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虛實
某天,漢斯讓司機載他去宙斯製藥。 司機本來有點好奇他去那里干嘛,結果被他一句少管間事給打發,只好默默地開著車,再偷偷把車內音響開大,重金屬音樂立刻充滿整車,司機樂得邊搖頭邊開車,冷著臉的漢斯看到搖頭晃腦的司機便拿面紙盒砸向他的頭,還對他罵了一句臟話,只見他嘻皮笑臉地回頭說:「呦,動起來!」 無奈的漢斯只好雙手摀住耳朵,看著車窗外快速向后的風景思考事情,到了宙斯製藥大門本來想下車為他開門,沒想到宙斯製藥的大門警衛看到他們的車,臉色難看地上前敲了敲車窗。 司機搖下車窗,不知道漢斯是誰的大門警衛大聲咆哮,不準他們在大門口下車,因為大門口是給公司老闆、高級主管和貴賓專用,間雜人等全部都得滾去停車場,司機回頭看漢斯。 漢斯搖下車窗,冷冷瞪著大門警衛,「一隻看門狗也懂得頤指氣使?是給你這樣的勇氣對我說話?你進去問你的上司漢斯是誰,你再跟我說不準下車?!?/br> 「罵人看門狗可是觸犯公然侮辱罪,我已經錄音和錄影存證,法院傳票你收定了,現在立刻把車給我開離大門口!」 虎背熊腰的大門警衛已經看到機要秘書葉曼菲的專屬坐駕保時捷718boxster即將駛入公司大門,使得他情緒有些緊張,偏偏漢斯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硬是要司機留在原地,不準把車開走。 葉曼菲看到停在大門的車子和車牌號碼有些熟悉,于是她把車先停在一邊,走下車前去關心發生什么事情,大門警衛一看到葉曼菲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恭敬地向她報告事件始末。 車里的漢斯和司機看到戴著墨鏡,身段婀娜多姿的長發美女同樣有些興奮,等到漢斯再確認對方身分后便伸手向她打招呼,她疑惑地看著從來不曾出現在公司的漢斯,「怎么是你?你來找總裁?」 漢斯在大門警衛靠近車門的時候用力推了一下,見大門警衛踉蹌地差點跌倒便故意開門下車,笑笑地對葉曼菲說:「對,我有些事想問他,他在嗎?」 葉曼菲把車鑰匙交給大門警衛讓他找人把她的車停好,她自己則帶著漢斯往公司里面走去,她邊走邊和其他經過的部屬微笑地打招呼,而漢斯在經過大門警衛身邊時還刻意抬高下巴,傲嬌地冷哼一聲,再用眼角馀光掃視對方氣到滿臉通紅,還跺腳的畫面,最后在心里竊笑一番,然后看著領頭的葉曼菲背影內心感慨不已。 她和芷姨同歲,都是四、五十幾歲的女人,照道理說誰都無法阻擋衰老,隨著年齡的增長,無論容顏還是身材都會發生巨變,甚少有人可以維持少女身材和年輕時的容顏,偏偏她和芷姨就是特例,在他的印象中完全沒變,依然那么年輕漂亮,身材又好,而這樣的女人居然未婚,也沒有任何緋聞,比較神奇的應該是好色的由貴宙斯居然從來沒有對她下過手,反而很倚重她,讓她幫忙處理一些重要事情,雖然有點不正常,但他卻莫名覺得慶幸。 葉曼菲有點訝異漢斯沒有問她那天在酒池rou林發生的事情,想想也是,畢竟當時他和小燏都在由貴的設計之下吸入迷藥而陷入昏迷,后來送他們回去鹿鳴館時為了怕中途醒來,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只好再用一些迷藥,不論是漢斯或是小燏應該都不知道她、芷兒和由貴在酒池rou林那段屈辱性的過往。 送他們回去之后她去龍虎堂面見自從秦宅血案發生之后就和父親分道揚鑣的叔父葉子驍,叔父是葉家最小的孩子,是生育計劃之外的孩子,和她父親,葉家長子兼長孫差了將近二十五歲左右,只比她大了幾歲,對她而言是如同兄長般又敬又愛的存在,所以當她見到許久不見的叔父居然早生華發時相當訝異,而且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比父親看起來更像一名老人。 聽說叔父一直很自責血案的事情,也支持她到由貴那里查出真相,還比父親提供更多資源給她,沒想到當叔父請她坐下喝茶時,叔父居然對她說:「菲兒,不要再查了,到此為止吧!這十五年來你為上官芷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而且大哥、大嫂只有生你這么一個孩子,你也早過了適婚年齡,清河張家少爺一直在等你,還說非你不娶,你也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不要再不顧一切去做危險的事情,不值得,知道嗎?」 