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可是……揚州城就在那里,跑不掉,隨便過去看看不就露餡了?” 這點!經(jīng)歷過現(xiàn)代的許煙杪非常有發(fā)言權:“沒事,就靠馬車和船運的那個路程,就算有人專門去看了,去辟謠,也很難掀起風浪。” 別的不說,現(xiàn)代網(wǎng)民有十億,不還是聽風就是雨,哪個地方一有什么事就傳得全國沸沸揚揚,本地人出來辟謠都沒用,就算官方下場,也依然有人對謠言深信不疑。 當然,不能拿現(xiàn)代舉例。 許煙杪?lián)Q了個舉例事件:“比如……你如果說哪個皇帝眉眼端正大氣,沒人感興趣,你如果說哪個皇帝是鞋拔子臉,絕對傳得飛快,而且辟謠好幾百年都辟謠不掉。” 錦衣衛(wèi)指揮使:“……” 聽上去真的難以反駁。 許煙杪再換個例子,這次,他說了《楚史》的內(nèi)容:“比如衣冠南渡后的大楚,楚宣宗你知道吧?史書怎么傳的?當時大楚被宦官把持朝政,堂堂天子仰宦官鼻息,楚宣宗只是王爺?shù)臅r候就裝瘋賣傻,在鬧市中大喊大叫,還搶別人的食物吃,還睡在那里,好幾天沒醒,噢,還有夏天烤火說自己冷,導致宦官輕視他,把他推上皇位,然后他暗地里奪權,把那些宦官砍了,又勵精圖治,讓本來氣息奄奄的大楚回光返照,中興了幾十年。” 錦衣衛(wèi)指揮使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可是有什么不對?” 難道史書記載不對?許煙杪靠神器知道什么內(nèi)幕消息? 許煙杪:“但是現(xiàn)在民間一提起這個皇帝,第一反應就是野史里的內(nèi)容。” 許煙杪:“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皇帝敢吃屎。” ——野史記載,楚宣宗裝瘋賣傻到睡豬圈,吃豬屎。 許煙杪:“第二反應就是這個皇帝敢大街上裸奔。” ——還是野史記載,說楚宣宗特別豁得出去,大白天當著全京城人的面披發(fā)赤足裸體,到處露鳥狂奔。 正史不一定保真,但野史一定夠野。 錦衣衛(wèi)指揮使懂了。 所以給揚州造謠之后,大家一提起揚州,就是“那個文人、商賈乃至販夫走卒都喜歡折磨女人讓女人裹腳的城市”。 而揚州人肯定不可能清白讓自己被潑臟水。他們一定會反擊。 只要他們反擊,帶領文人風潮,那文人更會視令女子裹腳為恥辱。 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聲音明顯比之前激動:“我這就去寫奏章,請示陛下!” 造謠……啊不,羅織罪名這種事,是錦衣衛(wèi)的老本行了! * “你們聽說了嗎?揚州早就流行裹腳了!” “早聽說那邊巨富之商、大腹之賈特別多,有錢人家玩得過火一些也很正常,后宅那些臟的臭的……噫,只不過以前沒有被捅出來而已。” “何止富商!聽說那邊的文人也很喜歡裹腳的女子!好像還專門為小腳做詩!說什么‘涂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嘖嘖,一看就知道喜歡得緊。” “噫——還涂香呢!將潰爛的血rou和行走時沁出來的汗一直裹在布條之下的腳,就算加了香料,能有多香?這些人莫不是喜好奇異吧?” 謠言四起,議者紛紛。 由于之前各家使力,裹腳這件事如今是被大眾看不起的,冷不丁聽說揚州人喜歡小腳,頓時,大家就有話題說了。 茶余飯后嘴兩句。 文會上嘴兩句。 哪怕是山野之間,農(nóng)人耕種間歇休息時,往田埂一坐,汗巾擦著額頭,就開始和其他農(nóng)人聊天,開口必是:“你聽說了嗎,揚州那邊的人喜歡小腳!” 旁的人總會震撼和驚嘆,連聲問真的嗎。農(nóng)人點頭點得毫不猶豫,好像自己親自去揚州看過似的。 對此,揚州人: “誰!!!” “誰在造謠!!!” 揚州的所有居民都出離的憤怒了。 支持裹腳個屁啊!在福王那事爆出來之前,他們都不知道裹腳是什么好嗎! 而且!裹腳那種殘忍又流毒的東西!他們才不會喜歡好嗎!他們的審美很正常的! ——現(xiàn)在別管是真的不喜歡,還是喜歡卻不敢說,這兩種人在家鄉(xiāng)被黑的情況下,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 有上百戶富貴人家當場站出來,亮出他們的約定:他們絕對不會給女兒纏足,兒子不論娶妻還是納妾,都不接受纏了足的女子!如果有誰違約,就自罰銀兩,那些銀兩會分給貧苦人家的女子。 又有無數(shù)揚州文人四處奔走,召開文會,一個個在文會上要么寫詩,要么唱詞,要么作賦……核心價值要么訓斥裹腳思想,要么鄙夷裹腳行為,而對于強迫女子裹腳的福王等人,更是被口誅筆伐,其中不乏千古名篇,送福王遺臭萬年。 ——受此影響,往后千年,揚州這個地方都在堅定地拒絕裹腳這事,連帶著十分推崇大腳女人,認為腳越大越有福氣。 揚州這個除京師外最大的城市,江蘇地區(qū)的文化中心動起來后,在文人墨客之間引發(fā)的影響難以估計。 東林學派率先響應,在道德方面狠狠抨擊了纏足,熟練地運用上升技巧,言其:“纏一人則害一家,纏一家則害一城,纏一城則害一國。殆無人理,流毒千年。” 常州學派不甘示弱,從經(jīng)世致用方面入手,言:“小腳使女子體虛氣弱,易發(fā)疾病,上污身體,下穢子孫,母不裹足,傳種易強,母若裹足,子孫體虛。國民體虛者多則冠冕軟弱、兵丁不堪,令鄰國垂涎,是以,裹足乃亡國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