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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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訊而來的常月徽跑進體育館時,正好趕上厄本入水的那一瞬間,許久不見的弧線,可媲美海豚躍入水面的優雅,曾經她以為再也看不到了。高中時,厄本什么比賽都比遍了,但任憑所有人說爛了嘴,厄本唯一堅決不參加的是游泳比賽。 她沒想到,厄本再次站上出發臺,竟然是為了這個無聊的原因。當厄本的名字與毛思誠同時出現在同學口中時,她知道厄本一定發現了,所以才會採取這種方式。 第一次看到毛思誠,是在一個月前的校際交流賽,他跳水的姿勢讓她想起厄本。在她的心里,對厄本一直有著愧疚感,如果不是她慫恿厄本去參加校隊,就不會遇上那樣的事。儘管厄本什么都沒說,但她知道那件事給厄本帶來了很深的陰影,偶爾在夜深的時候,她隱約能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做惡夢的驚呼聲。 五十米的距離,將近半分鐘的時間內,常月徽的目光緊緊地追隨厄本的身影,從那長距離潛泳的影子,到輪流伸出水面劃動的雙臂,像要將這身姿牢牢地記憶在腦中一樣。 當厄本走出游泳池時,迎面而來的是常月徽咬著下唇的臉,這危險的表情讓她腦內的警鐘噹噹響著。她不該低估校園內傳播圈的漣漪效應,她不知道常月徽是在第幾圈的時候聽到這消息的,要是在最外圈,她有可能聽到的是最夸大不實的傳聞。 「小徽,你聽我說。」厄本抬起還在滴著水的手,一心只想解釋。 但當常月徽舉起手的時候,心虛的厄本反射性地往后仰,忘了背后就是游泳池,在她即將失去重心的時候,她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那最令她恐懼的時刻。 「你小心點。」常月徽抓住厄本的手,將她往自己身體拉來,但厄本卻在離她十公分的地方站定。 厄本拒絕投進常月徽的懷里,不只是因為她全身溼漉漉的,更因為站在一旁的還有另一個人。她提醒著常月徽,「你不會想抱我的。」 上次就因為兩個人打鬧,才讓毛思誠誤會,厄本可不想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 「抱你個頭啦。」常月徽用力地拍了下厄本的頭,讓她的頭不由自主地點了好大一下的,「我那么想讓你再比賽游泳,你居然把這重要的才能用在這種地方。」 被壓在冰涼磁磚地板上暴打的厄本苦笑著對毛思誠伸出手,「恭喜你贏了。你現在還覺得我跟這暴力女在交往嗎?」 「恭喜個屁。你再不解釋,我就把你吊在跳水臺上面。」常月徽完全喪失理智地騎在厄本身上。 厄本握住常月徽的雙手,阻止她的拳頭再次落下,「你到底聽到了什么傳言?」 「你不是在比武招親嗎?他贏了就能跟你交往。」常月徽掙脫厄本的手,又拍了下她的頭,「那么多人告白,你隨便挑一個不就好了,干嘛那么看得起這傢伙?」 「常月徽同學,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毛思誠鼓起勇氣開口說。 被喊了名字的常月徽愣了下,拳頭懸在空中,表情尷尬地轉頭看著毛思誠,「呃……我錯過了什么嗎?」 「我想要交往的人是你,但她說我得先贏過她,才能跟你告白。」毛思誠指著躺在地上說不出話來的厄本說。 常月徽站起身,拉拉皺掉的衣服,輕咳一聲,「咳。我不接受掉在地上的告白信,回去重新寫一封再親手交給我。」 毛思誠沒有回答的機會,只能目送著常月徽拖著站都站不穩的厄本閃進女子更衣室。 「怎么辦?怎么辦?」常月徽唸唸有辭著,在更衣間外來回踱步著。 厄本推開門走出來,毛巾蓋在頭上,水順著發絲滴在肩上。她拉著常月徽坐到更衣間中間走道的木板長凳上,「這次可不能怪我,都是你太衝動的關係。」 「為什么不能怪你?為什么不早點跟我說?」 厄本用毛巾搓揉著頭發,「你每天都躲在房間里,我哪有機會跟你說?」 常月徽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兒后才說,「我不是對你生氣,你知道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害羞了。」厄本接續著常月徽說不出口的話。 「不是害羞……只是……。」 厄本攬著常月徽的肩膀,溫柔地打斷她的話,「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s大里最著名的一個景點,就是由一條棧道延伸至湖中的涼亭。厄本坐在涼亭的欄桿上,兩腳懸在水面上晃著。 「為什么小徽那么在意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呢?」厄本望著湖面,對坐在身旁的小池說。 「也許她最在意的并不是這個。」 「小池,你最近說話很迂回,一點都不像你。」 「我只是在反應你心里不肯正視的迷惘。」小池縮起雙腳,抱著膝蓋側坐在欄桿上。 「她真是個怕寂寞的小孩,早點幫她找個男朋友,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厄本笑著說。 「是嗎?那你呢?」 「我?我有你就夠了。」厄本說。 