6
而在迎接隧道外的第一道陽光后,一切都變得順利許多,他們很快就找到指引方向的河川,在河邊好好整頓近日的疲勞。 莫德浸泡在河水里,心情愉快地哼著歌,臟污的衣物揉成一團扔在河邊。 「蘭斯,我們以后每天都可以洗澡了!」莫德讚嘆地說:「我真想永遠住在河邊!」 「我相信住在城鎮會更加方便。」蘭斯說,他搭好帳篷,升起營火,挽起袖子就開始清洗兩人的衣物。 莫德懶洋洋看著蘭斯忙碌的樣子。接近日落時間,偏紅色的陽光將蘭斯的金發和白皙皮膚染成暖色,并隨著輪廓被切成片片陰影。河水攀上蘭斯修長的手指和有力的手臂,隨著動作灑落,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陰影下眼睫低垂的面孔,近看的話會發現有幾滴水珠落在他金色的睫毛上,彷彿帶淚一般。 就連洗衣服都可以如此風情萬種,不愧是蘭斯!「我的內褲可以自己洗。」莫德出聲提醒。 「抱歉……」蘭斯有些尷尬地停下動作,「──不對,你應該洗你自己全部的衣服!」 「你都幫我洗好了,我洗什么?」莫德一臉無辜。 「……」 「喔,蘭斯,你一定會是個好媳婦──不過現在先把那些雜事丟一邊,來洗洗澡吧!」莫德說著就撲向蘭斯。 「等一下,衣服……」蘭斯抗拒著,但還是被拉扯到河水中。「至少等我脫衣服吧……」他抱怨著:「不要潑水!」 莫德笑了起來,他平常可沒什么捉弄別人的機會。 「現在你可以順便洗衣服了!」他說著一面濺起更大的水花。 蘭斯狼狽地躲避迎面而來的攻擊。「別這樣……快住手!」他嚷著。 「蘭斯,別一個勁地躲,你可以反擊啊!」 「反擊?」蘭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不超過5秒的時間,莫德就動彈不得地被制伏在岸邊。 「這樣嗎?」蘭斯問。 「……蘭斯,你沒玩過水?你的童年──」莫德帶著同情的表情轉過頭。 蘭斯帶著笑意的眼睛近在眼前,妖艷的紅色,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莫德突然忘了自己要講什么,他像中了無聲咒一樣,嘴唇無聲地開闔,好不容易擠出了一點聲音。 「你……你應該潑水,潑回來啊……」莫德移開雙眼,他感到沒來由的緊張。 蘭斯很喜歡這樣的視野,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莫德的發旋及低垂的睫毛,他的黑發被水沾濕伏貼在光裸的脖頸上;缺少長袍的遮蔽使莫德看起來比平常纖細,稍嫌單薄的肩膀及背脊貼在蘭斯的胸膛,不知道是否因為冷而輕微的顫抖,彷彿輕輕一捏就會碎裂一樣。 想將他圈在懷中,用自己的一切安撫他,這樣……他就會停止顫抖了吧。 「下次知道了。」他輕聲說。 兩人靠得很近,莫德可以清楚感覺到蘭斯說話的氣息,并且他似乎沒有放開他的念頭,抓著他的手牢牢不放。 莫德忍不住轉過頭。「我說,蘭斯……」 「噓。」蘭斯輕聲說:「有不速之客。」 「什么?」莫德繃緊神經,「在哪里?」他默念咒語,搜索附近的生命反應。 「東北方向。」蘭斯說:「在那里扎營的旅行者似乎遇到了麻煩……」 這下莫德也聽見了,吼叫聲與刀劍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紛爭平息得很快。等莫德和蘭斯趕到時,只看到盜賊被五花大綁在地上;一旁商人打扮的人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看到兩人突然的出現慘叫了一聲躲到穿著斗篷的人后面。 「啊,我沒有惡意。」莫德說:「我們聽到了喊叫聲……」 「莫德?」 「呃?」 穿著斗篷的人掲下兜帽,露出底下的面孔。 一頭柔順的亞麻色短發和灰綠色的眼睛,臉上帶著熟悉的溫和笑容。 「亞蘭!」莫德驚呼:「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才要問你呢。我的工作是保護這群商人通過此地……」他看看背后緊張兮兮的商人。 「等等,既然你在這里,想必伊恩……」莫德還沒講完,后方就響起預料中活力十足的聲音。「這里還有哪個需要被綑綁的盜賊啊?不要命了,竟敢襲擊旋風伊恩帶領的商隊──」 「你說的是哪個前幾分鐘才睡到不醒人事差點丟了小命的笨蛋嗎?」亞蘭轉頭喊道。 「那是意外!」有著雜亂金發的青年探出頭:「我一不小心……莫德?」他發出驚呼,接著注意到莫德身旁金發紅眼的青年,他披著暗色的斗篷卻絲毫不減華麗的氣質。 「嘿,老兄!」伊恩露出友好的笑容,「你是莫德的朋友?」他伸出手試圖去勾蘭斯的肩膀。 「伊恩!別那么沒禮貌。」亞蘭把他的手拍開,用眼神示意莫德。 莫德回過神來,「啊,他是蘭斯,跟我一起旅行……蘭斯,這是亞蘭和伊恩,我們是老朋友了──」 「你們一起旅行?」