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絕歌
回到房間的上官芷并沒有馬上就寢,因為葉曼菲那里一直沒有最新消息傳來讓她很擔心,她在想要是葉曼菲始終無法脫身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私下派人去幫助葉曼菲順利離開葉家。 隨即又想到她認識葉曼菲這么多年,她知道葉曼菲外表謙遜,實則骨子里愛爭搶好勝,不到最后關頭不會輕易認輸,她若是真的出手,葉曼菲知道后肯定會不開心和鬧彆扭,到時候她可有得哄了。 一想到她們都已經是中老年人了,葉曼菲性子還是像孩子一樣就覺得好笑又可愛,也幸好這么多年葉曼菲依然保持她欣賞的稚子之心,不被世俗社會所污染。 上官芷正在閱讀《西藏生死書》所提到的「如果在我們還活著的現在拒絕死亡,那么我們的一生、死亡的那一刻和死亡之后,都將付出昂貴的代價。拒絕死亡的結果,將毀掉這一生和未來的生生世世。我們將無法充分利用這一生,且將受困于終將一死的自己」時聽到門外有雜沓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就聽到應該在休息的由貴宙斯對著來人說現在立刻趕到宙斯製藥去的話,之后又恢復了平靜。 上官芷推測由貴宙斯出門了,正巧水無傳訊息來給她說已經亮牌了,她馬上查了女兒的位置后就匆匆拿了一件大衣和一瓶不明藥物,不顧下人的阻擋,逕自出門,也不管下人回頭就向由貴宙斯回報她跑出去的事情。 她現在只想去到女兒的身邊陪伴,也許今晚就是此生最后一次和女兒好好相處的機會,所以她不自覺地加重油門,一路揚長而去,去到今晚沒有星星照亮之處。 另外一邊,在葉家的葉曼菲趁著夜深人靜時抱著擦傷的右手,忍著痛意坐上母親專用的休旅車,在駕駛座的她知道母親有在車內放醫療急救箱的習慣,便將它找出來,為自己的傷口做簡易的包扎。 在離開葉家之前她抬頭審視了葉家這棟五樓豪華別墅,父親以為被關在四樓寢室內的她不會為了逃離軟禁而跳樓,她確實是不會跳樓,但她會爬墻,她以前學過攀巖,雖然耗費了一些時間,可她還是順利離開,輕喟一口氣后便雙手轉動方向盤。 從小路駛向大路,像流星般疾駛,成為絢麗的車流軌跡一環,最后將車停在路邊停車格,再手腳輕盈,似貓一般潛入沉眠巨獸--宙斯製藥的內部核心,由貴宙斯的辦公室。 葉曼菲小心翼翼地躲過巡邏警衛的目光,再輕手輕腳地地上樓,終于來到由貴宙斯的辦公室前,由貴宙斯的辦公室是運用指紋辨識和密碼鎖,這對她來說并不難,因為她的身分有很多辦法可以獲得,所以她只花費幾分鐘時間就順利進入辦公室,再馬不停蹄地找尋保險箱。 保險箱就放在村正刀之下,她打開柜子就見到轉盤式密碼鎖的保險箱,在她思索可能的密碼之時也想到會不會東西根本沒有在保險箱里面? 她的眼里突然閃過擺放村正刀的木製刀架,所以決定站起來,小心地拿起村正刀,果然發現刀架別有玄機,她從夾層抽出文件,藉著窗外的微弱月光察看內容,確定是自己要找的東西后就將村正刀放回刀架。 在她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她感覺自己的腰際有一個堅硬的東西正抵著她。 趕到鹿鳴館的上官芷看到在庭園徘徊的漢斯就走上前去關心,漢斯看到上官芷就像看到救星般開心,他說大嫂走了以后上官也想離開,是他要上官留下來,因為他怕上官會出事,也為了怕影響到上官的心情,所以他自愿到外面留守。 上官芷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走進屋內,才來到客廳就看到上官拿起酒杯碎片想往自己的手腕刺下去,她嚇得快步走上前去搶走上官手里的東西,丟到一旁,再用另一隻手甩了上官一個巴掌。 上官錯愕地抬頭看她,臉上滿是未乾的淚痕,乾了又流,流了又乾,一臉狼狽,上官芷看了很不捨,隨即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被人抱進懷里的上官本來還有些掙扎,但最后還是忍不住埋進溫暖的擁抱里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上官芷聽到女兒的哭聲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加重了擁抱的力道,邊親吻她的頭發邊柔聲地安慰,沉浸在悲痛情緒而無法自拔的上官便未能看到在她拉扯上官芷衣物時胸口所露出來的蒲公英刺青。 