「為什么?叔叔你不是也想知道是誰害死你的救命恩人的嗎?現在就放棄不會太可惜了嗎?只差一點就能讓由貴宙斯受到應得的報應,我不甘心,由貴宙斯毀了芷兒的人生和一切,一命抵一命都不夠,我要連由貴宙斯背后的人都一併抓出來受到制裁,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葉曼菲注意到葉子驍的表情在聽到她說要把由貴宙斯背后的人一併抓出來受到制裁時變得有些奇怪,甚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在想難道叔父已經知道血案背后的影武者是誰?既然知道為何還不要她繼續追查下去?這不太像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叔父,太奇怪了。 「再說我也早對父親和母親說過,在替芷兒報仇之前我不會考慮自己的事情,芷兒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對于芷兒,我的想法里沒有不值得這三個字,只有值得與甘愿,為了芷兒即使是赴湯蹈火,我也甘之如飴,至于那個姓張的我從來不曾列入我的人生考慮,他非我不娶是他的事情,我為何要對這件荒謬的事情做出回應?我的將來也不會有他的存在?!?/br> 她一想到姓張的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終身不娶說好聽是癡情,寧缺勿濫,說難聽點就是恐怖,誰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什么毛?。慷宜植皇菦]看過姓張的表里不一的模樣,在自己父母面前極盡討好之能事,轉身又換成另一張嘴臉。 暫停回憶的葉曼菲回頭就看到漢斯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因為她揚起嘴角微笑的模樣讓漢斯覺得一笑傾城這句成語真不假,怎會有人笑得這么好看?直到他對上葉曼菲的目光才慌亂地收拾自己臉上失禮的表情,就連本來要說什么也忘了,然后他看到有幾位穿西裝和套裝,疑似部屬的人拿著文件過來找她。 她才稍微停下穿著杏色尖頭系踝高跟鞋的步伐,大致翻看文件內容后再簽名,間或幾縷發絲掉落她細緻的臉龐,她不慌不忙地用修長的手指將其塞向耳后,正巧遠處的玻璃窗戶透光,讓她整個人浸染于燦爛的陽光,顯得熠熠生輝。 看到眼前的畫面讓漢斯有種想畫畫的衝動,可惜沒帶工具,他也不確定自己能否畫好,便先用雙手隔空比劃,人走了以后,葉曼菲就看到漢斯奇怪的模樣,于是再次被逗樂了。 漢斯才尷尬地把雙手收到背后,找話題問葉曼菲說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結婚,說出口以后才發現這個問題很失禮,想讓她不用回答的時候就發現她將目光轉向樹影斑駁的窗口,眼神變得深邃,像是在陷入回憶里一樣。 「其實我心里早就有一個人了,我一直在等那個人……解開束縛?!?/br> 解開束縛?漢斯想再問什么意思之時就看見被人簇擁而來的由貴宙斯,由貴看了他一眼后就走進已經被打開門的辦公室。 漢斯和葉曼菲隨后進門就看見由貴將名牌黑色大衣和圍巾交給秘書,秘書稍微清潔后小心地掛在衣帽架上,之后離開辦公室,再進來時手里已經端著一盤精緻的茶點,由貴則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儀容,另一個秘書站在他旁邊報告今日的行程。 他透過鏡子看著站在自己身后面容不善的漢斯與葉曼菲,漢斯是第一次來宙斯製藥找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伸手揮退秘書,邊摸手腕戴的佛珠邊轉身問漢斯找他什么事。 「你為什么要殺了小燏的阿姨?她和你有什么仇?」漢斯不是個性扭捏,做作的人,開門見山就問出他現在迫切想知道的問題答案,他也不管葉曼菲和秘書投射過來詫異的眼神,他只管盯著由貴宙斯看,就差沒把人給盯出火來。 