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愛你
「前座有兩個人,都失去意識了,趕快派兩臺救護車來。」 「嫌犯駕駛一輛藍色卡車,沿線調監視器,一定要把人給我抓到。」 … 邵如松意識渙散,感覺周圍聚集了很多人,但聲音卻離自己很遙遠,像是隔了一層水,身體輕飄飄的,彷彿掉進大海里一般。 四周一片漆黑,邵如松獨自一人待在這片黑暗中,所有感官全被剝奪,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感覺似乎有一個月,又或者更久,他一直等一直等,就像是在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一般。 這天,他的四周突然出現一片光亮,邵如松緩緩抬起頭來,看到個溫柔漂亮的女人正對著自己笑。 邵如松先是愣神,反應過來后睜大眼茫然無措道:「媽,是你,是你對嗎?」 那個女人伸出手,輕輕摸著他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 邵如松抱著她大哭:「媽,這些年我好想你。」這一瞬間,他就像個純真的孩童一般對著母親撒嬌。 女人小心翼翼地落了個吻在他的額頭,然后微微一笑,如同春天盛開的花朵一般。 「媽,你說話啊!你怎么都不說話?你是來帶我走的嗎?」邵如松抬起頭激動地問。 女人將他推開,身體逐漸升空,變得越來越透明。 「媽,你又要走了嗎?別走!」邵如松大喊。 女人揮了揮手,張開口說了些什么,聲音輕飄飄的,隨著風傳到邵如松耳邊,總算是聽清楚了。 「還有人在等你。」她是這么說的。 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屋頂,耳邊擺著的機器規律地發出滴滴聲,空氣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十年前是如此相似卻又不太一樣。 這次,還有人在等他。 邵如松艱難地動了動脖子,他好想看到江元寒,現在就想。掙扎著甩開身上插滿的管子,他扶著欄桿下床,觸地的那一刻雙腿一軟,砰的一聲跪坐在地上。 外頭醫護人員聽到動靜連忙衝了進來,七手八腳將邵如松抬回床上。 「江元寒在哪?我要見他。」邵如松激動地喊著。 兩個護理師使力壓著他,另一個人正迅速地將他甩開的管子再插回去。 「江元寒呢?他在等我,他一直都在等我。」邵如松揮舞著手臂,縱使他現在全身上下都還在痛,且傷口因為劇烈動作而又裂開,正微微往外滲血,他還是堅持要下床找人。 主治醫師收到通知匆匆趕來,幫他打了個鎮靜劑,邵如松這才安分下來。 「求你們了,告訴我江元寒怎么樣就好。」邵如松躺在床上,眼神無力地望著天花板哀求。 醫護人員面面相覷,現場氣氛凝重,邵如松聽到腦袋「轟」的一聲巨響。 不會的,不可能,不可能只有自己活著。 使勁力氣又想起身,醫師眼明手快將他壓了回去嘆口氣道:「冷靜點,他還活著。」 邵如松瞬間松了口氣,剛恢復意識不久,身體禁不起他這樣喧鬧,四肢癱軟后又沉沉睡去。 走出病房,醫師轉頭問護理師:「病人江元寒怎么樣了?」 翻了眼病歷護理師道:「一樣在icu觀察,依舊沒有恢復意識的情形。」 醫師搖了搖頭說:「這個禮拜再不醒來,之后要醒過來的機率就很低了。」轉過身走進下一間病房他道:「一切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再次醒來后沒多久,警察就馬上來找邵如松錄口供。 「邵先生,抱歉打擾您休息了。」眼前這位自稱是總局刑偵大隊長的人說。 「人抓到了嗎?」邵如松有氣無力地問。 隊長一臉歉意的搖頭道:「沒有,那輛卡車是偷來的,沿途監視器也都沒拍到犯人的臉。」 邵如松低下頭沉思。 「請問您當天有看到犯人嗎?任何一點特徵都可以說。」 邵如松仔細地搜索腦中的畫面,他記得當初打電話報警時有回頭望了一眼,隔著玻璃有撇到犯人的模樣,寸頭、黑皮膚、年輕的男人,似乎有點印象,突然他想起來了,就是在飯店大廳見過一面的男人。 隊長連忙記錄下來,再簡單問了幾件事后就率領隊員離開,一幫人走后,下一個進來的是郭青安,他拎著一袋水果。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郭青安拉了把椅子坐下,把水果放在床頭邊。 邵如松笑了笑:「沒想到是我先進醫院。」 用力拍了他的床郭青安皺眉道:「別開這種玩笑,我可不想跟你爭這個。話說總局那幫人真是廢物,不但讓人給跑了還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我向上局請調進去也被駁回。」 邵如松看著窗外道:「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你說。」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報警時的對話內容都會錄音吧!」邵如松問。 郭青安點頭:「是啊!為了保障兩方的權益,全程都有錄音。」 「你能幫我拿到我那天的錄音檔嗎?」邵如松語氣平淡。 「嗯…我接警中心有朋友,私下找他調應該可以。不過你要這個做啥?里面有破案的線索嗎?」郭青安疑惑。 邵如松轉過頭去,輕輕笑著說:「有比那個重要的東西。」 郭青安辦事效率高,晚上他就把音檔傳到邵如松手里。 「兄弟,我為了復製音檔免不得聽到里面的內容,我只能說…祝福你們,他一定能醒來的。」 「謝謝你,他一定會醒來的,他說好了要我等他。」邵如松眼神堅定地回。 郭青安搖了搖頭,收起手機加班去了。 點開音檔,前面是一連串的雜音,然后是汽車碰撞與尖銳的煞車聲,那天驚心動魄的畫面涌上心頭,邵如松呼了一口氣后快轉。 終于,聽到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聲音,邵如松放慢音檔。 「邵如松,我愛你,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只愛你一人,不管幾次,就算你推開我,我都會一直愛你,至死不渝。」 當時情況危急,透過手機收音不算是清晰,但邵如松聽得很清楚,彷彿江元寒現在就在旁邊對著自己說。 聽完一次,邵如松又倒退回去再聽一次,這天晚上他就這樣抱著手機一遍又一遍的聽著。 直到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他還是呆愣地坐在床上,一顆斗大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下來,明明距離自己醒來才過一天,他卻彷彿和江元寒隔了一世紀不見。 「我好想你,元寒,我好想你啊!」邵如松抱著頭痛哭,原以為自己等的下去,但他突然害怕了,怕自己連一秒都撐不過去。 等待,竟是這么寂寞。 隔天,邵如松在醫師的允許下坐著輪椅到icu外頭,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包著的紗布密不透風,身體四周插著密密麻麻的管線,但邵如松一眼就能認得他是江元寒。 第一天,邵如松說:「江元寒,謝謝你等我十年。」 第二天,邵如松說:「對不起,都是我太笨了,讓你等這么久。」 第三天,邵如松說:「這次不管幾年我都等你。江元寒,我愛你。」 之后的每天他都會來找江元寒說話,每一天都會不斷說著「我愛你」,就算知道他聽不見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說,就像是在彌補兩人錯過的這十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