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頁:蠢蠢欲動
瑞里正和一名男子面對面坐著。 男子是邊境村落村長的孫子,他代替病弱的爺爺來和這不請自來的貴族來談判。 據他所知,坐在對面那一身華麗裝扮的貴族是先王最信任的臣屬,是和他這鄉下貧困人家永遠不可能接觸的對象,沒想到如今竟坐在自己的眼前? 想到男子他們的日子每天都處在生死邊緣,而他們則享受榮華富貴,明明是這國家的統治者,卻從未替他們這群居住在邊境城鎮、三天兩頭受到盜賊侵擾的可憐人著想,他們關心的只有自己,每天只想盡辦法怎么讓自己爬上更高的地位。 男子對瑞里的態度極度惡劣。 「你來這里做什么?」男子話中所隱含的意思是他們不歡迎他的到來。 瑞里不知是聽出話中有話,還是別有用意,他發出嘲笑般的哼聲。 「我知道,你們很怨恨我吧?不只我,只要是皇室、貴族,你們都恨之入骨,對吧?」 男子皺起眉頭,看瑞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讓他更加生氣。 「你來這里有何企圖?」 「我只是來幫你們。」 男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在說什么?」 「先王布洛基算是名君,但連他也無法解決邊境城鎮的難題。現在他已經去世,換他的兒子齊連繼位。」 「有話直說!」 「別急!聽說陛下決定要實行獨裁。」 「什么?」 「以后的任何事情都將由陛下自行決定,忽視各位的意見,你們的生活將會更加艱辛,陛下會為了自己私利而犧牲各位,你們愿意見到這事發生嗎?你們甘愿讓陛下胡作非為嗎?讓我來告訴你,我們貴族也被陛下打壓了,當然包括少數真的為你們著想的貴族喔!這樣下去,你們的存在將會抹殺掉。」 男子看起來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但瑞里看得出來,他的眼神正在背叛他,他正在動搖,只要加把勁…… 「你們甘愿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水深火熱嗎?」 「你想要我們怎么做?」 成功了。瑞里不著痕跡的笑了下。 ※ 迦霍月渾然不知伊爾烈茲心中的無奈,他抬頭看著轟立在眼前的山,開口問:「已經到武夷山了,接下來該怎么做?」 伊爾烈茲斜眼看了下迦霍月,他現在完全不期待迦霍月能知道些什么。 「尋找有血跡的地方,那名賞金獵人離開的時間不長必定有跡可循。」 迦霍月帶頭進入山中,他謹慎的前進并注意四周狀況,深怕在下一刻魔物就會衝出來咬斷他的脖子。 兩人走了幾十分鐘后,伊爾烈茲察覺到什么停下腳步,迦霍月則是慢了幾拍才發覺到后頭的人沒跟上,他停下來轉頭投以疑問的目光。 伊爾烈茲并沒有注意到迦霍月正一臉困惑的看自己,臉上浮現遲疑的神情,他好幾次瞥向迦霍月又移回了視線,如此重復了幾次后他決定開口詢問,「迦霍月,你除了知道盤據在這里的生物是天空遺民的產物以及牠們的厲害之處和弱點外,你還知道了什么?」 「你到底要說什么?有話直說!」迦霍月走到伊爾烈茲身前問。 伊爾烈茲頭痛的撫臉,語氣夾雜嘆息道:「你有沒有想過?這里有魔物盤據不就表示這里有可能居住天空遺民?」 伊爾烈茲從指縫間看見迦霍月聞言而瞪大了眼睛的模樣,看起來嚇得不輕,光看這副表情就知道了答案,也知道他到現在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果不其然,迦霍月擺起嚴肅的臉孔認真問:「你們不是居住在天上?下來這里有什么目的?應該不會純粹是來觀光,還順便帶寵物來散步?」 伊爾烈茲低笑了聲說:「我先聲明,只要從天空的住所離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我們居住在會靠自我意識移動的島嶼上,所以在沒有任何準備下離開就有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伊爾烈茲邁出步伐并示意迦霍月跟上。 迦霍月和伊爾烈茲并肩走,他雖然聽了伊爾烈茲許多關于天空遺民的解釋但更加讓他覺得這個種族充滿了神秘感,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是他前所未聞,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讓他一頭霧水的神奇事情只能用短短兩個字來交代:「喀雞?」 