上官芷對于造成女兒這么大痛苦的憐奈是有埋怨的,可是一想到她趕來鹿鳴館的路上和憐奈會過照面的情形,她也是于心不忍的,雖然憐奈最后是以勝利者之姿揮別造成她痛苦根源的亞斯和上官,可是當她走出鹿鳴館,坐在自己車上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態也徹底崩塌了,她邊哭邊捶打方向盤,甚至拿頭去撞方向盤,把額頭都撞紅了,眼睛哭成像兔子,雖然她是出了一口怨氣,可事實上,看到上官那么痛苦的她也是開心不起來的,她在笑,可是她的心在滴血,嘴里說著不恨,卻還是恨得咬牙切齒,她氣自己的心胸狹窄,為何就是無法打從心底祝福他們呢?她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到底是有血有rou的平凡人吧! 所以她在上官芷安慰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告訴上官芷該讓上官知道自己的母親根本沒死,不要讓上官再次承受失去親人的打擊,上官芷聽了后卻是沉默不語。 后來憐奈說要到水無教授的實驗室去找出最后的犯罪證據,她以太危險為理由想阻止,憐奈卻說今晚是最后的機會,只要她和葉曼菲都找到被刻意隱藏多年,現在終于知道在哪里的關鍵證據就能將所有犯罪者繩之以法,更避免一樁可能禍延國內外的慘劇發生,而且就她所知父親為了明天的好戲上場,便讓所有實驗室人員回家休息,只留下一些無法離開的人員留守,這就是她要潛入實驗室找尋證據的好時機,所以她不能再拖延了,因為距離天亮已經不遠了。 上官芷看著憐奈開車離開的背影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她抬頭就看見烏云遮蔽了嬋娟,正巧葉曼菲終于傳訊息來說自己已經離開葉家,準備開車前往宙斯製藥,那她留在鹿鳴館的時間不能太久,可惜事與愿違,因為女兒的情緒起伏過大,她花費好長一段時間安撫和陪伴,好不容易女兒哭累了,睡著了,便讓她躺在沙發上休息,自己再脫下大衣,蓋在她身上,她相信女兒會聽進去她所說的話,她不應該承受、揹負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而是放下所有的一切,去過自己想要過日子,聽從自己心里真正的聲音,做出正確的選擇,愛自己是一切的前提,不要委屈自己去求得一段痛苦的愛,因為那樣的愛根本不是愛,只是佔有,既然相愛就不要相互折磨,彼此各退一步,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很多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好好珍惜可以相守的緣分。 最后,她不捨地看著女兒的睡相,慈愛地撫摸女兒的秀發,嘴里呢喃著:「對不起,燏兒,mama是自私的,我寧愿你把我當成和mama很像的人,和我撒嬌,和我說心里話,我也不要讓你知道mama其實還活著,因為你失去一次已經很痛苦了,我不想再讓你失去第二次,我沒有其他選擇,欠由貴宙斯的我必須要還,他也必須還你爸爸一條命,今天我打算把所有的恩怨情仇一次算清楚,一切就到我這里做一個結束,你和亞斯,無論最后你的選擇是什么,我和你爸爸都會誠心祝福你能苦盡甘來,這次我真的要說聲再見了,我的寶貝。」她俯下身親吻女兒,淚水滴落。 在屋外惶惶不安的漢斯一看到上官芷推門出來就迎上前去,上官芷看著一點擔憂的漢斯,柔聲地說:「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不是有人說黎明的前一刻總是最黑暗的?我相信你對燏兒是真心誠意的,不論燏兒最后做出什么選擇你都會尊重她,好好守護她的是吧?在這之前先好好解決你和亞斯的問題吧!」 翻山越嶺,歷經千辛萬苦終于來到實驗室的水無因為先前已經找到過關鍵證據,也確認過真偽,但為了怕水無教授發現,她只好不動聲色地物歸原主,再找適當的時機將關鍵證據掉包,所以她這次便決定直搗黃龍,逕自進入父親的辦公室,在書架上找到一本名為《衝破封印的心靈魔物:奧姆真理教事件未解之謎》的書籍,她志在必得地準備翻閱,可才翻開就看到書里藏著一把制式手槍,接著一隻手伸過來,拿起那把槍對準她的太陽xue,再把她的身體轉動,只見她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人,那人的另一隻機械手就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我一直以為我豢養一隻溫順乖巧的貓咪,沒想到卻是一隻假裝溫馴的老虎,然后等待時機反咬我一口是吧?」 