一向鎮定的由貴宙斯被漢斯過于直白的問話給嚇到,沒法立刻做出回答,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的神色,再次用眼神示意葉曼菲先離開。 等到門關上后再走到漢斯對面的沙發,採用右腳在上的蹺腳坐姿落坐,一隻黑得發亮的皮鞋還微微晃動,再往上看,由貴手里拿著cohiba雪茄卻沒有要抽的意思,只是看著漢斯說:「小燏是誰?你喜歡的女孩子?她阿姨又是誰?我應該不認識。」 「上官苮!她是國際知名大提琴家,你明明就知道。」漢斯知道由貴在跟他裝蒜,他也知道由貴一直有派人跟在他身邊好匯報他的事情,美其名是為了保護,實際上是為了監控,而且由貴就是附庸風雅,哪會不知道上官苮是誰?再者,上官苮突然死亡的新聞當時報得還挺大的,部分報導還連結到十五年前轟動全國的秦宅血案,有些名嘴言之鑿鑿地說血案背后是重大國安危機,才會到現在都快過了追溯期,還查不出真相和兇手,因為是有力人士在背后所策劃的秘密行動,自然什么也查不到。 他也私下去查過血案,秦氏夫婦都是被人用武士刀砍死,武士刀,漢斯的目光掃射到辦公桌旁的矮柜上所擺放的武士刀,那是由貴家家傳的武士刀,由知名刀匠村正所打造的日本刀,其刀鋒利無比,重量輕,是一等一的好刀。 村正最有名的就是「妖刀村正」,因為曾多次造成德川家族成員傷亡,德川家康便言:「村正刀是專門作祟德川家的妖物。」,所以下令毀棄所有村正刀,也因為幕府的壓力,導致現存村正刀的真品極為稀少。 由貴聽了以后做出訝異的表情,再用遺憾的口吻說著:「原來是她??!那我知道,畢竟新聞報那么大,英年早逝的音樂家,國家損失了優秀的音樂人才,可惜,不過,漢斯你喜歡人家的外甥女?是從什么開始的?你大哥知道嗎?」 「那不是重點,也不關你的事,更不關那窩囊廢的事,他知道又怎樣?我想做什么他可以阻止我嗎?他都沒辦法處理他和大嫂的感情糾紛,只想躲起來,不想面對,怎么還有馀力插手我的事?再說,現在是我在做主,我讓他消失他就消失,他能拿我怎樣?以前我的退讓只是因為我尊敬他是我的大哥,自從他的自私傷害無辜的大嫂以后我再也不會退讓了……」 漢斯話鋒一轉,「現在我只問你一件事,為什么舒志萱會懷疑你是兇手?在我的記憶里你和小燏阿姨的生活是完全沒有交集的,而且她生病后就深居簡出,還有,芷姨和秦家真的沒有關係嗎?長相是不像,但名字和小燏的母親完全一樣,而且是在命案發生后你帶回家里的,這十五年來芷姨都沒有辦法融入我們家,臉上總是掛著憂愁的神色,可是對我和大哥卻是極好的,只有對待你時才散發出對待仇人的目光,我問過芷姨,她說那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孩子是無辜的,本來就不該被牽連進來,甚至揹負所有的愛恨情仇,是大人自己要面對和處理,所以她要我只管開心過日子,我卻沒辦法不去介意她說不出口的,與你之間的秘密往事?!?/br> 由貴聽到上官芷的話忍不住嘴角上揚,真像是她的作風,恩怨分明,絕不牽連無辜,所以她可以同意兩人的孩子彼此相愛?那天在酒池rou林確實似乎是如此,她還拿亞斯來壓自己不要動上官燏呢!而他不聽只是為了逼上官芷乖乖聽自己的話。 回去之后上官芷確實是聽話了,不再和親人有所聯系,只是關在房里看書和插花,對他的態度變得更冷而已,不過現在想來還是覺得有點可惜,與其將上官燏讓給亞斯,不如自己擁有,因為他的條件比亞斯好太多了,但他也知道強摘的瓜不會甜,上官芷這十五年來已經讓他吃夠多的苦頭了,只是現在看漢斯和相關的報告,上官燏似乎移情別戀了?亞斯知道會很難過吧? 「漢斯,如果我說我是無辜的你會相信嗎?」由貴本來想點燃雪茄,但他想到亞斯與漢斯兄弟倆都不喜歡他抽菸,所以他只是把雪茄拿在手里把玩著。 漢斯沒說話,只是站起來,然后走向家傳武士刀的位置,伸手輕輕地撫摸,接著就拔刀轉身對準坐在沙發上的由貴,「我信與不信并不重要,但要是你真的做錯事情,殺人以及奪人所愛,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得以生命為代價?!?/br> 漢斯沒說出口的是:希望最后不是我把你的所有犯罪證據都交給警方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