伊爾烈茲揶揄道:「變聰明了。」 「等等,難怪日藤國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兵器,誰想得到是在漂浮在天空還會自己移動的島上?」迦霍月一臉恍然大悟。 伊爾烈茲在聽到迦霍月的話時眼神暗了幾分,低聲喃喃:「那可不一定。」 「嗯?你剛有說話嗎?」 「沒有。」伊爾烈茲搖搖頭。 「總之天空遺民幾乎是不會離開天空的住所,但有兩種例外,第一種是不小心掉下去,而第二種就是被驅除。」 「被驅除?」 「天空遺民有很嚴重的種族中心思想,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們對其他種族也就是你們人類有強烈的排斥心,這是他們之所以只待在天空的住所不離開的原因,也是讓天空之島會自主移動的理由,因為他們不想被人類發覺他們的存在。你知道天空遺民的宿愿是什么嗎?就是統一天下、主宰大地。」 「還真狂妄。」對于這不切實際的愿望,迦霍月只感到嗤之以鼻。 「所以天空遺民會被驅除的原因只有一個,你知道是什么嗎?」 迦霍月稍微思考了下就說出了答案:「是因為那些天空遺民跟人類有掛勾?」 「沒錯,還是會有些天空遺民對底下的人類世界感到好奇,所以常會有偷偷離開天空住所的天空遺民出現。至于他們的目的是什么,我是不清楚,但他們是在為一件事做準備是可以確定的。」伊爾烈茲把話題轉回居住在武夷山的天空遺民。 伊爾烈茲和迦霍月來到分岔路,他稍微看了下就決定往左走,因為那里有個小村落,聽說報告書上說居住在這里的人常受到這些魔物的侵擾,所以往有人的地方走說不定可以找得到目標。 「他們製造出魔物并放牠們去攻擊人類的原因很簡單。」 迦霍月的想法跟伊爾烈茲一樣所以沒有怨言的跟著往左走。他一面走一面在腦中思考伊爾烈茲所說的原因,他慢慢理出個頭緒并把他說出來做確認:「他們是要放在魔物腦中的晶片記住各式各樣的攻擊模式?可惡!再加上超強的再生能力,不就是超強的武器了嗎?」 「對,他們就是要拿這些武器做些什么事情。」 雖然不知道那些天空遺民的目的何在,但肯定絕非好事! 「需不需要呈報給宮殿要他們把這里的天空遺民給消滅?」 伊爾烈茲的側面忽然看起來有些落寞。 「他們已經被天空遺民拋棄了,連你們也要排斥他們嗎?要是真是這樣,他們在這世上已經無立足之地了。」 伊爾烈茲明顯說謊了,但迦霍月沒發覺,他一臉為難說:「這……」 伊爾烈茲不想讓齊連知道這件事,更何況還是關于天空遺民,他可以想見齊連聽見這消息時的反應,另外他也不想讓第三個人得知,因為這有關他的計畫。 「我們只要給他們一個打擊就好,讓他們在短時間內無法再有任何不軌的行動。」 伊爾烈茲見迦霍月似乎有意見的樣子趕忙補充:「魔物的製作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所以消滅魔物他們就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有任何行動。」 迦霍月雖然不怎么贊同,但因為是伊爾烈茲的請求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 伊爾烈茲感到有些罪惡感,他神色復雜的偷看迦霍月。 迦霍月是如此相信他,在知道他是殺了一國之君的兇手后還信任自己,把自己當作伙伴。 而他自己呢?簡直是在背叛這份信任,剛剛所談的對話中有五分真實二分謊言三分隱瞞,要不是迦霍月有些遲鈍,不然他可以馬上發現話中有許多矛盾點。 伊爾烈茲又再度停下來,跟在一旁的迦霍月也停下腳步,臉色比之方才更加嚴肅。 「找到了。」 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戰斗過的痕跡,地上撒滿鮮血,光看沒有尸體這點就明白那些魔物已經再生了。 伊爾烈茲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手緩緩伸向鐮刀,并對迦霍月警告道:「看來我們還真幸運。」 迦霍月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被一旁樹叢的沙沙聲響給打斷了,在雙眼注目下,只見幾道兇惡的身影從樹叢后飛奔而出! ※ 「瑞里大人!」瑞里帶來的臣子們見瑞里從破舊的木屋內出來時,都趕忙上前圍住他。 