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傷心……還好有愛心豆花……」 炫耀啊,再炫耀啊!長得帥了不起喔?萬俟莫旗羨慕忌妒地腹誹,憤恨歸憤恨,還是從袋子里拿出那碗粥放在桌上:「愛心早粥!」 「謝謝!早粥是什么東西啊,有這個詞嗎你真逗。」 「你管它叫什么,吃進去還不都一樣……」萬俟莫旗打開紙餐盒,用筷子把蛋餅上沾到太多醬油膏的地方刮乾凈,弄了一下才開始吃。 「為什么不吃醬油膏?好吃耶。」南宮北宮非常關注朋友吃飯的過程。 「太咸了,會禿頭。」 南宮北宮瞇著眼:「你的發際線沒問題啊,應該不會有早禿的問題吧,還是地中海禿?我有個高中同學她爸是做植發的,要不要我幫你介紹,給你打折。」 萬俟莫旗直接翻了個白眼:「誰跟你說我禿頭了,拜託你閉嘴吃飯好不好。」 「你好兇……」 - 專注和效率是互相緊密關聯的東西。 因果關係是這樣的:南宮北宮很吵,所以萬俟莫旗打沒幾個字就卡一次。雖然卡文不能全怪他,但心中煩躁滿點的萬俟莫旗很想找個人怪罪一下。 「呂傲龍凝神抗拒丹田中那股猛烈且熾熱的氣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滑落,流入眼中卻渾然不覺。他全身瘋狂顫抖,骨節格格作響,眼中血絲紅得刺目,頃刻竟真留下血淚,在臉上劃過形成兩……」 「這張好好笑喔,哈哈哈哈哈超有才的。」南宮北宮把手機湊到萬俟莫旗鼻尖。 萬俟莫旗的手頓了一下,然后忘記自己要打什么了。兩什么?兩條?怪怪的。兩行?不太像。兩兩兩,兩……啊,兩道。解決了兩個字,卻發現剛才自己好像已經想了一個很貼切、很好的詞接續下去,于是又陷入猜猜樂的輪回中。 「見呂傲龍如此,小蠻驚呼一聲不好,不知所措地望向風翠,一向性子倨傲的她眼中難得流露哀憐。風翠冷冷地撇撇嘴角,雙手抱胸,鳳目半闔,將情緒盡數掩在其中。」 「風翠長什么樣子,高貴冷艷嬌美如花鄰家表妹?」南宮北宮很興奮地發問。 「絕對不是鄰家表妹,有點冷但是內心熱情如火,蛇蝎美人……」萬俟莫旗背誦起自己寫的人物設定。 南宮北宮嗤之以鼻:「我管她蛇不蛇蝎啊,我問你她長怎樣。」 「皮膚很白,雙眼皮眼睛大,睫毛長……」萬俟莫旗苦苦擠出零落的幾個字。南宮北宮搖搖頭,興趣缺缺地躺回床上。 萬俟莫旗不滿道:「你很靠北誒,問了又要嫌。」 南宮北宮朝他綻放了個皺成一團的燦爛笑容。 「小蠻把心一橫,決絕地雙膝跪地:『風姊姊,求您救救呂大哥,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您救……救呂…大哥……』話至末尾,已有些哽咽。風翠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微笑著端詳呂傲龍生不如死的景況。小蠻跪著,雙膝微微動搖,忽然叩一聲就是一個響頭,片刻又是叩的一聲,一個連著一個,青石地上已然出現一個血印子。」 「小蠻會不會腦震盪啊?這樣不好吧。」南宮北宮一臉憂心地問。 「喔,對誒,磕頭磕到流血會不會有點太慘……」萬俟莫旗很認真地思考起南宮北宮的問題,然后忘記自己要寫什么了。 接下來萬俟莫旗花了兩分鐘才整理好思緒,慢吞吞地生出一個段落。看著大半都是白白的文檔,他嘆了口氣,點開自己的專欄,看評論。往旁邊偷偷瞄了眼,南宮北宮睡著了,嘴微微張開,讓人很想丟垃圾進去。 把東西收拾好,萬俟莫旗起身離開。南宮北宮把眼睛張開一條縫,含糊不清的說:「你要走了啊……」 「嗯。」 不知道為什么,南宮北宮看起來有點失落。 外面在下雨,讓氣溫又降了幾度。雨有點大,水流從微斜的柏油路流下——像是小溪一樣。不知道為何心里就冒出了個形容詞,奔騰,實際上水沒那么多卻還是讓萬俟莫旗心中小小的震顫了。