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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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放榜的那一天,厄本發現自己和常月徽的緣份可謂是山高水長,有如宿命般地,兩人又進了同一所學校。 因為兩家家長都不放心這第一遭離家唸書的兩個小孩,便為她們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兩房一廳的屋子,讓她們好互相照應。 但開學沒多久,常月徽已經快受不了這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你給我適可而止喔。不過就是拐個彎就到的地方,你也能迷路?」常月徽暴跳如雷地對厄本咆哮著,惹得經過的學生頻頻對她行注目禮。 「對不起。」厄本小心地賠不是,一邊偷空瞪著站在一旁納涼的小池。 她沒想到這座落在市中心的校園,也能有綠草如茵和樹木高聳參天的景緻,一時太開心就多看了幾眼,而輕信了小池的承諾。她早該唾棄小池的帶路能力,可總受不了其他誘惑,而把認路的工作交給了小池,下場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迷路。 「噢。我真是命苦,交友不慎。」常月徽敲打著厄本的頭,「我的行情都被你破壞了,本來還想著上大學能交個男朋友的。剛才對你這么一吼,身價又不知道掉了多少。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就等著養我一輩子吧。」 厄本一邊躲著常月徽的拳頭,一邊在心里暗罵著小池。「你不要再打我了,再打下去,你的身價會像跌停板的股價,接著就是直接下市了。」 「呼。」常月徽挺直身體,撥撥弄亂的頭發,「說的也是。今天暫且饒了你,我們回去吧。我快餓死了。你去給我買午餐,我在家里等你。」 常月徽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她轉身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厄本,嘆了口氣,「算了。如果我不想餓死,我應該自己去買。要是讓你一個人去,我可能餓到四肢無力還得出來找人。」 小池靠在厄本身后說,「她那么可憐,你就撒個嬌,安慰下她吧。」 「不要。那不是我的風格。」厄本低聲說。 「還在那里自言自語做什么?」肚子餓的常月徽雖然沒力氣打人,火氣卻也不小,「你這毛病也該改改吧?哪有人一大早就在房間里頭嘀嘀咕咕的?」 「我不是在嘀咕,我是在跟小池說話。」厄本脫口而出之后,懊惱地看著小池,后者卻是低頭扶額,背景里盡是無奈的黑線陰影。 儘管她已經很小心了,但在幾乎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面前,有些事情是很難隱瞞的。 「一大早就在skype?有沒有感情這么好啊?」常月徽翻了翻白眼。雖說早知道這兩個人感情很好,但沒想到會好成這樣。 記得當初,久違的名字又重新出自厄本口中時,常月徽是有些錯愕,但因為小池的出現,讓厄本的個性變得開朗,她也感同身受地覺得開心。只是,厄本明明說小池人在國外,相隔兩地的兩人感覺卻像朝夕相伴,這點讓常月徽很難理解。 更奇怪的是,小池一出現,厄本就像有人突然一口氣還了她幾百萬似的,對週遭的人開始會搭理,不再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態度。高中三年里,厄本的朋友比過去十年加起來的還多,這讓常月徽對她刮目相看,也更好奇小池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厄本竟有這么大的影響力。 厄本追上常月徽,在小池的催促之下,她主動挽起常月徽的手,以甜膩的語調說,「我們一起去買吧。可以順便教我認路啊。」 「我已經放棄教你認路了,要能教會你,我家的小黃狗都能自己去便利商店幫我爸買報紙了。你就去當一輩子的路癡好了。」常月徽佯怒地甩開厄本的手,一邊搖著頭一邊碎唸,「明明小時候沒這毛病,怎么長大反而退步了?」 厄本不屈不撓地又黏上常月徽,「小徽,別生氣嘛。有可能是因為地磁轉向,才會讓我方向感混亂。」 「地磁轉向?你哪來這么多怪念頭啊?明明唸的是法學院,既不是商學院也不是理學院,一下子跌停板,一下子地磁轉向的。」常月徽因為太餓了,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便將厄本推到前面,雙手掛在她的脖子上,讓她拖著自己走。 「都是小池跟我說的。」厄本任勞任怨地揹著像大行李般的常月徽走。 「你們到底一天聊幾小時啊?要不是我和你住同一間房子,我會以為你跟她整天黏在一起。」