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遠哥。」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名字。

    有誰曾這樣叫過他……甜甜的女聲跟腦海深處稚氣的嗓音重疊，帶著他穿越歲月回到遙遠的童年……

    「哥。」

    女孩拉著男孩的衣角，稚嫩的語氣透出天真。

    「別叫我哥。」男孩撇了女孩一眼，隨即轉開視線，「我不是你哥。」

    語氣流露不屬于孩子的成熟，冷漠的就像個大人。

    女孩沒被男孩冰冷的態度給擊退，仍不放棄的抓著一角不放。

    「那、小遠。」

    女孩像在模仿記憶中誰的聲調，小心地念出口。

    看著男孩的雙眼閃過一絲驚訝，女孩又小聲地補充：「…哥。」

    揚起嘴角，獻上燦爛的笑容。

    記憶如跑馬燈般閃過腦袋，回憶起深埋在腦海深處的過往，馮遠稍微恍了神，才回應對面沒有絲毫膽怯的視線。

    「莉研？」

    「想起來啦。」

    周莉聽見馮遠的回應，像是很滿意似的揚起嘴角，身體靠向椅背，右腳跨上左腳。

    「你長大了，我都認不出來。」

    馮遠似乎已站穩腳步，一改剛才有些恍惚的態度，揚起嘴角，態度變得十分從容。

    「哈，畢竟你離開時，我也才7歲呢。」

    聽著兩人你一眼我一語，像是在敘舊，但卻又有火藥味在兩人眼神交流中傳遞，唐曉諭發現自己已被排除在對話之外，周莉的目標似乎是馮遠，察覺到這點，他打算起身，直接到外頭找經紀人談合約的問題。

    「那你們慢慢談，我先到外面…」

    話還沒說完，剛站起身，手就被馮遠緊緊抓住。

    「沒關係，坐著。」

    語氣很溫柔，但卻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壓力，握緊手腕的寬大手掌一使力，唐曉諭只能有些尷尬地繼續坐了下來。

    「你改名字了？」

    「沒有，周莉是我的藝名，用本名活動有點不方便，還是需要保留一點私人空間，好去隱藏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嘛～這種事，馮董事長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唐曉諭的直覺沒錯，周莉的言語和語氣都拐著彎向馮遠挑釁，他偷偷望向坐在身旁的馮遠，只見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像是沒察覺話語中扎人的刺，但藏在桌子底下，握著手挽的大手再放開后，卻疊上唐曉諭的手掌，手心像冰塊一樣冰涼。

    唐曉諭不喜歡介入他人的私事，待在這緊張的氣氛里，簡直坐如針氈，他原以為昨夜馮遠已向他敞開心門，但事實上，他與馮遠之間似乎仍隔著一層薄霧。

    說什么想了解，或許都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

    聽著兩人的對話，唐曉諭只覺得難受。

    「你變成熟了，外在是，內在也是。」馮遠勾起嘴角，「直接切正題吧，找我有什么事。」

    「沒什么，就想和你見一面。」

    「太見外了，見面的話什么時候都可以見，不用這樣大費周章的。」

    「哼，要怎么見？衝到公司，叫警衛喊你下來？他們會相信嗎？」

    一別原先具攻擊性但卻保持沉穩的態度，周莉冷笑一聲，眼神透出一股寒意。

    「我們的關係是不可見天日的吧？」

    他傾向桌子，伸長脖子靠向馮遠，輕聲的念出問句。

    馮遠在那雙飽含情緒的雙眼凝視下，沉默不語。

    為了籌備企劃，唐曉諭查過周莉的資料，知道在叛逆的外表包裝下她也不過是個年僅20歲的孩子，在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眼中竟能看見憤怒、不安、難受等情感交融在其中，雖然眼里的情緒似乎是衝著坐在身旁的男人而來，但那既成熟又壓抑的眼神，卻和馮遠凝視著他的那雙眼巧妙的重疊在一起。

    桌子底下的手加重力道，抓緊唐曉諭的手掌，宛如冰塊冰冷的溫度逐漸傳遍全身，唐曉諭側過臉，看向馮遠，卻讀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家里還好嗎？」

