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棋士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而是替她遙遙一指:“院主大人就在前方的屋子內,您向他出示這枚牌子就行。” “那么,祝您對弈愉快。” 隨著棋士的話音落下,椿理子身后的木門也沉沉關上。 現在,這座庭院只剩下她一個人。 椿理子一步一步地向位于庭院中的房子走去。 從屋子的外觀上來看,能夠透光的地方都被黑布蒙上,而堆積在庭院里的木刀,刀柄上還掛著水珠,沒有白天使用過的痕跡。 這里很奇怪,很不對勁。 此刻,椿理子的腦海中再一次想起不死川對她的警告—— 能讓高位下弦鬼尊稱為“大人”的鬼,絕對是上弦以上的鬼。 心中升起的直覺叫囂著讓她離開此處,而腎上腺素飆升,心臟也是撲通撲通地狂跳。 即便內心已經彌漫著生物本能的恐懼,但她還是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了木屋前。 椿理子抬手敲門。 伴隨指節撞擊實木的脆響,一抹燭光緩緩從室內亮起。 爾后,從門后響起一道聲音:“是誰?” 那是一道極為低沉的男聲,猶如置放于廟中的古鐘一般,聲調低沉,余音綿長而又不怒自威。 一滴冷汗從她的后頸滑下,椿理子聲音卻一如既往溫和:“我剛打敗了棋院的甲級棋士,想趁此機會來向院主大人討教一二。” 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后,那道男聲再一次響起:“那便進來吧。” 得到準許,椿理子吞咽一口唾液,推開了屋外的木門。 漆黑的走廊之上回蕩著她的腳步聲,雖然沒有幾步路的距離,但她卻感覺走到那間亮起微弱燭光的屋子十分遙遠。 一聲“我失禮了”后,椿理子推開了房間的紙門,瞳孔因為室內的光景驟然縮小。 偌大的房間內,一人筆直地跪坐在榻榻米之上,手中來回捏著黑白棋子,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鬢間兩縷如烈日般的紅色長發垂下,其余的長發被束成高馬尾。 奇異的紅色斑紋盤踞在脖子上和下巴的皮膚上。 而他本人雖然是正對著椿理子,但卻在面前落下一道竹簾,只堪堪露出他的下巴,看不清本人的面容。 屋內微弱的燭光搖曳著腰肢,椿理子主動打破沉默:“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院主大人?” “黑死牟。” 對方的聲音無形中帶著一股威壓,讓椿理子的小腿止不住地顫抖。 “正好,陪我下完這局殘局吧。” 得到對方的準許,椿理子才敢在對面落座。 毫不夸張地說,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的壓迫感。 但在坐下,看清棋盤的那一刻,她的心臟仿佛停止了一瞬。 只見棋盤上的黑子白子各成一勢,雙方之間劍拔弩張,雖然只有黑白兩子,棋風的肅殺之氣卻能讓人如臨戰場。 “若你是白子,該如何破局?”黑死牟低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垂下眼睫,椿理子將視線放在棋盤的走勢之上。 白子和黑子表面看著勢均力敵,但白子不過是外強中干,稍有不慎就會被黑子吞噬殆盡。 甚至不需要黑子強攻,只要慢慢蠶食,白子就會被逐一擊敗。 在短暫地思索之后,椿理子說出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勝利的首要,那便是攻心。” “如何說?” “這里是下關,也是百年前平家和源家決戰地壇之浦。在決戰前,平家為了占卜預測,將勝利寄托在三百只鯨之上。” “而那三百只鯨沒有游回平家戰艦,一如他們沒有戰勝源家。可實際上,他們的勝敗與否,跟那些鯨魚并沒有太大關聯。” “所以,勝利的首要便是攻心——” 一聲脆響響起,椿理子捏起一枚白子,直直落在天元上,也是黑子陣型的心臟位置。 在那枚白子落下之后,棋局中的局勢瞬間轉變,原本相對弱小的白子瞬間脫困,反而黑子成了甕中之鱉。 “很好的理解。”黑死牟細細看了棋盤后,開口道,“那這局就算是你贏了。” “贏了我的人都能拿到獎勵,你有什么想要的?財富?還是地位?” 想要什么…….? 恐懼、不安、焦慮,所有的情緒被她強制性匯聚在一起,然后壓縮成一點,沉沉地壓入內心最深處。 “黑死牟大人,我不要什么財寶和虛名。”椿理子此刻的語氣無比冷靜。 “我想要你掀開面前的那個竹簾。”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室內陷入了落針可聞的沉默之中。 抿了抿嘴唇,椿理子十指緊緊嵌入掌心,強忍著維持自己挺直的身形。 “好。” 對方短暫的回答,如一粒石子砸入平靜的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隨后,他抬起手,掀開面前的竹簾,面容緩緩在椿理子眼前浮現。 在看清他的面容的瞬間,椿理子呼吸一滯,全身上下的毛孔因為恐懼瞬間張開,腦中一片空白。 和下半張臉一樣的奇異的紅色斑紋盤踞在他的額頭之上。 室內搖曳的燭光和椿理子竭力忍住驚恐的神情一一刻印在六個瞳孔之中。 而其中位于中間的雙眼,黑色漢字刻上在金色瞳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