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而女王還在繼續對威廉說:“所以,在十月之?前?我想看到你的新作品。這部作品必須非常優秀,優秀到不會?再?有批評的聲音。你也不要再?……再?做出會?讓王室蒙羞的無禮舉動?!?/br> “哦,我明白了?!蓖鐗舴叫?,“所以您已經想清楚了嗎?” 面對王室的忽冷忽熱,面對君主突然收回的脈脈溫情,威廉的心沒有絲毫動搖。他只是溫和地注視著女王冰冷的藍眼睛。 “是的,”伊麗莎白二世說,“我是女王。所以在公眾眼里,我不能有偏愛,不能有私心。所有的惡果在一開始都是源于不起?眼的小事?。微小的放縱,片刻的喘息。一開始只是一點點偏航,最終變得南轅北轍。我不能承擔這種后果,因為我是女王,我的錯誤可能會?傷害整個?國家。” 她雖然在向威廉說話,但仿佛也在自己說服自己。 “那太好?了。十月再?見,陛下?!蓖蚺踝呷?,行了一個?貼面禮。 一觸即離,甚至沒給她反對的時機。 威廉后退一步:“從來?沒和您說過,但我真希望您是我的母親。” 有淚光在伊麗莎白二世的眼中一閃而過,最后湮滅在鋼鐵般的冰冷之?中。 這是威廉對伊麗莎白說的最后一句話,從此之?后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女王。 威廉離開了金碧輝煌的歌劇院,一回到家他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愛德華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投去擔憂的視線,然而威廉并不是在消化痛楚,他正在書桌前?狂熱地創作。 原來?如此,就是這個?,他一直沒想通的事?情。 他見到了無數痛苦的女性,有些不愿被拯救,有些期盼被拯救,有些實現了自我救贖。這沒什?么奇怪的,因為不僅是女人,男人也是一樣,人類本來?就是千姿百態的生物。 錯的人一直是他。 他被“女性”這個?單詞框住了。為什?么他從來?不會?想著“要去拯救男性”?因為在談論女人的時候,他下意識將她看作一種有別于“人”的存在。 更加柔弱的?更加美麗的?更加細心敏感的?更加疼愛孩子的?潛臺詞中有一個?對比的對象,那個?對象就是“男人”。仿佛男人才是“人”的標桿,而女人要去不斷比照男人這個?主體,才能找到自己在世界上?的定位。 所以當他想做一張給女性的專輯,反而是默認了女性有著有別于人的特殊性,認為世界上?存在一種“女性特質”。 他曾經是多么傲慢,居然妄圖通過了解明娜來?了解女性。這顯然加深了他的困惑,因為明娜太像他了,他們除去性別外?并沒有太大不同。 原來?如此,威廉終于意識到,實際上?男人和女人都只是人。他們可以相似,可以不同,他們都可以擁有不設限的夢想與人生,都應當擁有平等?的機會?去成為想成為的人。 所以他又怎么膽敢宣稱能用自己的一張專輯概括“人”的廣闊? 威廉在伊麗莎白二世身上?看到一種與性別無關的強大。她的地位讓她與那些男性君主一樣,擁有相同的舞臺,而她遠比那些昏聵的前?任國王要賢明和睿智。性別在權力面前?變得模糊,變得無關緊要。 “女皇?!蓖蝗幌肫?那張紙牌。 無形的巨錘如同晃動的鐘擺敲擊著威廉的心臟。 就像迪倫所說,別做自己無法做的大而虛的事?。從自己的感受出發,說誠實的話,寫?真誠的作品。 他了解什?么,他想表達什?么,他能寫?出什?么? 蘸水鋼筆插進墨水瓶,墨點濺在雪白的紙上?,被威廉的手背蹭過,摸臟了他的下巴。 威廉渾然不覺,他只覺得之?前?所經歷的一切歷歷在目。 他的感動,他的思考,他的迷茫,他的痛苦,沒有一件事?是浪費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從腦海中噴涌而出,化作筆下的音符。他不得不命令它們規規矩矩排好?隊伍,才能不叫這些滿溢的靈感順著桌子邊沿滾下去。他真想要一張更大的紙,最好?比書桌還大,比床鋪還大,比房間還大,比整條維多利亞街還要大,只有這么大的紙才夠兜住他的構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朝陽升起?,報童開始沿著街道吆喝,久到窗外?下了雨,掛起?彩虹,久到無云的烈陽烤干了大地,又從西邊落下。月亮驅趕了晚霞,越來?越暗,威廉看自己的筆跡都變得吃力。 門被無聲地推開,愛德華拿著一支蠟燭走進來?:“威廉,我不想打攪你,只是這條街停電了。” 燭光照亮了散落一地的手稿,威廉抬起?頭,他的嘴唇干裂出血,臉頰干癟凹陷。整整一天一夜,他不眠不休,滴水未進。 “威廉。”愛德華放輕了聲音。 威廉這才從那種玄妙的狀態中抽離。他看了看天色,還以為依然身處那個?與伊麗莎白二世看歌劇的夜晚。 “……請等?一下?!蓖柚鵂T光,像是游泳一樣,擺動著手臂在手稿中尋找,終于讓他找到了第一頁。 他把筆尖伸進口腔,哈了哈氣?。 他在樂譜頂端寫?下花體的標題——《海妖》。 第113章 安徒生 “真的?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出門?愛德華居然能放心!”這是喬尼進門后講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