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這?和舞臺無關。”理查德說,“而和舞臺下坐著什么人有關。” 威廉“撲哧”一聲笑了:“那更沒必要。別被那些達官貴人嚇著了,除去他?們從祖輩那里繼承來的頭銜和財富,他?們大多十分平庸,遠不如你。” “我出去透透氣。”威廉解開西裝的扣子,走出休息室。 理查德并沒有阻攔,但?是?他?說:“說真的,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巧了,我也有這?樣的預感。”愛德華說。 喬尼身體一僵,他?心?想,他?們不會發現了什么吧? 其實他?在西裝下的襯衫背后,偷偷寫下了悼念阿伯方悲劇的標語。他?不一定真的有勇氣在皇家大匯演上搞事情……但?是?萬一,萬一他?有機會脫下外套呢? 邁克爾不動聲色地檢查著鼓槌,好像事不關己。事實上他?的底鼓上有一個機關,如果把表面上貼著的“青鳥”標識摘下來,就會露出藏在下面黑色字體的“阿伯方礦區”。 威廉壓根不知道他?的隊友都如此?叛逆,也不知道原來他?們心?底都有所不滿,只是?每個人都在顧及其他?隊友,而沒有顯露出來。 他?在劇院內復雜的樓梯和走廊中穿行?,經驗豐富地找到了后門出口。但?是?他?發現劇院的后門外被鐵制的圍墻所圍上了,恐怕是?出于安保上的考慮。 于是?他?只能站在狹小一方天空下,呼出了一口白氣。 有點冷,如果手凍僵了,會很難彈吉他?。他?淡漠地想著,卻?絲毫沒有轉身回去的念頭。他?感到痛苦,而且他?知道自己為什么痛苦。但?是?為了他?所愛的那些人,這?是?必須要忍受的痛苦。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成長”嗎?磨平棱角,圓滑處事,閉上嘴保持沉默。這?樣下去是?不是?心?就會越來越鈍,不會再感到憤怒、同情與痛苦,然后一切就會變好,他?就可以不被外界消耗,專心?制造音樂,給人們帶來更多的快樂…… “對不起,可以占用您一分鐘時?間?嗎?” 一個年?輕的聲音打斷了威廉的思緒。 那青年?當然不是?在跟他?講話。威廉身在圍墻內,他?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那青年?是?在和一名路人說話: “我叫安東尼,正在籌劃一項簽名請愿。” “不感興趣。”路人似乎想要離開,名為安東尼的青年?糾纏不休: “阿伯方礦難暴露出政府對于工人安全以及勞動權益保障的不足……目前政府正在粉飾太平,平息事端……透明度……問責制度……” 他?的聲音漸漸遠去,威廉想起這?個安東尼的聲音為什么那么耳熟,他?就是?當初在印地卡書店被關在門外的那個人。 威廉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安東尼的臉,但?他?的腦海中卻?憑空浮現出一張面孔。棕發,雀斑,明亮的眼睛,針織手套破了一個洞,大拇指從里面伸了出來。 是?啊,總是?有人在做出努力,企圖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曾經的他?也是?其中的一員,此?時?卻?與他?們漸行?漸遠。 威廉不由開始想象,如果后門外沒有圍欄,如果安東尼看見了他?會發生什么。安東尼聽過他?的歌嗎?如果他?請威廉在請愿書上簽字,又該如何是?好? 他?該委婉拒絕,還是?滑頭地簽在背面,告訴他?:“這?只是?給粉絲的簽名。” 威廉想象了一會,他?覺得有點想吐。 所以他?走回了劇院,回到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群中去。奢華的香水味很快蓋去了后巷潮濕的氣息。 “你這?是?怎么回事?”一回到休息室,他?就被理查德揪住。 理查德拍打著他?的后背:“出去一會就搞得一身灰,要是?這?么上了舞臺就糟糕了。” 可能是?靠在墻上時?沾上的灰,威廉心?想。他?嘴上不服:“反正電視轉播里又看不出來。” 大多數人家里只能收到畫質全毀的灰色信號而已,他?就是?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他?們也看不出來。 “陛下的眼睛可比誰都要利!” 威廉仰頭看向天花板,如果是?那個會溫柔地教他?騎馬的伊麗莎白,也許他?還會在乎。然而出現在包廂中的只會是?那位陛下,那頂王冠已經將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青鳥樂隊準備上臺。”那個高挑蒼白的男人又出現了,他?挑剔地審視所有人的著裝,勉為其難地點頭認可,“快一點,前一個節目已經開始了。” 站在舞臺側面,威廉看到了排在他?們之前的節目。 正如愛德華所言,是?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威廉剛好趕上最著名的大合唱。金色的燈光下,管弦樂隊奏響歡樂而宏大的樂章,合唱團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們唱著:“歡樂女神,圣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 多么有感染力的歌聲,讓人聽到就不由露出微笑。也許他?想錯了,威廉心?想,也許在面對災難的時?候,人們需要這?種快樂,需要用音樂忘記苦難。畢竟死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積極地生活下去。 懷抱著這?樣的心?態,當威廉站在幕布后,看到帷幕徐徐拉開,聽著耳邊響起禮節性的掌聲。他?下定決心?要為觀眾貢獻一場竭盡所能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