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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厄本的迷路功力,實在是「有口皆碑」,經(jīng)常得出去撿人的團員們不勝其擾,最后大家只好根據(jù)自己的課表,協(xié)調輪值時間,負責接送厄本到學校。 「我都說我自己能回去了。」看到等在教室門口的賈思柏,厄本不禁皺起眉頭,被人這樣的接送,從她上小學開始就再也沒有過了。 因為地利之便,賈思柏自然成了那個接送次數(shù)最頻繁的人,在這樣高頻率溫馨接送情的催化之下,之前好不容易平息的風波,又再度翻涌,校園里開始盛傳她與賈思柏舊情復燃。 難得冒出任性意味的厄本,讓賈思柏大感興趣,更加重了她想調侃她的念頭。「我已經(jīng)說過了,不會再配合你彆扭。進了這圈子,你離不開八卦,如果無法接受,就無視它吧。」 往前走了幾步,轉身卻沒看到厄本跟上來,賈思柏折回去,伸出雙臂,將還站在原地鬧脾氣的厄本攬進懷里。四周紛紛響起倒抽一口涼氣的嘶嘶聲。 「如果你不讓我接送,明天開始我就讓我家的司機來送你。你是想讓我們這群好伙伴服務呢?還是想每天只能盯著個不認識的大叔的后腦勺上課下課?」賈思柏惡意地靠在厄本耳邊說。 周圍鼓噪的聲音越來越大,厄本隱約能感到背后有著陣陣寒意,不難想像這樣的擁抱,會引起多少賈思柏擁護者的嫉妒。她知道如果此時此刻再不跟著賈思柏回宿舍,大概也走不出校門口了。 「知道了啦。我們走吧。」厄本推開賈思柏,逕直往前走去,卻走沒幾步又被人拉著后領拖回去。 「你走錯了,是這邊。」賈思柏莫可奈何地苦笑著將人拉回正途。 沿途所經(jīng)之處,始終有著細細的耳語陪伴,沒有喧嘩的熱鬧,卻也不寂寞。走到樓下,厄本忍不住說,「你不覺得這樣很怪嗎?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下進行。」 「我習慣了。」賈思柏聳聳肩說。 有了賈思柏的陪伴,厄本不得不承認,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路,真的近多了。以前她老是走到腳痠,才能看到校門的影子。 迎面而來的豐腴女孩讓厄本有些眼熟,待那人一開口,她便想起來。 「厄本,真巧。有東西要給你。」李曉鏡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厄本手上。 「這是什么?」厄本一邊拿出里面的東西,一邊問著。但在看到里頭的東西時,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答案了。是她上次拍的照片,那女子承諾沖洗完相片后,會給她的那一份。 「剛在路上遇到學姐,說這是要給你的。真是奇怪,明明看她從學校里走出來,怎么不直接拿給你?」 李曉鏡的話引起厄本的懷疑,她轉頭正好看到一旁的賈思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在想什么?」 「剛才我抱你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女人走過來又突然轉身離開。」賈思柏如實地回答著。 聽完之后,厄本的心中油然生起一股焦躁,她匆匆忙忙地向李曉鏡道謝之后,便往校門口跑去。儘管她四肢發(fā)達,但賈思柏也不遑多讓,三兩下便追上了她。「你要去哪里?」 「回去之前住的地方。」厄本甩開賈思柏的手,頭也不回地說。 之前厄本和常月徽住的地方,離學校步行大約十五分鐘,如果開車只需要五分鐘。可是,賈思柏心想,要是等她去開車過來,厄本大概已經(jīng)迷路迷到天涯海角去了。想到這里,她只能咬著牙跟上去。只是,她越跑就越驚訝,雖然早知道厄本是游泳好手,沒想到她連跑步都這么快。 更令她大吃一驚的是,厄本竟然沒有在不該彎的地方拐彎,一路正確無誤地跑到公寓樓下。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時間。看著厄本消失在門后的身影,賈思柏喘著大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厄……厄本,你……你走錯……走錯門了。」 精疲力盡的賈思柏靠在墻邊,身體無力地滑下,坐在公寓門外。她記得厄本是住在對面那棟,而不是這一棟。