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嗯？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嗎？」今天好幾次在她認真想事情時，被人呼來喊去的，說真的，她實在很不開心，但再怎樣不開心，她也不可以像吼安琪那樣的態度去吼客人。

    「我是想請教你??你是不是曾經在崇德路上的中式早餐店工作過？」

    如果這句話來自同事或是熟客，她可能還會耐心十足，客客氣氣的回個話，但眼前這名男客人是第一次上門的陌生客不說，她跟他又不認識，那就另當別論，即使他的態度和語氣都非常的有禮貌，她跟他也沒什么好說的。

    見她沒有回答，只是眨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他隨即心神領會的陪笑臉。

    嗯，看來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攀談已經不小心冒犯到她了，也有可能他讓她誤以為他是別有所圖吧？

    「我不是在搭訕你，請你別誤會。」

    哪有人會對一個戴著口罩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孩有什么興趣，她當然很有自知之明，才不會厚顏到以為自己被搭訕了。

    女孩那雙眼睛浮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令耿禹錫略感尷尬。

    也對，是他太唐突了，被她誤以為是無聊份子也是正常的。

    今天會來這家n'apas用餐也只是從同事那邊聽說這家的東西很不錯，所以才──反正，若不是特別來這里用餐，才會如此巧合發現到那個在他印象中頗為熟悉的身影的話，他也不會突然間想起那一家本來開在崇德路上，很合他口胃的素食早餐店。

    自從那家早餐店不見后，真的帶給他很大的困擾，因為他實在不愿意隨便將就，買便利商店的東西來吃，也不想在一大堆中西混血的連鎖早餐店吃早餐，至于有提供早餐的國際連鎖速食店就更不用說了，他連靠近一步的意愿都沒有。

    他曾努力試著從類似的連鎖豆漿店尋找記憶中的美味，可惜每每都令他失望透頂。

    其實他并不是茹素者，更非對素食有獨特偏好，只是純粹喜歡那家素食早餐店的早餐口味，尤其是非常有人情味的店老闆、老闆娘，他很喜歡他們把客人當成自家人招呼的方式，讓人感覺像在家吃早餐一樣，相當親切。

    可惜隨著那家店的消失，像家一樣的溫暖早餐便也跟著成為回憶，久而久之可他只能養成每天以一杯甘苦香醇的黑咖啡當早餐，然后一路空腹到正午才吃東西。

    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善待他的早餐胃了。

    雖然他大可不必這么龜毛，再怎么說也不就是一頓早餐而已，干嘛要跟自己過不去，可是問題是他就是不想將就嘛！

    也不是沒想過不如自己學著做早餐算了，但偏偏他沒半點廚藝細胞，也沒那個鬼時間去上烹飪課，更沒間到可以每天早起做早餐。

    他，很難搞嗎？

    是啊，他有自覺自己究竟有多難搞。

    總而言之，早餐，對他來說很重要，也很關鍵，當早餐不美好，對他來說便等同于沒有完美的晨起，連帶會影響他一整天的工作活力──這是他的生活美學，別人懂不懂得欣賞，他根本不在乎。

    他原本已經認定他這輩子的早餐可能注定得永遠如此乏善可陳時，意外的眼尖發現n'apas里有一雙讓他怎么看就怎么覺得熟悉的一雙眼睛！他真的是很意外啊！

    店里的女服務生其實大多都有戴口罩，但獨獨只有她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才特別留意了好一會兒，越是觀察，越發覺這位戴著口罩的女孩應該是那位曾經在那家早餐店負責盛稀飯的女孩沒有錯。

    問他為什么光從一雙眼睛就覺得眼熟？

    嗯，他還真的不知道為什么，純粹就是一種感覺，直覺。

    不過也不是真的那么的篤定，至少現在從這位女孩的反應來看──呃！

    真尷尬！

    該不會他真的是認錯了？

    這下子糗了。

    早知道他就不會這么衝動了。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工作，我只是──不好意思，再想教你一下，請問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一家素食早餐店，就開在崇德路上，店名叫『蕓蕓素食早餐』，你知道那家店嗎？」

    他渾身不自在，無地自容，又相當的尷尬，幸好經他這樣焦慮的解釋后，女孩的眼神沒有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了，而且也很好心的終于愿意給他一個正面的回應。