并不是說寫文章的都是感性的人,但他自己是為了靈感和素材漸漸習慣用不同的角度觀察,時間一久,就開始偶爾會產生莫名其妙的感動。 看夠了雨,萬俟莫旗在門口販賣機買了巧克力牛奶,甜膩膩的鋁箔包保久乳。一邊喝著牛奶一邊坐在綠色長椅上等雨停,有種怪異的安詳。萬俟莫旗把喝完的包裝四角拉開壓扁,四處尋找垃圾桶想把早餐的垃圾還有鋁箔包丟掉,外面沒有,只好進醫院大廳丟。 雨還是沒停,他妥協地去便利商店買了黃色的便利雨衣穿上,去停車場角落牽腳踏車,卻還是沒三十秒全身就溼透了。 其實萬俟莫旗是有點故意要淋雨的,因為通常做一些奇怪的事可以從卡文的膠著中解脫。把雨衣的下襬捲起來綁在腰上,萬俟莫旗動作熟練流暢地坐上腳踏車,行云流水地滑下斜坡。雨很冷,臉很痛,而且褲子溼了,也許內褲也是。溼漉漉的路上摩擦力明顯地減少了,即使兩個煞車都按著,下衝的速度仍然很快。 死了算了。 心中一個消極的聲音說。 - 回到家,萬俟莫旗用衝著跑去洗澡,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地上留下一條臟臟的水痕。本來應該是只有水會滴到地上而已,但是不久前發生了一件慘案。 下雨天騎車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事,萬俟莫旗沒有在下坡的過程中英年早逝已是運氣相當好了,不過還是因為下雨的緣故有點好笑又有點滑稽地慘了一下。 騎到家門口那條巷子的時候好死不死地打滑了,萬俟莫旗失去平衡,整個人摔到路邊一整排花盆上,而且神奇地沒把那堆植物壓爛,只是摔過去之后又滾下來,直接仰面躺在泥濘的地上。 萬俟莫旗就躺在地上放空了幾秒,才顫巍巍地爬起來,彎腰扶起輪子還在空轉的腳踏車。他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不是普通狼狽,極有可能又創下人生新高峰——耍蠢無極限。 簡直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上樓,還惦記著等洗完澡要出來把走廊上的泥痕拖乾凈,不然房東一定會找他加收清潔費。進了家門更像小偷,進浴室要用踮著腳狂奔進去的,滿心只想著降低最大傷害值。 但這還沒結束。 萬俟莫旗認為自己衰小的程度已經從屋漏偏逢連夜雨變成屋頂被掀了又颳大風下暴雨雷電交加的程度,而且有一半的原因是自己作死。 雖然看起來夸張,但發生這種事,當事人的情緒起伏往往會比較大一點,還算合情合理。 手機不見了。 洗完澡發現自己忘記拿乾凈衣服所以四處裸奔著找手機,幾乎要把整間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到最后甚至喪心病狂地打開飲水機的上蓋,祈禱自己會在里面發現手機。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裸體了好一陣子,冷靜下來的萬俟莫旗才默默去穿衣服拿拖把,打算邊拖地邊找找有沒有掉在附近,再不行也只好沿路找回醫院。想了都覺得麻煩而且累,但手機真的很貴,沒辦法像丟了一枝筆一樣可以再買。 儘管他盡量低調地低頭拖地,鄰居還是出來關心了一下,萬俟莫旗就大概問了一下有沒有看到他的手機。鄰居聽完遺憾搖頭說沒看到,但很熱心地分享自己表妹的女兒的同學尋找手機的過程,說用了一個應用程式還是什么什么就找到了,鄰居自己記不太清楚。 萬俟莫旗頓時有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有點語無論次地向鄰居道謝,迅速拖完地就跟鄰居借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