常月徽突然往厄本的后腦勺啪地拍了一巴掌,「你要去哪里?右轉啦。」 被呼了一巴掌的厄本伸手揉著頭,逆來順受地調轉身體,往常月徽說的方向走。 「小徽在吃醋囉。」小池走在厄本前頭,雙手放在腦后,面向著她倒退著走路。 厄本瞪了小池一眼,自己卻還是嘴快地說,「你吃醋啊?」 仍猶自作痛的后腦再度受到一次重擊。常月徽無奈的聲音在厄本耳邊回盪著,「你能不能省點力,少作點白日夢,多走幾步路?我快餓死了。」 好不容易,走到校門口,卻發現那里擠了一團人,似乎正簇擁著某人前進著。 「我們學校有明星偶像藝人嗎?」常月徽靠在厄本肩上無力地說。 「那是賈思柏,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高我們一屆。」厄本外表看起來雖然弱不禁風,但實際上她卻是允文允武,憑藉著身高優勢,高中時經常被選上班級代表去比賽。她踩著穩健的步伐,避開那群人,走上紅磚人行道。 「我以為你只對書有興趣,對人沒興趣的。」常月徽休息夠了,也覺得厄本走得太慢,便推開厄本的身體,和她并肩走著。 「這也算是資訊的一種,再說,是班上同學討論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不小心就記下來了。我沒那么八卦。」厄本解釋道。 「畢業后,你一定要去考情報局。你這種人才,不去報效國家,絕對是個浪費。」 厄本正要說話,巷子里一輛急駛的機車冒了出來,她眼明手快地拉住常月徽,讓機車先過去。機車騎士在離巷口不遠處停下來,回頭望了兩人一眼,確定她們沒事,才又往前駛去。 「看在他那么帥的份上,就原諒他騎車不看路囉。」常月徽站在原地目送機車遠去。 「那個人是女的。」厄本雙手抱胸,冷冷地說。 常月徽驚訝地回頭看著厄本,「她戴著全罩式安全帽,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的,彎著腰也看不出胸部。這樣你都能看得出她是女的?」 「從骨架還是看得出來的。」厄本謹慎地左右張望了下,確定不會再有冒失鬼衝出來,才牽著常月徽過馬路。 走沒幾步路,常月徽忽然停下腳步。聽見小池喊了聲快低頭,厄本反射性動作地蹲下身,躲過了常月徽的巴掌攻勢。 「又怎么了?」厄本撥開常月徽橫在空中的手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說。 「我們家要往巷子里去,你把我拉到這里來做什么?你又不是大禹,玩什么過家門而不入?」 厄本嘟噥著,「你自己還不是發完花癡就忘了路該怎么走?」 「啪。」 腦門上果然又挨了一記鍋貼。 路邊某人蹲在地上,身體縮成一團,抱著肚子狂笑。厄本哀怨地看著那笑得樂不可支的小池。我們明明是好朋友,為什么一個一天到晚的打人,另一個則是永遠幸災樂禍著? 像厄本這樣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孩,本應被隱沒在這偌大的校園里,可是,金子的光芒是難以掩蓋的。厄本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沉穩的膠框眼鏡,從不離手的書本,成了她的註冊商標。寡言的個性,并不影響她平易近人的形象,反倒增添了幾分神祕的氣質。 「這是這個禮拜的第幾封告白信了?」看著粉藍色的信封從厄本的背包里滑出來,常月徽忍不住開口問。 「不知道。」厄本端起碗,優雅地挾起一口飯。 「看來,我得加緊努力才行。」常月徽搶在厄本之前,挾走最大塊的排骨,咬下一口后,還不忘示威地瞄了厄本一眼。 「努力什么?」厄本投訴似地瞧了小池一眼,想起那人也沒辦法幫上什么忙,只好自認倒楣地挾起另一塊排骨放進碗里。 「交男朋友啊。」常月徽吞下排骨之后說,「這么多人跟你告白,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啊?」 「沒有。」厄本淡淡地回答。 常月徽激動地把碗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全都看不上眼?你的眼睛長在頭頂上還是腳底下?」 厄本沒有回答,只是按照著某種節奏,一口一口地吃著飯菜。 「真不知道你這悶葫蘆哪里好了?在我們學校,你的人氣都快直逼賈思柏了。這么多人跟你告白,還有男有女,而你竟然連一個都看不上?你也真奇怪,不喜歡人家,還收信收得那么勤快?」 厄本輕輕地放下空碗,抽出紙巾輕拭嘴角,「小池說,就算不喜歡,也不能踐踏別人的一番心意。所以,告白信必須要收,而且,要等回家才能丟。」 「小池的話對你而言就像圣旨一樣。」常月徽習慣性地挖苦厄本,「不過,她說的沒錯。幸好有她在,要不然你一定又要得罪一堆人了。」 厄本的視線移往客廳的沙發上,小池正坐在那里趴在椅背上,對厄本邀功似地笑著。 是啊。幸好有小池,她的人生才能得到那么多的點綴。厄本心滿意足地對小池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