就在兩人正準備靜靜享受這午后寧靜時光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嗨。」 厄本嚇了一跳,猛然轉頭看見賈思柏那張帥氣的臉龐,坐在欄桿上最大的風險就是重心不穩,厄本也理所當然地失去平衡落入水中。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呆若木雞的賈思柏,站在原地,久久才回過神。她脫掉外套,跨步站上欄桿,躍入湖里。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賈思柏把厄本從水里拉到岸邊,躺在草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卻始終沒聽到身旁厄本的反應。她轉頭看著厄本,只見她雙眼緊閉,似乎是昏了過去。她翻身撐著手肘懸在厄本的上方,緩緩低下頭,一股風聲讓她警覺地在離臉頰不遠處抓住一隻手。 「你想做什么?」巴掌攻擊失利的厄本響起冷冷的聲音。 「我只是想救你。」 「不是每個落水的人都需要人工呼吸。」 賈思柏輕笑出聲,「我知道。所以,我得先檢查你的心跳和呼吸。」 看著賈思柏真誠的雙眼,厄本知道她誤會賈思柏了。她坐起身,蜷縮著身體,環抱著膝蓋,「對不起。」 誤會得到冰釋,賈思柏卻突然跑開,又背著一個大背包回來。她從里頭拿出一條大毛巾披在厄本的肩上。從厄本一臉的懷疑,賈思柏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著解釋,「本來打算去打網球的,經過涼亭就想餵魚,才會遇上你。」 「餵魚是你每天的習慣。」厄本沒有推辭地拿起毛巾輕拍著她及腰的長發。 「你知道?」 「這在學校里不是什么祕密。」 「那么,我想你應該有個祕密,能不能跟我說呢?」賈思柏戲謔的笑容,讓厄本的心涼颼颼地刮過寒風。 落水前,厄本滿腦子想的全是,賈思柏該不會聽見她和小池聊天了吧? 「為什么一位游泳健將會溺水呢?」賈思柏說著她的疑惑,忽略了厄本那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那天厄本和毛思誠的比賽,她經過體育館時,也進去看了一下。厄本那優雅的泳姿,與比例極佳的身材,在她的腦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場比賽堪稱是力與美的結合,讓喜歡所有美麗事物的賈思柏,覺得那半分鐘真是場享受。 這問題雖然比厄本擔心害怕的那個容易回答,但要說清楚卻也是不簡單,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個嘛……其實,我沒辦法應付突然掉到水里的狀況,大概有點像某種恐慌癥。」厄本小心措辭地說。 看出厄本的侷促,賈思柏體貼地接著說,「嗯。那我建議你,以后離水邊遠一點。意外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 因為賈思柏的態度,讓厄本感到溫暖,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你的身高和我差不多,我這里有套網球裝,要不要先換上?」賈思柏伸手將厄本拉起來。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回去再換就好。」厄本縮回自己的手,「倒是你,快去換衣服吧。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厄本刻意拉開距離的意味很明顯,但不喜歡被拒絕的賈思柏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擺出更誠懇的表情,「你不會想這樣一路滴著水走回去吧?我開車送你。」 她從厄本的頭發上取下一根青草,「女孩子再怎么說,形象還是要顧的。」 在賈思柏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勸說下,厄本同意了她的提議。賈思柏的白色跑車,停在小巷子里,顯得有些突兀。基于禮貌,厄本不能免俗地開口問賈思柏是否要上去坐坐順便換衣服。想不到賈思柏竟然欣然同意了。 她推開副駕駛座側的車門,正好看到對面門口的一輛機車,上頭坐著的人揹著個大背包,像要去登山露營似的。 「你認識那個人?」循著厄本的視線望去,賈思柏只來得及看到機車的尾燈。 厄本搖搖頭。她不認識,但她見過那個人,就是那天差點撞到常月徽的機車騎士。原來那個人就住在她們對面的公寓里。 「小本。」常月徽大呼小叫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 坐在客廳里的厄本,轉頭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常月徽。 「小本,你和賈思柏在學校里接吻了?」常月徽連繞路都不肯,直接翻過沙發椅背,跳到厄本身旁坐下。 浴室的門開啟,在一陣水蒸氣之中,賈思柏有如巨星在乾冰煙霧中登臺般地出現在其中,身上還引人想入非非地只穿著厄本的襯衫。 「你們還上床了?」常月徽張大了嘴巴,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