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看著空無一人的中庭,傅品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玩得過火了?原來自己也沒有想像中的那么放得開。 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安撫一下那個傻瓜呢?傅品珍在心里盤算著。 其實,傅品珍捫心自問,這安撫有七分是為了姜成瑄,三分卻是為了自己。今天心痛這么一下,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好。最慘的是,沒有醫生能醫這種心痛。 在姜成瑄抱著宋清秋的那一刻,宋清秋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想找傅品珍算帳。可轉念一想,這也是抱著自己的這個人太沒用了,總是心甘情愿地被人玩弄。不過,她倒是很有興趣知道,傅品珍講了什么話,把姜成瑄推到自己這邊來了。在電話里,她只聽到姜成瑄說同意進行她提的計劃,隨后就被她抱住了。 姜成瑄開著車往郊區的方向,過了半小時之后,她才又開口說話。 「對不起。剛才我只是一時之間太想找個依靠。」 「沒關係。摟摟抱抱,對我們來說不是經常有的嗎?」宋清秋握住她放在排檔桿的手。 「那不一樣。那是在玩。」 「不管是不是在玩,我都不介意讓你抱著。再說,我們不是要假扮情人嗎?要習慣這樣的動作啊。」宋清秋打趣著。 姜成瑄笑了,卻是勉強地笑著。宋清秋將目光轉向窗外,她自忖無法心平氣和地看著她現在的臉。那可是一種會誘發人類劣根性的不良表情啊。 這天是第一次姜成瑄沒有在宋清秋家的沙發上睡著,而是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宋清秋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人,她知道那人并沒有睡著。她拒絕了點精油助眠,還挑明了說自己不想睡,只想躺在有人陪伴的地方。 如果還能說出口,那表示問題不大,要是連說都不想說,那問題就嚴重了。這是宋清秋對姜成瑄性格的認知。 隔天早上,宋清秋隨口問了句是否搬過來住。姜成瑄不置可否。她也不勉強,在這個時候姜成瑄應該是最厭惡被強迫的吧。 連著兩天,姜成瑄都在宋清秋家過夜,從她佈滿紅絲的眼睛看來,即使睡著,大概也只是短暫的淺眠。宋清秋開始計畫是不是該去找一些書,看看古代那種無色無香的迷藥是什么成分,不能再這樣放任姜成瑄夜不成眠了。再不行,最后的手段就是灌醉她,反正她酒品好得很,喝醉了倒頭就睡,只是宋清秋擔心自己人品不好,會趁人之危。 為了兩個人的安全,宋清秋自告奮勇開車。今天的外拍宋清秋也是要到場的。 到了海邊的停車場,宋清秋停好車,卻發現姜成瑄還在發呆,她沒喊她,只是靜靜地等待。她喜歡看著姜成瑄發呆時的側臉,不帶任何表情,很純粹的一張臉,完全的真實。 有人靠近車子,敲了敲車窗。姜成瑄松開咬著的手指,抬眼看著敲車窗的人,傅品珍。 她回頭對宋清秋說,「什么時候到的?怎么不喊我?」 宋清秋笑了笑,沒有回答。姜成瑄推開車門,戴上藍色鏡片的太陽眼鏡,遮去紅色的眼眸,緊抿著嘴唇,換上工作時的表情。她沒有搭理站在一旁的傅品珍,逕直往沙灘走去。 「聽說你們已經在一起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嘲諷,連問都不問了,直接拍板定案。難怪她找了她一整個晚上都找不著人,原來跟傳說中的新歡在一起了。 「據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宋清秋按下遙控器鎖上車門,在經過傅品珍身邊時,淡淡地說著既定的事實。 看著宋清秋穿著素色連身裙的身影,那雅緻的氣質與剛才囂張的態度極不搭調。原來堅定的心,在看到宋清秋的這一刻卻動搖了。難道那傢伙在玩先斬后奏,而且還搞得像是她推著她去和別人在一起?傅品珍并不懷疑姜成瑄有這等能耐,當年她都能激得她主動提出分手了,現在再演這一齣,也不是不可能的。 