枉她剛才還那么讚嘆,真是功虧一簣啊。 按下門鈴之后,厄本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路真是順暢,以前怎么覺得回來一趟都要走好遠。在樓下的時候,正好有人開門出來,她連等都無需等,便長驅直入地上樓來。到了這里,她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萬一那女子不在家怎么辦? 不過,她的大腦思考比光速更快地又想到下個問題,如果那女子來開了門,她該對她說什么呢? 一路上她只知道自己想見她,卻不明白是為了什么。 「你怎么來了?」女子那依舊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我……我是來說謝謝的。」厄本隨便抓了個理由,壓根沒去想所謂的合理性。 女子笑了笑,「進來吧。你跑步過來的嗎?怎么滿頭大汗?」 走進屋內,那里頭又更加空曠了,有種即將人去樓空的感覺。厄本接過女子遞來的面紙,輕拭著額頭上的汗,「你剛才去學校了?」 女子雙手放在褲子口袋里,斜倚著墻,頓了一會兒才說,「我明天就要走了。」 「出國嗎?」厄本想起上次聽到的對談。 「嗯。」女子點頭說,「你搬家了嗎?很久沒看到你回來,怕再遇不到你,只好跑一趟學校,碰碰運氣。正好看到你和……朋友在一起,就沒去打擾了。」 那若有似無的停頓,被厄本敏感地捕捉到了,「那是我的隊友,我最近正在受訓,住在宿舍里。」 兩人似乎都想不出還能說什么,屋內陷入一片沉默,唯一的聲響是來自外頭的麻雀叫聲。 「我該走了。」曲終總該人散,即使是無聲的寂靜,也該有人來終結。 跟著厄本的腳步走到門口,女子伸出手,輕輕地拉著厄本的手臂,「你還沒問我的名字。」 「我不想記住一個再也見不到面的人的名字。」厄本的手臂從女子的手掌中滑過。 關上門之后,從里面的房間走出另一個女人,手里還拖著一口大行李箱,簡單的黑色條紋襯衫、銀灰色合身的長褲,外頭罩著一襲純白長外套,無框眼鏡擋不住女人銳利的目光。「那個女孩對分離有著很深的不安全感。」 「這樣你都能聽出來?」 「這是我的專長啊。我就靠這混口飯吃的。」女人擺正從臥室里拉出來的行李箱。 「你覺得她是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女人抿嘴笑了下,「不是不想知道,是不想記住。」 「想忘了我的意思嗎?」 女人故弄玄虛地笑著,待女子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她才開口,「就是因為已經(jīng)忘不掉了,才不想再記住你的名字。」 她拉起行李箱,拿起掛在行李箱上的外套塞進女子手里,「小由,走吧。到我那睡一晚,明天一大早把你送上飛機,我就仁至義盡,再不用為你煩心了。」 走到門口,女人又突然回過頭來,害女子差點一頭撞上。 「對了。你不是才和她出去玩過一次,為什么這么在意那女孩?」女人指著女子的鼻子問。 女子撥掉女人的手,沒好氣地說,「我又沒付錢給你,干嘛白白地來關心我?」 「何必這樣講呢?我的工作可是良心事業(yè),再說,我都不計較了,你還替我吝惜時間了。」 「眾所皆知你是以秒計費的。還良心事業(yè)?」女子嗤之以鼻。 打開公寓大門,女子和笨重的行李一起站在樓下,等著女人把車子開過來。她抬頭望著上方,卻不是留戀自己住過的房子,而是心系對面的某扇窗。雖然,她只和厄本出去過一次,但她自己知道,她的視線停留在那女孩身上的時間,早已無法計數(shù)。 自從那次擦身而過,她便忘不掉這縈繞在她心頭的身影。之后在巷子里再遇見,儘管女孩從未對她的目光有所回應,她依然獨自享受著這種半偷窺的樂趣。如果那天不是被她視為命根子的相機背包沒站穩(wěn),或許她們不會有相識的機會。但是,剛才那女孩最后的話,卻深深地刺進她的心里。現(xiàn)在她反倒不知道這場相遇,究竟是好是壞。 她知道這趟旅程,有了回來的理由。她已經(jīng)開始想念那有時迷惘有時卻又清澈無比的眼神,這是她回家的指標。 回宿舍的途中,賈思柏覺得厄本有些異常,明明走錯了門,出來之后又不回去。平常的厄本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而現(xiàn)在卻是渾身透著鬱悶,彷彿有誰惹她生氣似的。 「你怎么了?」無法接受冷場的賈思柏忍不住問。 厄本緊蹙眉頭,只是搖頭卻不說話。 只是萍水相逢,既未深交也沒有過多牽扯。