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詹逸杰的聲音變的黯然，陰沉卻似乎夾雜著一點希望。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方巧夏錯愕，她原本以為他會很驚喜的，被駁回的告白把她的心扳成了兩瓣。

    「我是說認真的！你不用回覆我，你就默默的接收就好...」

    他輕輕皺著眉峰，漆黑的雙瞳凝視著方巧夏。「也許，過沒多久就會覺得真的是我不對喔？到時候后悔了，怎么辦呢？」

    方巧夏的臉瞬間刷紅，不知為何覺得他的話有些挑逗人。

    他希望我怎么做？她想。

    「不會后悔的，沒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很堅決。

    這句話飄浮在空中，詹逸杰默然幾秒后，低聲說：「喜歡我...很累的喔。」

    她嚥了口口水，意識到自己的確還不夠了解詹逸杰，沒辦法捉摸他究竟在想什么。

    「為什么會累？」

    「因為，」他唐突的笑了，在她眼里是多迷人的弧度。「我很任性。」

    「我也很任性啊。」方巧夏不服氣的咕噥。

    詹逸杰突然湊近她的耳邊，方巧夏嚇了一跳，但是完全不敢移動。「真的喜歡我？」

    她茫然的點頭，講話變得困難。

    「那你知道首先要怎么做嗎？」

    方巧夏搖頭。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心跳也跟著變的劇烈。

    該不會他要對我做什么吧？我才剛告訴他而已，哪有人那么快就...。

    「幫我煮午餐，我快餓死了。」

    「喂！害我這么緊張，我還以為你要做什么。」方巧夏瞪了他一眼，臉頰上的紅潤不曾褪去。

    「你在期待什么嗎？」

    「我？我才沒有跟你一樣齷齪。」

    「我可不喜歡不老實的人喔。」

    她用手使力捶了一下詹逸杰的手臂，逕自走向廚房，打開冰箱把臉探進里面降溫。我告訴他了，他怎么想？他會開心嗎？還是是困擾？我對他來說重要嗎？

    她用力搖頭，伸手拿了雞蛋跟一把青蔥。

    「家里沒有番茄了嗎？」她朝客廳大聲的問。

    「沒有了，前天就用完了。」

    方巧夏把洗好的米放進電鍋，在這么冷的天氣里接觸到了冰冷的水后她的手凍的發痛。啊，已經邁入冬天了。她想著。

    「要我去買嗎？」詹逸杰從墻角探出頭來。

    「你…你去？」她訝異。

    「干嘛那么驚訝？我才不會因為你喜歡我就利用你做任何事好嗎？」他莞爾。

    「那你煮飯。」

    「不行，你煮比較好吃。」

    方巧夏噘起嘴。「那順便買點rou回來。」

    「好好好。」

    等到詹逸杰離開后，她偷偷走進他的房間里，發現桌上散亂著紙張。

    仔細看，原來全部都是線譜，而上面全是用鉛筆畫的音符，和一些英文字母，有點凌亂。

    這是詹逸杰寫的歌？沒有學音樂的她，一點都看不懂。

    他也很努力呢，不是只會喝酒抽菸鬧我而已。方巧夏會心一笑。

    她發現有一些信藏在譜堆底下，是帳單：水費、電費，還有一本記帳本。

    她翻開來看，除了吃、菸還有酒錢，完全沒有其他支出，什么都沒有買。

    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有爺爺奶奶留下的遺產，他還要那么刻苦的節省來付這些費？

    而且，把菸酒的錢省掉就可以去買自己想買的東西了啊。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在看什么？」

    方巧夏嚇的差點跳起來，那比她高的多的身子突然在她身邊彎下腰。

    「你…你不是出去了嗎？」

    「是啊，但是我忘記帶錢包了。」詹逸杰幽幽的說。「你在看什么啊？」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好奇…」