海邊的天氣很好,艷陽高照,攝影師很輕易的就能取得足夠的光源,拍出有青春朝氣的照片。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juliet的六個人心情似乎也變得很好,就連平時總板著臉的路克,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許多。 第一套拍的是夏日服裝。六個人都換上短褲,以及清涼的短袖t恤或是背心。伊格爾總算能戴上她最愛的墨鏡,而不會被傅品珍暴打一頓。 鏡頭下的六個人,在攝影師的要求下,分別展露出符合自己原始性格的表情。每個人的個性在攝影師的光影捕捉之下,表露無遺。這是姜成瑄在專輯籌備會議上堅持的,這六個人都是經過她精挑細選的,各自都有著在市場里能吸引某部份族群的特質。所以她要求不要強加東西在她們身上,最好是讓她們表現出真實的自己。 攝影師原本還不太能理解為什么,一般的偶像不都是一層又一層的包裝嗎?但當他在攝影棚內,第一次看到路克和賈思柏之后,立刻就瞭解了,什么叫渾然天成。一塊絕佳的寶石,不需要琢磨就能發出耀眼的光芒,如果經過雕琢卻會適得其反。 例如,若是按照偶像定律,路克必定被要求要露出燦爛的笑容。攝影師光是想像著路克露出笑容的樣子,就打了個寒顫,那必定是個殺氣十足的笑容,不如別笑。 剩馀的四個人中,托比雖然有些許的經驗,可是這次的風格取向和她之前的不一樣,所以還在摸索中。伊格爾和尤恩在經過引導之后,都能表現出讓攝影師滿意的表情。而厄本,她不用特別地做什么,不管是發呆還是傻笑,那都是姜成瑄要的東西了。 姜成瑄和宋清秋站在攝影師的背后,從這里可以看到攝影師取景的角度,以及團員們的表現。她指派駱佳珣到一旁負責指引六個人的情緒及動作,但那也只是剛開始的時候,到后來就連托比也在駱佳珣的鼓勵之下,玩得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 駱佳珣在看到團員們不再需要她的指示之后,便拿出數位相機開始側拍,捕捉到了不少路克被賈思柏逗弄時的無奈表情,以及托比偶爾露出的小女孩的嬌羞神態,還有厄本被伊格爾和尤恩合力壓倒躺在海水里的情景。 因為現場的氣氛太好了,連攝影師都極度的投入,以致于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緩緩飄來的烏云。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前一刻還出著大太陽,下一刻烏云密布便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原本大家都抱著頭準備躲到臨時搭起的帳篷躲雨,姜成瑄卻站在原地說繼續拍。 「這樣不太好吧?今天拍不完的,可以改天再來補拍。」宋清秋皺著眉說。 「反正大家的衣服都已經溼了,而且平時要拍雨景還得灑水,這下子不是省下了一筆費用嗎?」姜成瑄拍拍宋清秋的手,讓她放心,又招來駱佳珣,「小珣,你去準備一下熱薑湯,等拍完馬上給她們喝。」 宋清秋見姜成瑄勢在必行,便提議自己開車載駱佳珣去附近超市買材料。 juliet的團員們本來就已經玩得忘乎所以,聽到不中止拍攝,她們也樂得像小孩子一樣,在雨中玩水。攝影師在將相機套上防水罩之后,跟著團員們衝下海去捕捉近距離的鏡頭。在她們背后的天際線劃過一道光芒,這一刻被攝影師抓個正著,拍下了六個人在海中玩水,背景是烏黑的天空中有一道開叉的閃電的畫面。 這張照片后來被選做單曲唱片的封面。唱片發行之后,根據歌迷的反應,這張封面照片和尤恩做的交響樂曲版的意境很貼切,有種震懾人心的氛圍。 傅品珍站在充當更衣室及化妝間的帳篷外,看著還留在雨中的姜成瑄,有工作人員走過去幫她撐傘,卻被她拒絕了。她不用靠近去聽,都知道姜成瑄是怎么拒絕工作人員的。在那一頭還有六個她手下的藝人在淋雨,她怎么可能自顧自的躲雨呢? 看到姜成瑄額前的瀏海因為雨水的重量,垂掛在太陽眼鏡的鏡框上面,堅毅的表情,讓她情不自禁地拿了把傘,走到她身旁。