伊恩大聲嚷嚷:「你可真會挑旅伴!」 「才沒有那么糟糕!」莫德爭辯著:「我們一路平安無事……」莫德有些心虛地閉上嘴,他不明白為何這一次會遇上那么多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去梅麗娜家,前幾次都順利到達,頂多稍微迷了一點路。 「少來了,莫德!」伊恩說:「那是你運氣好,你應該心懷感激而不是這種態度──」 「夠了,你們就不能先閉上嘴,好好把基本的禮儀完成嗎?」亞蘭受不了地說。 遠方傳來馬的嘶叫,亞蘭回頭一看,正好看見某個商人從馬上跌落的身影。「啊,真是的!失陪了……」他對蘭斯示意,接著就快步走去扶起跌得哀哀叫的商人。 莫德跟著亞蘭過去,從以前他就受他照顧──他太想念這個朋友了! 他幫忙亞蘭整頓好那些商人和商品后,就待在他的身旁轉來轉去,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間聊著。 「所以,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亞蘭問道。他伸手安撫著剛剛受到驚嚇的馬匹,亞蘭有著能使人心神平靜的氣質,馬匹馬上安靜了下來。 「我要去找梅麗娜……她邀請我和她一起做研究。」莫德有些心虛地說。 「那真是好事。」亞蘭說:「有她幫忙的話,未來的學術之路想必一帆風順;你那位朋友也是?他看起來不像法師。」 「蘭斯……是附帶的。」莫德含混地說:「你知道的,梅麗娜說想認識他……」 「哦。」亞蘭露出同情的神色,接著敏銳地問道:「難不成,你拿他交換你的研究資格?」 「也、也不能這樣說……」莫德發出微弱的聲音,看到亞蘭責備的目光后閉上嘴巴。 「莫德,你真是太沒有義氣了。」 「我知道,我真的很過分……」莫德喪氣地說:「如果是亞蘭的話,這種事一定不會發生的吧──」 「你是指什么?被梅麗娜邀請,還是被梅麗娜看上?」 「如果,你有個很想參與的計畫,梅麗娜要你用伊恩來交換的話……」 「當然是成交了。」亞蘭露出燦爛的笑容。 「咦?」 「伊恩那傢伙欠了我那么多人情,這可是他償還的好機會;再說他平常也沒什么貢獻……若能吸引住梅麗娜的注意力也算大功一件。」亞蘭拍拍莫德肩膀,「沒事,別自責了──就結果來說,你也無能為力。」 「謝謝你的安慰。」莫德鬱悶地說。 伊恩好奇地盯著眼前金發紅眼的男子,他很漂亮,但太缺乏男子氣概了──那可是男人最不可少的玩意兒,他不禁同情起這個傢伙。 「嘿,蘭斯!你是怎么認識那傢伙的?」伊恩問道,他伸手想去勾蘭斯的肩膀,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在一個骷髏巢xue里。他拿錯地圖……」蘭斯回想,不久前的事情,卻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喔莫德,他又迷路了!」伊恩看上去毫不在意,仍然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對了,他是怎么打骷髏的?跟在你后面跑?」 「事實上……是的。」 「我就知道!那傢伙很煩吧,超煩的對吧!上次我和他去暗影森林,他竟然對魂怪放了控制系法術!而且竟然還有用,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重點是法術持續了一會兒就失效了,還反彈出來──我們的凈化儀式原本快完成了,被他這么一搞什么不該跑出來的全都跑出來了,你能想像嗎,什么樹妖啦、吸血蝙蝠啦、殭尸啦,一大坨全部朝你衝過來!那次搞得人仰馬翻…...」 伊恩歇了一口氣,「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指望他可以掩護我什么的,但也別這樣扯后腿吧!」他抱怨著:「連隻老鼠都比他懂得生存之道!我就跟他說,他老是這樣沒用的話是畢不了業的──」 蘭斯有些不高興了。莫德有時的確不是那么精明,而且確實自顧不暇不說還老是拖別人后腿,但也不該被這樣嫌棄。他也有許多優點,像是雖然常常引怪但總是活得好好的;他的一些法術也確實幫了大忙;他的黑發雖然沒在整理但看上去柔順光滑非常漂亮;他發呆的樣子也滿可愛的(蘭斯視角),總之,他也不是那么讓人受不了。 「莫德也許不是那么擅長攻擊,但也不是什么都辦不到。」蘭斯說:「例如,我覺得他防御術和治癒術學得還可以──」 「還可以?」伊恩奇怪地看著他:「是很不錯吧?」 「啊?」蘭斯懵了。 「你不知道嗎?莫德他,可是有領過獎學金的!再說若不是他有資質,公會會貸款給他嗎!」