    過了許久，馮遠才吐出一句話，和情緒逐漸失控的周莉不同，仍是冷冰冰的樣子。

    「哪里稱的上家？你走了以后，那個家就逐漸變得支離破碎了。」

    周莉哼了一聲，揚起身子，情緒似乎已平復下來，她又回復成那副鬼靈精怪的模樣。

    「之后有機會再談吧，也不該耽誤你太多時間吧。」

    周莉的視線終于離開馮遠身上，轉向坐在一旁的唐曉諭，微微一笑。

    「啊、是，那我去找經紀人進來。」

    被兩人一來一往絲毫沒有喘息機會的對話，弄得暈頭轉向，聽到終于要開始進入來香港一趟的重點，他急忙起身，抽出被馮遠壓製的手掌，跑出門外。

    馮遠看著唐曉諭的背影，不經意的流露一絲寵溺的微笑。

    他別開視線，從西裝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名片遞給周莉。

    「回臺灣找時間聊聊吧，這些年有太多事情可以說了。」

    周莉伸手接下的眼前的名片，揚起嘴角。

    「我還想說你怎么會對一般員工這么好，這么苛刻的條件也能答應。」

    周莉緊盯著馮遠，露出一抹狡詰的微笑。

    「你啊，從以前就只會對喜歡的人流露真心呢，不過小心抓太緊會弄壞的。」

    「放心，就算弄壞，我也不會放手的。」

    馮遠走向門邊，回頭露出微笑后，採著優雅的腳步踏出門外。

    周莉看著緊閉的門扉好一陣子，抬起手想將手上握緊的名片用力扔擲出去，但舉起的手卻停在半空中。

    「真氣人，和以前一點改變也沒有嘛。」

    邊喃喃自語，他起身，從放在化妝臺上的包包里，拿出手掌大小收納名片的小本子，將手中的名片放入間隔中。

    「圓山集團董事長…馮…遠。」

    他盯著名片上的稱號，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

    像是看膩了，周莉快速翻動著簿子內頁，停在第一頁，和其他名片不同，那是一張老舊的照片，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之間穿插站著男孩與女孩，他輕撫那張泛黃照片上站在女人身旁，男孩小小的身影。

    「今后會很有趣的，對吧…」即使沒有其他人在，周莉仍用沒人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自語。

    2

    與經紀人談過企劃流程，也確定周莉將出演宏＊電最新手機廣告，不愧千里迢迢來香港一趟，心里的那一塊大石頭終于了結，唐曉諭卻開心不起來，只覺得筋疲力盡，從演出會場離開，在計程車上他緊緊靠在車門旁，不發一語。

    「要去哪里嗎？飛機是下午四點，還有時間去繞一繞。」

    「不必了，回飯店就好。我得向公司發個郵件，交代企劃的進展。」

    「生氣了？」

    馮遠翹起修長的腿，單手搭著椅背，看著始終不把臉轉過來的唐曉諭，輕聲問。

    「干嘛生氣…」唐曉諭咬牙切齒的回應。

    「他是我的meimei。」

    即使沒看臉，唐曉諭也能感覺到馮遠現在正露出令人生氣的微笑。

    「哼，有錢人家有真多的兄弟姊妹呢。」

    「沒有，我就只有那一個，好幾年沒見的meimei。」

    馮遠的聲音很輕，口氣云淡風氣，但唐曉諭知道馮遠只是藏住真正的情緒，想轉過身看他的表情，但依舊壓抑下來，看著車窗流逝的風景，沒再搭話。

    回到飯店，唐曉諭藉著要處理公事的藉口，回到馮遠原先租來讓他睡覺、卻沒派上用場的房間，在將討論的結果用郵件送出后，馮遠關上電腦，倒在柔軟的床上，連西裝也沒換下，唐曉諭感覺自己像洩了氣的氣球，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沒用，他不知道為什么心情這么差，很想衝出門到街上鬧鬧事、打打架，毫無意義的揮舞拳頭，流點血和汗水大概才能甩去心中的煩悶。

    他凝視著自己的手掌，想到不久前馮遠手中傳來的冰冷。

    馮遠當時在想什么？周莉和他之間發生什么事？問題盤旋在腦中，唐曉諭猛的握緊拳頭往床上一錘。

    「靠，他也太多秘密了吧…」

    唐曉諭既生氣又不甘心，他不愿意承認，馮遠還沒有他完全卸下防備這件事令他感到難受，他想看看馮遠脆弱的一面、難受的一面，不是因為好奇心，但又是為什么他會這么在意，唐曉諭也想不透。

    他閉上眼睛，想起馮遠那句話…「他是我的meimei。」

    meimei啊，這么說，周莉也是圓山集團的一份子嗎？但沒在資料上看到阿，是故意隱瞞嗎？

    唐曉諭邊想邊舒服的翻個身。

    但馮遠的爸媽都是alpha，怎么會生下身為omega的周莉呢？

    疑問充滿腦袋瓜，唐曉諭甩甩頭，放棄思考。

    馮遠站在窗邊，陽光灑在身上。

    「嗯，我知道了。」

    他掛掉電話，凝視著窗外好一會。

    「總算還是來了啊。」

    彷彿在自言自語般，聲音消失在空蕩的房間里。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