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藏青色的天空之下,無一郎又握起那柄隨意丟在地上的木刀,一次次向木樁揮刀。 實木相擊的脆響有節奏地回蕩在訓練場上空,木刀每打在木樁上一次,椿理子的心就揪起來一分。 不行的……這樣他的身體絕對受不了的。 她不自覺地掐白指尖,準備出聲制止。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另外一個人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出聲。 ——那是曾經的她。 曾經的她,猶如一只雀鳥,被放在精心裝點的籠子里,只需要討巧賣乖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所有人都認為雀鳥被人飼養,不愁溫飽、遠離天敵,是絕對的好日子。可沒有人在意,雀鳥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它更想的是翱翔天空。 現在也一樣。 帶時透無一郎離開鬼殺隊,然后安度余生是椿理子以為的“好”,而不是時透無一郎認為的好。 伸出的手垂下,椿理子望向身側的蝶屋小護士:“他這樣會不會造成什么后遺癥?” “倒不會……時透大人的致命傷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是可能會讓其他皮外傷恢復的慢一些。” “還有劇烈運動的話,有可能會撕裂傷口,估計會很痛…….”小護士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斟酌著。 椿理子對她溫柔地笑了笑:“既然不會有后遺癥,那就讓他按照自己的意志來行動吧。” “是…….” 椿理子又道:“這段時間可以讓我去蝶屋幫忙嗎?” “誒?” “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前我學過一些藥理和護理學的知識,應該可以在蝶屋里幫的上忙。” 因為十二鬼月在最近頻繁活動,加上炎柱的不告而別,導致鬼殺隊內士氣低迷,遭遇鬼時傷亡慘重。 蝶屋接受的傷員比平常都要多上幾倍,每個人都忙得連軸轉。 小護士激動得漲紅臉,聲音變得磕磕絆絆:“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 一連十日,椿理子和無一郎都在各忙各的。 他孜孜不倦地在訓練場揮刀,木刀在短短十日就被劈斷了幾十把。 而椿理子則在蝶屋,幫忙照料傷員。她向來穩定的雙手,在面對血rou模糊的慘烈傷口都會忍不住顫抖。 到了傍晚時刻,蝶屋的小姑娘悄悄扯了扯椿理子的衣角:“今天時透大人的換藥就繼續麻煩椿小姐了。” 椿理子點點頭,接過遞過來的藥箱。 蝶屋會在無一郎結束訓練后派人給他換藥,但他都拒不配合,只有換椿理子過來才肯安生。 寢房內燃有淡淡的香薰,溫暖柔和的燭光在紙面上跳躍,椿理子推開紙門進入室內。 無一郎已經睡著了。 尚在生長的身體還未得到完全的恢復,對于營養和睡眠需求極高,幾乎是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但椿理子沒有任何倦意。 暖色燭火跳動著,將她跪坐得筆直的剪影放大投到紙窗上。 垂下眼睫,椿理子的指腹在無一郎身上摩挲游走。 臉上因為暴曬,有些起皮。 小臂上有不少的擦痕、淤青。 因為高強度的握刀,手指手心上已經磨出水泡了,不少水泡還被磨破,向外緩緩地滲血。 即便這樣,他還要繼續握刀,他要殺鬼,要把內心中洶涌的恨意宣泄出來。 可她呢? 如果想要繼續和無一郎呆在一起,就也要拿起刀成為一名劍士。 她想要留在這里嗎?想要殺鬼嗎? 就算不留在這里,她又有何處可去呢? 停留在掌心的指尖突然被攛住,無一郎睜開眼睛看著她。 “姐……姐?” 他的意識模模糊糊,嗓音有些嘶啞。 嘆了一口氣,椿理子無情把手指抽了出來:“不要亂動,我來給你換藥。” 無一郎乖巧點頭,很自覺地坐直解開上衣。 椿理子讓他側身,伸手把纏在腰間的繃帶拆開。 繃單解開束縛滑落在榻榻米上,上面沾滿星星點點的血跡。 行……當天上完藥,第二天又把傷口弄裂開了。 “你的傷口這樣反反復復一直不好,會影響你后續訓練的。” 雖然決定不要干涉無一郎的選擇,但看到裂開的傷口還是會忍住像一個老媽子一樣訓斥幾番。 然而對面的回復也能氣死個人:“嗯。” 椿理子很無語,語氣變得兇巴巴的:“乖乖的不要動。” 無一郎再次乖巧點頭。 隨后,指尖蘸上藥膏,準備給傷口上藥。 忽地,椿理子的肩膀一沉,一縷黑色長發從她的肩頭滑落,無一郎的腦袋沉沉地靠了上來。 ……這小子又睡著了。 可傷口在腰后。 無奈之下,椿理子只能環住他的腰,一點點往傷口上涂藥。 好一陣折騰后,椿理子才把他放回去,然后替他輕輕蓋上被子。 他睡得很沉,即便是有刺激性的藥膏涂上傷口,也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 伸手攏好無一郎額前的碎發,椿理子挺直腰背,垂眼盯著他的睡顏。 思緒再一次回到剛才的問題上。 到底要不要留在這里? 腦海中的思緒翻涌,每每開始深刻思考,那夜鬼猙獰的面目就會刻印在眼前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