「情況如何?」 「輕而易舉,隨便一激就被我騙的團團轉。」瑞里帶臣子們遠離木屋來到偏僻的角落,嘲弄道。 「那當然!瑞里大人親自出馬,有什么事不能馬上解決?」 「賄賂此地貴族的工作都辦好了嗎?」瑞里環視在場的臣子開口詢問。 「當然,只要給點錢,他們什么事都愿意做。」 「那好,我們也趕緊離開這里!我想陛下也察覺到我不在宮殿里,必定會找人尋找,在陛下派來的人找到這來時,我們趕緊離開!」 瑞里的臣子們井然有序的準備離開,他環視貧困、什么東西都沒有的小小村落,嘴角不知不覺勾起jian詐的微笑。 「陛下,這是你逼我的,我要給你一個教訓!」 「瑞里大人,我們都準備好了。」 「好!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你們先找個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陛下派來的人來攪局!」 「遵命!」 ※ 野獸特有的低吼聲來自四面八方。 伊爾烈茲和迦霍月握好各自的武器戒備突然出沒、包圍住他們的魔物們。 魔物有黑色條紋的黃色身軀,看起來就像老虎一樣,頭部卻像是狼可是又不太一樣,額頭上長出突兀的角,像馬一般的尾巴正不安分地搖擺,牠們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才和賞金獵人打斗過,一點傷口也沒有。 魔物露出尖細的牙齒,從喉嚨發出低沉的威嚇聲,像是在打量獵物般,眼睛發出危險的精光。 有一隻魔物看似等不及的樣子,牠壓低身軀,怒吼了聲,在地上一蹬,借著反作用力高高跳起,牠背對陽光直朝伊爾烈茲直衝而去,伸出利爪準備伺機揮下! 因刺眼的陽光使得伊爾烈茲睜不開眼睛,但他不因此而感到焦急,他閉上雙眼,感受氣息、風的流動、微弱的心跳聲。 他的眼皮輕顫,往前踏出一步,右手也跟著移動,鐮刀隨之動作,俐落的一擊,準確把魔物的腦袋一刀砍下,只聽見壯烈的哀嚎聲以及重物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伊爾烈茲睜開眼睛時,就見魔物已然斷氣倒在不遠處,空中漫起塵沙,腦漿噁心地灑落一地。 在一旁觀看的迦霍月忍不住直呼厲害,伊爾烈茲僅靠氣息和魔物發出的聲響判斷出位置,進而確認腦部的所在,這么精準的判斷可不是想學就可以學會的。 這個少年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技術,這讓他感到些微的忌妒和羨慕,難不成天空遺民都是如此厲害的嗎? 不等迦霍月理出個頭緒,其馀魔物見自己的伙伴遭受攻擊都按奈不住發動攻擊。 迦霍月的技術可沒伊爾烈茲好,對于動作敏捷、力量強大的魔物,迦霍月可沒自信自己可以把魔物一刀必命,雖比不過伊爾烈茲但他還是對自己的武功十分自豪,對這些魔物他還有自信自己不會輸給牠們。 迦霍月揮刀讓其中一隻魔物失去行動能力,然后再破壞牠的腦部,里頭的腦漿噴灑而出,這讓迦霍月感到一陣噁心,但容不得他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另一隻魔物接踵而至,朝他張開血盆大嘴,尖利的長牙光看就頭皮一震發麻。 伊爾烈茲擋在瞬間有空隙的迦霍月身前,踏前揮出鐮刀在魔物的脖子上割下長長的血痕,魔物痛得長聲嘶吼,狼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等終于再度穩住身子時,迦霍月的長刀已然揮下結束魔物的性命。 魔物的數量比之前多上幾倍,過了幾十分鐘的纏斗看起來數量仍未減少,迦霍月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著實吃不消,但伊爾烈茲沒有一次失誤也感覺不到一絲疲憊。 迦霍月的身上開始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傷痕,他分心看了眼依然不失速度在解決魔物的伊爾烈茲,他強打起精神迅疾揮動長刀直奔向魔物的腦袋,他可不能這樣倒下,不就讓伊爾烈茲看笑話了。 伊爾烈茲老早就注意到迦霍月快要體力透支了,他的速度越發快速,只看的見一道殘影飛過,那些魔物的腦袋突然爆裂開來,像個斷了線的娃娃般一一倒下,這些魔物對伊爾烈茲來講簡直是只能拿來小試身手的對象。 