伊恩說:「我只是覺得,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組隊時卻老是讓隊友陷入險境……何況那件事都已經過多久了,他弟弟的死根本不是他的錯──啊!」 伊恩像看到什么可怕的影像般硬生生住了口。 「伊恩,你這個白癡!」亞蘭不知何時站在蘭斯后面,平時帶笑的眼睛此刻充滿熊熊怒火,「你何不閉上你的嘴立刻滾蛋,把你的廢話留著應付那些吝嗇商人的討價還價?」 「哎,別這樣!」伊恩灰溜溜地閃過亞蘭丟過來的筆記本,「我正要這么做了!」他說著就狼狽地向后跑去。 趕走伊恩后,亞蘭在蘭斯身旁坐下。 「別在意伊恩的話,他講話總是不經大腦。」 蘭斯靜默著,最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弟弟。」 「當然,莫德他已經很久沒提到納里了,以前可是開口閉口都是他……」亞蘭嘆了一口氣:「納里他……我說的是莫德的弟弟。他是個可愛的孩子,我只見過他幾次,但我知道莫德一直很疼愛他,每次放完假回學校時都會跟我講他弟弟的事情。」 「……那是場意外。」亞蘭抬頭看著天空,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那個時候,我們有個作業,要通過某個地下城。進入那空間須要復雜的儀式和魔法,理論上,須要施法者給予通行資格才能通過──但莫德的弟弟不知怎地也出現在地城里,沒有人知道他怎么辦到的,也許剛好空間出現裂隙,也可能儀式出了差錯……現階段來說,人間和地城的傳送法術本來就不是很穩定。」 亞蘭靜默了一會后繼續說:「再低等的魔物也知道要攻擊最容易解決的獵物,莫德為了保護他,施法燒死了大部分的魔物,納里卻在那場戰斗中去世了。這完全不是他的錯,他盡了全力,攻擊魔法和保護法術都毫無缺失,但他……納里原本就很虛弱,又遭受魔物的攻擊和瘴氣的影響……」 亞蘭停了下來,露出憂傷的表情。 「不管我們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從那次以后,莫德就再也使不出完美的攻擊魔法了。」 他看向遠方。莫德和伊恩比手劃腳地不知在說些什么,看樣子似乎在斗嘴,那情景和十年前幾乎沒有改變。 「我很擔心他。越生死交關的場合,他越放不出魔法──莫德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平常他神經再怎么大條,專心起來時也比誰都還進入狀況。」亞蘭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不負責任地猜測,莫德其實并不怎么在意自身的安危……自從納里去世之后,他就變得有些自暴自棄。」 他轉向蘭斯,「既然你們一起旅行......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看著莫德一點。」 「我會的。」蘭斯輕聲回答。 他露出憂鬱的表情。莫德承受了這么大的痛苦,而自己卻完全沒發現。 這種情緒……是自責嗎?如果他平常多些觀察的話,也許就可以發現莫德面對危險時那冷靜太過異常──似乎只有在別人被牽連時他才會真正的害怕,不是嗎?他后悔自己曾經抱怨過莫德,明明不了解他的過去,那些不經意的言語是不是刺傷了他呢? 那個總是心不在焉的法師……他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總是顯得那么純真而輕松,他完全不敢想像他傷心時是什么模樣。 如果是現在,他的眼淚一定會讓他心碎。 那天晚上,莫德做了一個夢。 敵人并不多,他小心翼翼的從角落施放催眠術──附近的魔族一個個倒下,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出口不遠了,很快的他就可以通過這個試煉,莫德不禁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時,有什么拉住他的衣袖,他低頭一看,是個妖魔的小孩!不知怎的法術沒有波及到它,骨碌碌的大眼睛盯著他看,里面沒有敵意,只有小孩子特有的好奇。 莫德原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下來,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樣的話,就悄悄的通過吧?他低聲念誦催眠術的咒語。 孩子的身體瞬間被撕裂。 長袍被鮮血染紅。莫德茫然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尸體。孩子仍然睜著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死神來了。