    「知道。」古曉苗勉強點頭附和。

    「是嗎！你知道啊！太好了！嗯，是這樣的──以前我很常去那家早餐店吃早餐，我是因為發現你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像那家早餐店的某位女員工，所以才會想說問問看你是不是曾經在那家店工作過，因為我很好奇那家早餐店為什么突然說關門就關門了??」他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女孩的眼神，總算發現她一雙冷漠的眼里好像開始有點類似理解他的感覺。

    原來這人真的沒有半點輕挑或惡意，是她誤會他了。

    古曉苗解除對他的戒心，眼神順勢抹去一大把來自偏見的冷漠。

    「我也很喜歡老闆娘的手藝。」也喜歡她善待員工的態度，可惜啊，彼此緣份太淺了。

    她的話讓耿禹錫福至心靈，斯文的微笑消弭原有的尷尬。

    「這么說你的確曾經在那里工作過囉？」

    「嗯。」

    「那你知道那家店為什么不營業了嗎？是店家遷址？還是??」

    看樣子他是真的很喜歡老闆和老闆娘的手藝吧？所以才會這么的執著？

    「老闆娘生病了，老闆年紀也大了，他們家沒有人有想要承接經營的意愿，所以老闆索性就收起來了。」

    「原來如此，那真是遺憾啊。」他未來的早餐註定永遠只有黑咖啡了。

    「嗯，是啊，很遺憾。」

    「那老闆娘呢？康復了嗎？」

    「老闆娘生的病不太好醫??」她在口罩遮掩下露出是一抹抱歉的微笑。

    女孩的眼神，耿禹錫一看便瞭然地點點頭。

    唉，可惜了。

    「嗯??謝謝??打擾你工作了??不好意思??」

    「哪里，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說完這句后，古曉苗便識趣的逕自走開。

    之后，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她一直忍不住默默注意他，直到到這個男人從座位起身，感覺是準備要結帳了。

    于是，她快步走向暫時無人站崗的收銀檯內。

    男人和她在沒有任何交談下完成所有結帳程序，只有在最后的最候，兩人的視線奇妙的在半空中有過短暫的一個交會。

    他率先客氣的先微微點了一下頭后，然后才轉身離開。

    古曉苗望著玻璃大門外那男人逐漸遠離的身影，不知所以的在心里對這名幾乎可以說是極為陌生，卻相當念舊的男人打了一個還不錯的印象分數。

    收回目光的同時，身邊傳來同事玥如好奇的詢問──

    「你們認識啊？」

    「不認識。」

    「真的嗎？可是我看那個人看你的表情不像是不認識的啊。」

    其實古曉苗在n'apas的這份工作是她的前老闆，也就是剛剛那男人非常想知道情況的『蕓蕓素食早餐』老闆的幫忙介紹下，她才有機會在老闆親戚所開的這家餐廳任職，然后一路一直做到現在的。雖然有一半程度她是在欠人情的情況，才能很幸運的與早餐店的工作無縫接軌，不過n'apas是個女性多于男性的職場環境，既然同事大多都是女性，就免不了存在七嘴八舌聊八卦的風氣，自然的她也會時不時有被過度探問隱私，常常搞得她很不愉快，若不是知道大家并無惡意，不然的話，她真的有考慮換份耳根子比較能夠清靜一點的工作。

    古曉苗露出口罩外的那雙眼睛，平靜無波，語氣更不帶一絲感情的問玥如說：「時間差不多了，我想休息一下。」

    玥如一愣，倒也不意外她不正面回答，還反給她軟釘子碰。

    「好喔，你去吧。」

    她點點頭，默默在玥如的目光中，走向位在廚房附近的員工休息室。

    走在通往員工休息室的走到轉角處時，古曉苗腳步停了下來，猶豫的瞄向不遠處的包廂。

    心，是很刻意維持冷靜的，但她天人交戰頂多一秒左右，終于再也克制不住想去看一眼的衝動，順從著蠢蠢欲動的本能，刻意拐了一個大半圈，然后在經過半開放式的包廂時，從容不迫地往內瞥了一眼。

    三秒鐘，極為短暫，但也足夠她觀察了。

    安琪吃驚的眼神，她收到了。

    不大不小的包廂里，歡樂敘舊氣氛，她也見識到了。

    重點是在座的昔日同學中，果真沒有那兩位她有點想見，又壓根不想見的人。

    懷搋著分不清是何情緒的心思，當她一踏進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內后，立刻拉下口罩，悵然若失的坐在椅子上，靜靜得閉起雙眼。

    想到她這幾天的情緒，因為這場同學會而不斷高低起伏，無比忐忑的過程，簡直是──

    古曉苗。

    你這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