唯一讓他感到煩惱的是那些魔物的倒下都伴隨灑落一地的腦漿,滑不溜丟的讓伊爾烈好幾次差點滑倒,腳上傳來的滑膩感也使他感到極度不適,他必須一邊注意腳下一邊攻擊讓他有點力不從心。 接下來的戰斗伊爾烈茲和迦霍月決定分工合作,由伊爾烈茲讓魔物無法行動后再讓迦霍月確實破壞腦部,這樣做大大縮短了時間和體力。 過了大約半小時終于把魔物全數消滅,兩人看了下現場令人作噁的慘狀,都心照不宣移動了位置再稍作休息。 兩人在商量后決定把魔物的尸體留在那里,雖然會對住在此處的居民帶來極大的困擾,但至少這樣可以多少對天空遺民示警。 兩人移動到附近村落的小溪旁休息。 迦霍月在小溪邊大口大口喝水補充體力,他稍作休息后終于恢復了精神。 迦霍月擇了塊大石頭坐下,他斜眼瞄了眼經過一場戰斗后依然氣定神間的伊爾烈茲,他就再度體會對方的實力深不可測。 休息過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弄臟的褲子,他用眼神提問:「我們回去吧?」 「恩,今晚要吃什么?」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今天還要住我家?」 「那當然,因為你家跟宮殿比起來簡直只能用又臟又破又舊來形容,還真期待!」伊爾烈茲講得一副理所當然又很期待的樣子。 「這是褒還是貶?還有不要有我家會冒出奇怪東西的期待好嘛!」迦霍月感到一陣無力。 「回家吧。」伊爾烈茲眨眨眼,大聲宣布,然后率先往下山的路走去。 「不要無視本人的意愿!」 ※ 「這樣會不會太衝動?」亞維斯苦惱的雙手抱頭,路過的路人都對他投以奇怪的視線。 還是應該回去跟奧羅菲、納姆跟星冥說一聲吧?免得他們擔心,可是他現在完全不想見到陛下跟楚約堤,而且他想知道伊爾烈茲的去向。 「他們應該可以理解吧?」亞維斯在特瑪城漫無目的地走。 伊爾會去哪里呢?亞維斯毫無頭緒,平常他都待在宮殿哩,很少出門,所以如今他跑出皇宮會去哪,亞維斯真的不知道。 「去問問看冷血吧?」亞維斯剛好經過獵會,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而且可以去見見迦霍月,自從日藤國的事件后就再也沒見到他。 「亞維斯大人?你怎么來了?是有什么事我忘了?」冷血見亞維斯踏進獵會,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忘了做什么事。 「沒有,這次我來是為了私事。」亞維斯揮了揮手在吧檯前坐下。 冷血遞了杯酒給亞維斯。 亞維斯道了聲謝謝,直接切入主題:「冷血,你最近有沒有見到伊爾?」 「伊爾烈茲大人?有啊!我常看他跟迦霍月在一起……有什么問題嗎?」冷血據實以告。 「不,沒什么。」原來是跟迦霍月在一起。 亞維斯不著痕跡的掃視了下獵會內部,沒看到迦霍月的身影,不知道跑哪去了,等會去找他吧! 「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么事?」 亞維斯苦笑了下,冷血還真是敏感! 「我只能說伊爾離家出走了,我也是。」亞維斯聳了聳肩補充道。 「是嗎?」冷血不關己事的回道。 「我們跟伊爾相處了將近快四年,我自以為我很了解他,沒想到我對他的認知根本微不足道,有種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增大了許多。」亞維斯一口氣喝光了酒,臉上出現了紅暈。 「不是瞬間,是本來就是如此。」冷血替亞維斯倒了杯新的酒。 「誒?這話是什么意思?」 「因為他還沒找到答案。在還沒找到答案前,他是不容許自己跟我們有更親密的距離。」 亞維斯不可思議的看著冷血的側臉。 「是嗎──」 冷血見亞維斯喝完酒后起身準備要走,問:「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無路可去,可能去住旅店吧!」 「我可以借你間客房。」 亞維斯搖搖頭說:「不必了,這樣會跟伊爾碰上,要是他刻意跟我們保持距離,我尊重他的想法。」 冷血注視亞維斯瀟灑離去的背影,接者像是根本沒發生任何事般回去做自己的事。 ****************************************************************** 這禮拜就更新到這里,下一章會在下星期一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