水無憤恨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早先他就通過由貴宙斯知道他們之中可能有內鬼的事情,再加上某天他突然想要找一份研究資料而來到辦公室,本來找到東西就要離開的他無意間瞥向靠墻的書架,他發現書籍排列的位置有些微的不同,在他身邊能堂而皇之進入他的辦公室而不被懷疑的人只有那么幾位,藏在書里的東西沒被拿走卻被動過,他猜測那個人可能會再次出現,所以他決定守株待兔。 「憐奈,連你也要背叛我是吧?是誰讓你這樣做的?你要把東西拿給誰?舒志萱?還是別的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死我?姓葉和姓由貴的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他們是怎么對付秦養真夫婦的需要我提醒你嗎?我死了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的喪妻之痛,你的喪母之痛都是誰造成的?是那些你母親幫助過的人們啊!他們對你母親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害死你母親,憑什么我們要承受這些?我們終生活在失去摯愛的痛苦深淵,那些人卻活得好好的,什么善有善報,狗屁!」 水無教授還是不忍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畢竟女兒是這世上自己僅存的親人,而終于能呼吸的水無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心軟,也知道父親并未喪失最后一點人性,所以她說:「爸爸,我當然能理解你的心情和你的痛苦,也知道從我出生開始你就承受許多不為外人知的身心折磨,為了分擔你的辛苦,所以我放棄最愛的藝術,跟著你一起研究,我努力讓自己跟上你就是想讓你有mama在你身邊的安心感,還好我稟性不差,只吃了一點苦頭,以前的我一直相信不論任何事情只要付出就會有回報,可是后來當我面對始終不愛我的亞斯,以及那些受益于我們的研究而康復的病人時,我才終于想通一件事情,也明白為何mama即使遭受過傷害,卻還是執意的要幫助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因為付出是必然,回報卻不是必然的因果關係,我們總以為自己的付出能得到愛、順從,卻沒想到這其實是一種控制的心態,下意識地期望被付出的那方能按照自己的期望做出回報,若是對方沒有,便嚴加指責,甚至將過錯推到對方身上,不只惡化彼此的關係,也終將失去愛人的能力,我想mama她是懂得自己的付出是自己想要的,她是真正的不求回報,只希望能付出自己的所有來拯救身陷水深火熱的人們,讓他們重拾幸福的笑容,爸爸你不也說過mama最后是帶著微笑死去的嗎?可見mama的心中是沒有恨的,mama的心靈是富足的,真正放不下的是我們父女,也因為放不下,我們一直被囚禁在過去的陰影里,無法自在地生活,想盡辦法讓別人也體會這種痛苦,到頭來最痛苦的還是自己,爸爸,真的夠了,到此為止吧!你做得夠多了,夠好了,mama一直都知道你是愛她,你心里沒有一天忘記過她,如果她還活著的話,我想她應該會對你說一聲,你辛苦了!」 聽到女兒語重心長的話讓水無教授終于崩潰地大哭,他伸手抱住女兒,語帶哽咽地說著:「小雪,我愿意拿我所有的研究成果換你一條命,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為什么上天對你這么殘忍?」 水無也想伸手抱住此刻哭得像嬰孩一般的父親,可是當她伸出手之時她就看見父親的身后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那人滿臉笑意地拿著手槍抵住父親的腦袋,說出來的話像是地獄傳來的惡魔呢喃:「你應該知道你是沒有選擇權的,你的命從你來找我的那刻起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要你為了我的野心,毀滅我所有的敵人你也得照辦,就算賠上了你或者你女兒的性命也是應該的,這是為了我們偉大的理想世界大同而犧牲,所以你應該繼續乖乖地扮演好你明天的角色,這次,我們所有的準備絕對不允許再次功虧一簣,你聽明白了嗎?」 葉子龍順利軟禁女兒和弟弟后就隱密地跟著水無教授來到實驗室,想要知道他是否能順利抓到內鬼,沒想到內鬼居然是他女兒,他就知道他會心軟,就像他對葉曼菲同樣心軟,所以他的左手也拿著手槍對準水無憐奈的額頭,接著瞇眼睛,毫不遲疑地扣下板機,著火的彈藥立刻順勢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