姜成瑄轉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地又將視線放到那六個人身上。 傅品珍并沒有把傘分給她,只是靜靜地陪她站在雨中。正當她準備出聲說話時,姜成瑄卻邁開步伐,往攝影師的方向走去。她只能重新閉上嘴巴,看著她走到攝影師旁邊,說了幾句話之后,又指示juliet的團員擺出姿勢,拍了幾張靜態的照片。 這份冷漠是對她的懲罰嗎?還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呢?傅品珍苦澀地笑了一下,轉身走回帳篷。她得先把里面清出一塊地,那幾個淋得溼答答的過動兒進來才不會把其它的衣服沾溼了。 「在小瑄底下做事,很辛苦吧?」宋清秋從后座拿來一盒面紙遞給駱佳珣,看她有些拘謹,便起了話頭。看到駱佳珣瑟縮了一下,又將空調送風口調了下方向,不讓它直接吹向人。 「還好,已經習慣了。而且瑄姐都會陪著我們一起做,如果要說辛苦,她才是最辛苦的那個。」駱佳珣微笑著回答。 「她那哪是陪你們,應該是在盯著你們吧?」宋清秋開玩笑地說。 「即使是這樣,有她坐鎮,我們都會安心許多。」 「看你把她說得像鎮店之寶一樣。」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宋小姐和瑄姐是同學?」駱佳珣好奇地問著。 「你可以叫我清姐,不用這么生分。我們是中學同學了六年。國高中都在同一間私立中學,而且我們都住校,所以交情一直很好。」宋清秋想起以前住校的日子,不由得幸福地笑著。 「瑄姐小時候是什么個性啊?」駱佳珣大著膽子問。 宋清秋沉吟了一下,笑著說,「就跟剛才一樣。只要是她決定要做的事,就沒有人能阻止她。」 「這倒是可以想像得到。人家說三歲定終身,搞不好她三歲的時候,就是個小倔強了。」 這次宋清秋也不計形象地跟著大笑起來。她想像著小號的姜成瑄,彆著嘴皺著眉頭的倔強模樣。笑意盈滿了眼底。 當她們終于拍完,進到帳篷里時,整個空間瀰漫著薑的香氣。傅品珍的助手見六人一走進來,立刻就遞上大毛巾,讓她們擦拭頭發及身體。伊格爾和尤恩站在門口還在甩著頭,玩著將頭發上的水甩到對方臉上的游戲。 「你們兩隻小狗是想剃毛了嗎?」傅品珍坐在一旁,手里握著捲起來的雜志,殺氣騰騰地說,「還不快去換衣服?」 「路克,你的手怎么了?」駱佳珣緊張地拉起路克的手臂,那上面有著一道不小的傷口。 「是我的錯。」賈思柏舉手認錯,「剛才玩得太瘋了,推倒她的時候,不小心讓貝殼割到的。」 「怎么不早點說呢?傷口發炎怎么辦?」姜成瑄也靠了過來關切。 「路克不讓我說。她說抓緊時間,早點拍完就算了。」賈思柏解釋道。 宋清秋見氣氛有點僵,便走過來打圓場,「好了。年輕人恢復力強,等一下上個藥就好了。」 她看到姜成瑄的頭發正滴著水,便對她說,「你先去換衣服吧。」 姜成瑄正想著自己又沒帶衣服,怎么換啊?此時,一套衣服卻從天而降,落到她手上。 傅品珍低頭翻著雜志,一邊說,「幫你找了一套,先換上吧。」 幸好每次外拍時,急救箱必定都會準備。駱佳珣先是拿出急救箱,摸到路克身上的溼衣服,又直接將路克推到角落一處有簾子隔開的地方,不由分說地動手要幫路克換衣服。 路克緊抓著衣襟,「我自己來就好。」 「囉嗦!你的手受傷了,動作不方便,慢吞吞的容易著涼。」駱佳珣瞪了路克一眼,上次她的腳扭傷,某人還說要抱她進浴室的。現在也不過就是換個衣服而已。雖然那次某人的好意被她拒絕了,也沒有什么損失,但她就是還記著這筆帳。 拗不過駱佳珣,只好閉著眼睛讓她幫忙換衣服,假裝眼不見為凈。等路克漲紅著臉走出簾子外時,其他團員早就聽到剛才簾子后面的動靜,帶著看熱鬧的表情站在外面列隊恭迎兩人。駱佳珣此時才發現,自己剛才也太衝動了。不過,她年紀比她們都大,而且這六個人都還是歸她管的,她撐起了底氣。 「看什么看?趕快去喝薑湯。」她把五人推往外面,自己則拉著路克坐到一旁上藥。 「嘶~」路克倒抽了一口氣。 「很痛嗎?」駱佳珣覺得自己下手已經夠輕了。 路克紅著臉沒有回答。其實不是痛,而是癢。以往這種小傷,都是自己上藥的,沒想到讓別人幫忙上藥,竟是這種感覺,心底泛著一股癢,卻又搔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