    「啊…不要亂看人家的帳本啦！」他把桌上的本子抽走，開玩笑地說：「小孩子不要亂看。」

    「喂，詹逸杰。」

    他回過頭，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頭發、雙眼都閃耀著光芒。

    「你都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啊？」他困惑。「想要的東西喔？」

    「難道沒有？」

    他再度露出笑容，但是摻雜著苦澀。「當然有啊。」

    「那你怎么不買？電費什么的可以用我爺爺奶奶留下的錢慢慢付不是嗎？」

    「不行。」他拎起椅子上的背包便轉身。「那些錢是要留給未來的你。」

    丟下這句話的主人走了出去，關上門。

    站在原地的方巧夏，消化著剛剛那句話。這是他的決定，還是爺爺奶奶的委託？

    她搞不清，但是光想到她跟詹逸杰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短，她就很開心。

    放學鐘聲一響，方巧夏立刻背起書包要離開學校。

    「矮子，我們要一起去念書，你要不要來啊？下個月就要學測了。」汪家豪說。

    「對不起，我有事情耶，你們自己去吧。」她尷尬的笑了笑，快步離開。

    汪家豪狐疑的瞇起眼，看著方巧夏越來越模糊的背影。「該不會是要回家約會吧？」

    方巧夏踏進一間牛排館內，筆直的走近員工休息室將書包隨意放置在地上，換上了藏在書包的制服。

    「辛苦了。」方巧夏對輪班的同事說了句。「需要什么嗎？」她戴上了微笑的面具，面對這空間內數十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已經做了一個月左右也已經習慣了。

    處在這滾滾俗世，必定會從一開始的有稜有角慢慢磨成圓滑，不是說能做自己就做自己。開始打工的方巧夏最近不禁這樣想著。

    「您好，要點餐了嗎？」

    「你是…」

    方巧夏抬起頭，驚訝的撐大嘴巴。「葉妍？」

    自從上次的打折以后，她經常去葉妍工作的地方買衣服，久了便稍為熟識了點，但仍然稱不上什么好朋友。

    「好久不見，你很久沒來買衣服了呢。」葉妍咯咯的笑著。

    方巧夏瞥見了坐在葉妍對面的人，手上的筆差點掉下來。

    「喔，這是我男朋友，要認識一下嗎？」

    程柏凱瞪大的眼看著方巧夏，隨即平息了下來。「她是我學妹。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這打工？」

    「要你管。」方巧夏壓低音量。

    「原來你們認識啊！」葉妍驚呼。「也太巧了吧。」

    原來程柏凱的那個「假」女友，就是葉妍啊，但如果是假的話，為什么她在學校以外的地方還要稱程柏凱男朋友？

    唉，反正不關我的事。

    下了班，已經十一點了，大部分店家的鐵門都已拉下，街道昏暗。

    方巧夏拿出書邊走邊看，打工時被燙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即使穿了兩件外套的她依然冷的發抖，此時她只想快點回家。

    她個性敏感，只要有一點聲響她就嚇的左顧右盼，長輩的提醒以及社會新聞的案例都道出夜深在外行走的危險。

    好險在臺灣治安并不算差，所以沒有出什么事情。

    「喀啦。」門轉開來，方巧夏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間。

    「怎么那么晚？」詹逸杰站在門邊問。

    「不是跟你說過了？」她身體僵硬，眼神不敢對上他。「我最近都要夜自習。」

    「學校能留那么晚喔？已經十一點了耶，要是學生出什么事學校不就被告到倒？」他看看手錶。

    「不會啦，學校離那么近…」方巧夏知道再繼續說下去就會露陷，趕緊說：「我要去洗澡睡覺了，下個月就要考試，累死了累死了。」

    「辛苦你了喔。」詹逸杰暖暖的一笑。

    方巧夏握緊拳，為什么這人一笑，我就心臟漏兩拍，想大聲尖叫？她衝進房間內。

    如果能幫到他，累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