手執法杖、銀發銀眼的死神,冷酷地看著這一切。 莫德顫抖著,妖魔的模樣改變了,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那張自己熟悉的童稚臉孔── 「莫德……莫德……!」有誰在呼喚著他。 莫德睜開眼睛,原先的畫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蘭斯關懷的紅色眼瞳。 「你在夢囈……很痛苦的樣子,做惡夢了嗎?」 莫德舉起手遮住眼睛,看到蘭斯的臉讓他莫名的想哭。 「稍微……夢到了以前的事。」他悄聲說。 蘭斯沒有漏看從莫德眼角滑落的眼淚,他的心臟一瞬間揪了起來。 「是嗎。」他輕輕撫摸莫德的頭發,「很痛苦吧,真可憐……」 「我離開的時候,伊恩都不正眼看我。」莫德坐起來,沒頭沒尾地說道:「他心虛的時候,眼神都會飄來飄去──他是不是告訴你了?」他哽咽了起來,「我弟弟……」 「嗯。」蘭斯輕拍莫德的背脊幫他順氣。 「他……是怎么說的?」 「不是你的錯。你的朋友說那是場意外,你不需要如此自責。」 「……」 莫德痛苦地閉上眼睛,將身體蜷縮起來。他覺得渾身發冷。 「那個時候,我放了光明系法術攻擊魔族,施了防御術保護我弟弟。」他悄聲說:「我怎么就忘了呢……?白魔法對魔族有奇效,而我們學的防御法術……向來都用在保護人類。」 像是使盡全身的力氣一般,莫德吐出了隱瞞多年的真相。 「我的弟弟,有一半魔族血統。」 一開始,可能只是想見哥哥一面,因為身上那一半屬于魔族的血以及其中蘊含的魔力,才誤打誤撞闖入那座地城;而如果自己當時多想一秒鐘,也許就能阻止悲劇發生──一直以來,莫德都把納里當成一般人一樣對待,自己大概也忘記了弟弟的血統。 他不告而別的父親在母親死后某天悄悄回到家里,留下了他襁褓中的弟弟以及一封請託的信件。對于背叛了母親,愛上了魔族女性的父親,他只覺得氣憤;但他是真的感謝他父親,對于他帶來了納里這件事。 他可愛的弟弟很怕寂寞,總喜歡跟在他后頭跑──在自己必須離家上學時,卻一反常態地乖巧,但莫德知道自己不在時他一定會偷偷地哭泣。 而自己卻殺死了他。 「每次我看到那些魔族……我就想到我弟弟。雖然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但他們某一部份是一樣的…….這是報應……我過去殺了多少魔族,就像殺了多少個他……」 莫德痛苦地遮住臉,他的身體輕輕顫抖。 蘭斯欲言又止。他感到喉嚨乾澀,自己從來沒有安慰別人的經驗。莫德悲傷的樣子讓他感到心臟所在的地方不住地發酸發疼,也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 從什么時候開始呢?認識了自己不曾體會到的各種情緒──他確實變軟弱了,恐怕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抽身離去,但蘭斯卻放任自己沉淪。 他確實放不下這個人,但蘭斯知道并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正實實在在的活著。 他想讓莫德止住悲傷,想將那個人放進心底,想保有那些柔軟的情緒,想像人類那樣……軟弱地活下去。 蘭斯輕輕抱住莫德,讓莫德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沒有任何防備,暴露出自己脆弱的咽喉和胸腹。 莫德緊緊抓住蘭斯的衣襟,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哭了很久很久,好像把積了五年的份全部哭出來一樣,沾濕了蘭斯的衣襟,最后沉沉睡去。 這一次,他一夜無夢,早晨很快地來臨,陽光穿透帳篷投射進來將他從深沉的睡眠中喚醒。 蘭斯正微笑地望著他。 「早安。」他說,指尖輕輕掠過莫德仍然發紅的眼睛,「都腫起來了……」他憐惜地望著他。 莫德揉揉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這樣睡著了?我一定是太累了……」 他努力不去回想昨天晚上的事──那太丟臉了,自己不知道哭了多久! 莫德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舒緩因堅硬的地鋪引起的痠痛,「來吧,蘭斯!我們快到目的地了──而且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水有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