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恥度破表
「你不拿掉口罩,可以吃麵嗎?」 當然是不可以。 可是要在陌生人──嗯,經過他剛剛努力自我介紹后,他們兩個應該勉強稱得上算是認識了──在一個男人的面前,拿掉口罩露出面孔,然后吸哩呼嚕的吃湯麵,說真的,稟性內向的她真的辦不到。 唉,她剛剛太不謹慎了,怎么會答應和他一起吃麵呢? 「你再不吃麵就要糊掉了。」 「我知道。」聲音透過口罩,語音聽起來悶悶的。 直覺以為她還在因為他的請求感到困擾,所以他自我解嘲般地笑說:「我剛剛的要求是有點太過份了,畢竟按常理來說,我們也才見過兩次面,談話的時間還不超過半小時,你對我有戒心是正確的,所以你其實不必答應,也可以不必理會我奇怪的請求──放心吧,我保證不會再拿這件事來煩你了。」很好,這個臺階搬的時機真是恰到好處。 「不是??」 「不是什么?」 「我??沒辦法??」 「沒辦法?」他快被搞糊涂了。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就她個性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其實她大可打包直接走人,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在這邊扭扭捏捏,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不好意思,不敢直接打包離開。 肯定是不甘心眼前這冒著香噴噴熱氣的陽春麵和青菜的關係吧? 她沒道理因為他的存在而餓著肚子,放任麵慢慢在熱湯里糊掉,可是要好好吃麵的話,就勢必得拿掉口罩,偏偏她不想在這個人面前拿掉口罩──唉,煩死了。 為什么她會讓自己走到這步田地啊? 剛剛究竟是哪條神經錯亂了啦? 「你??是因為我嗎?」耿禹錫試問。 她的視線再次對上他的,眼神確實有著滿滿的為難。 好,他懂了。 「沒關係,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能好好吃頓晚餐比較重要!」 他基于紳士風度,二話不說端起自己的湯麵、青菜盤往隔壁剛巧走掉一批人的鄰桌走去,而且還以一種背對她的方式落座。 耿禹錫這種近乎理解的體貼,讓她一度很感動,下一秒隨之而來的卻是滿滿的愧疚。 她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 算了,她餓到不想繼續糾結了。 盯著泛著辛辣油光的湯面,她拉下口罩,飛快以鐵箸夾起麵條,速速的吃了起來。 另一桌,背對她的耿禹錫一邊吞麵條、嚼青菜,一邊思考方才與她對話時的種種,直到一碗一盤完全見底,他還是想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這么抗拒在他面前拿掉口罩。 沒道理啊,就算他跟她不熟,也沒理由讓她這么抗拒才對,莫非他的長相讓她看了難以下嚥? 呿,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妖魔鬼怪,更何況他的長相也沒恐怖到讓人反胃的程度。 欸??會不會有可能她??其實習慣在外時時刻刻以口罩示人? 嗯??這樣還比較說的通。 如果他想的沒有錯,那么口罩就只是她的保護色,一種能讓她心安的作用? 應該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不過,問題來了,她又是為了什么非得戴著口罩才會有安全感呢?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始終理不出一個結論的他,腦神經都快打結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下意識別過頭去。 「要走了嗎?」她問。 「你吃飽了?」他不答反問,同時從座位里站了起來,視線從戴口罩的她移往方才兩人同桌的桌面上──不見菜屑的小盤,大碗里的麵也吃光了,只徒留半碗多的殘湯。 所以她的確有把口罩拿下來吃麵,吃完后才又戴上。 可見他剛剛某一個的推論方向是正確的。 得出結論的耿禹錫趕在她之前,掏出口袋里的短夾,拿了兩張百元現鈔打算付帳。 眼尖的她,發現他付給老闆的錢顯然不止是他自己的那一份,還加上她的。 「等一下,我自己的??」 耿禹錫沒讓她把話說完,不由分說的說:「我先付,然后等一下的咖啡錢你付。」 咖啡? 他們剛剛什么時候決定續灘了? 就在她還沒來的及反駁他時,態度十分堅定的耿禹錫已經接過老闆的找零,以及再一次被迫接收的意味深長的眼光。 沒再厚顏多加停留,他趕緊帶頭走出店門口,一直走到到離開麵店約有十多公尺才停下腳步。 幸好她還真的有跟上來,不然就真的是太佔她便宜了。 「你騎車還是???」 「我搭公車??」 「那好,我們先去轉角那家咖啡館喝杯咖啡,然后我再送你回家吧!」 「什么?!」 等! 等一下! 他這是在干嘛啊?! 突然被強行輸入咖啡、送她回去的訊息,已經夠讓她傻眼了,想不到她還沒的及消化,質問他究竟是搞什么鬼時,又被他搶先一步一把給牽著走,她頓時瞠目結舌,差點沒爆氣。 他剛剛不久之前不是還對她低聲下氣的嗎?怎么一轉眼像變了個人似的? 即便在麵店那邊,他的言行頗有唐突之處,但還算客客氣氣,溫文儒雅,很有禮貌,可是怎么吃完晚餐后,他卻莫名其妙的不管她愿不愿意,逕自拉她去喝咖啡? 他是土匪啊! 「我有答應要和你喝咖啡嗎?誰準你送我回家了?」邊說,她一邊想奪回左手臂的主控權。 耿禹錫停下腳步,一掃方才的強勢,表情發窘的笑說:「你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喝杯咖啡吧,好嗎?」 沒想到幾秒不到,他態度又一個大丕變,她無法消受的只能吃驚的瞠大雙眼。 忽然,從他露出她比較熟悉的那種尷尬和緊張中,她憑著女性獨有的第六感而有某種直覺的領會,因而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好吧??就當我是在日行一善吧!」 她回應的一句笑語,令他立刻揚起羞赧的笑容。 「你也發現了嗎?」乍聽之下沒頭沒尾的,但她懂得他的意思。 「你應該是頭一次這么厚臉皮『搭訕』別人對吧?」說他搭訕她,應該是沒說錯吧? 「是啊,我從沒想到我竟然可以那么神色自若的把麵吃完,還好當時沒有被認識的人看到,不然我一世英明就毀了。」既然她已經看穿他了,也就沒必要繼續佯裝無事,坦然的接受她的調侃。 「講了也不怕你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因為『蕓蕓』的關係變得那么沒頭沒腦的,行事很衝動,不要說你嚇到了,我自己也嚇到了。」 「那么??那天??你在n'apas也是一時衝動囉?」答案不用問,她知道是肯定的。真好笑啊,這個人。 耿禹錫承認自己所有的魯莽,同時也羞恥的回避她一雙慧黠的大眼睛。 「所以你剛剛說想學做蕓蕓的餐點也只不過是因為一時衝動下捏造出來的藉口囉?」 「一半一半吧??只是說著說著,就覺得『嗯,要是真的能學會怎么做蕓蕓的早餐口味的話也不錯。』而已。」 她明瞭的點點頭,便繼續朝前方的咖啡館走去。 她的舉動讓耿禹錫相當意外。 他完全沒料到她竟然會依他的意思真的愿意去咖啡館,頓時對她更有好感了。 「你愿意教我是嗎?」 「等一下再說吧!」 她并沒有正面回應,但從她的語氣聽來,答案應該是肯定的沒有錯。 終于,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不用再這么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