為什么她的心情還會因為那個人的離去而失落呢?她不是早就學會了嗎?既然留不住,那就不要了。也許,那天聽到她和李曉鏡的對話時,她就該將那人從心底抹去才對。 早知道,就不要收下這個牛皮紙袋了。她的手緊抓著放在膝上的紙袋。只要有這東西在的一天,她就不可能遺忘。 上完公司安排的舞蹈訓練課程,juliet的所有人都累得倒在地板上喘著大氣。厄本卻獨自一人抓起毛巾,便往外走去。她走上公司的頂樓,這里比那公寓的頂樓寬闊許多。 「為什么才剛見過她,卻又更想她了呢?」小池和厄本并肩站在矮墻邊,遠處的燈光蜿蜒地延伸著。 「我沒有。」厄本淡淡地說。夜晚的風吹過,被汗浸溼的衣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只好將毛巾圍在脖子上。 小池彎腰靠在矮墻上,「騙我就等于騙你自己,難道你忘了嗎?」 「是你自己說,我可以保留祕密的。」 被反將一軍的小池爆出爽朗的笑聲,「我好怕你不肯再對我撒嬌。只有被你接受的人,你才會對他們流露出真實的情緒,也才會對他們撒嬌或任性。」 厄本的肩膀突然多了不屬于自己的重量,一道冷冷的聲音從她背后響起,但她的身上卻多了股溫暖,「你忘記帶走衣服了。」 她身上披的,是被她遺忘在舞蹈練習室的衣服。站在她背后的,是平時老擺出冰山模樣的路克。和路克同校的伊格爾總是笑著說,黏上冰山的人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是黏上了還被硬扒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 「謝謝。」厄本低著頭,將手臂穿進袖子里,從善如流地收下這份溫暖。 「不用謝我,只是練習室還有別人要用,東西放在里面,會給別人帶來困擾。」路克的語氣依然不帶一絲溫度。如果跟她不熟的人,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嚇得把對不起三個字脫口而出了。 厄本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這是屬于路克特有的溫柔,她對人的觀察一向很少出錯的。 「路克。」喊住正要轉身離去的人,厄本把自從加入juliet后,便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說出來,「你對你的隊友都會無條件的信任嗎?」 「球場就像戰(zhàn)場。在那種生死交關的地方,你會不信任你的戰(zhàn)友嗎?」路克背對著厄本回答,「也有人對我說過,演藝圈是個比戰(zhàn)場更殘酷的地方。」 看著路克的背影,厄本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渦。 「也許,你會覺得寂寞,但你知道你并不孤獨。」小池靠在厄本的耳邊說,「有五個伙伴陪著你,還有一個我。一個人的離去,根本不算什么。」 「我想,你說的沒錯。」厄本的手攀著矮墻的上緣,身體往后仰著。她睜開眼睛,依稀還能看見一兩顆星星,「這大概是誤打誤撞,撞上的幸福吧?」 因為那名女子離開所帶來的失落,很快地,厄本從她的隊友身上得到彌補的材料,心頭上的那個坑洞,看起來似乎被補滿了。 juliet成了厄本生活的重心,每天都是緊湊的訓練課程,累得她什么都無法再多想。九個月后,juliet正式出道,雖然成軍看似倉促,卻在演藝圈里引起了一波震撼,風格迥異的六個女孩,很快地席捲眾多少男少女的心。 每天朝夕相處的六個人,培養(yǎng)出深厚的感情與默契,這是她們闖盪演藝圈的重要利器。所以,在走紅之后,公司依然為她們安排了宿舍,不過,不是那種只有一間間房像學生宿舍一樣的建筑物,而是一棟豪華的別墅。 她們每天在別墅里,像姐妹一樣吵吵鬧鬧的,偶爾鬧鬧小彆扭,感情卻越吵越好。即使是上臺的前一刻,她們幾個在后臺仍能玩成一團,上了臺依然是活力充沛,就像有著源源不絕的體力,用之不盡取之不竭。厄本開始習慣這樣熱鬧的生活,就連久未見面的常月徽遇到她的時候,都說她變得開朗多了。 和以前住的宿舍不同,在別墅里她們每個人都分配到一間房間。厄本有了獨自的空間,再也不用擔心和小池說話說到一半有人闖進來。可是,夜深人靜時,她有時仍會覺得心底的某個地方空盪盪的,彷彿還能感覺到那里吹過一陣陣冷颼颼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