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老皇帝面前放了一小堆,明顯是他挑揀出來的。 老皇帝:“你這多少錢?” 貨郎算了一下告訴他:“二十五文,客人我給你抹個零頭,二十文。” 老皇帝從那玩具堆里翻出陀螺擺弄著,左敲敲,右彈彈,好像挺漫不經意:“我看著這些玩意兒也不值二十文啊,這陀螺色兒都不鮮亮——八文!頂多八文!” 許煙杪在心里“嚯”了一下。屠龍刀啊! 貨郎仿佛頭頂冒出一個問號:“八文?這生意我做不了。” 老皇帝毫不猶豫放下陀螺:“做不了就算了。”轉頭:“許煙杪,咱們走。” 貨郎眼見著老皇帝真的往外走了,好似十分痛心疾首:“十八文!再少我就賺不了錢了!” 老皇帝十分心平氣和:“十八也太高了,再往下降降?如果合適,我真的會買的。你看我挑了那么多東西,不買我挑什么?” 那貨郎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又道:“十五文!真的不能再降了。” 老皇帝:“十文!我不止一個孫兒!往后還來找你!” 一個皇帝,就蹲在路邊和貨郎掰扯著這一文兩文的利益。 最后,這份交易以“十一文,但貨郎又送了他一個毽子,一個飛車,一個響葫蘆”為終結。 便服的錦衣衛(wèi)從旁邊竄出來,抱起這堆玩具,沉默地跟在后面。 老皇帝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轉頭一看許煙杪臉上表情糾結,頓時樂了:“怎么?覺得皇帝不應該爭這些蠅頭小利?” 許煙杪老實地搖搖頭:“臣認為,一文錢也是錢,臣只是好奇,陛下真的還會再去找那貨郎么?” ——周邊沒什么人,許煙杪也就放心地一口一個臣,一口一個陛下了。 老皇帝腆著臉,理直氣壯:“都是話術!你這娃兒不懂!能達成目的就行,管它是什么呢!” 許煙杪: (⊙o⊙) 這可讓大學生學到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時候,他往中間一站,氣勢十足:“陛下!臣要彈劾應城伯!” 應城伯背后一寒,開始思考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什么事情。又覺得…… “不應該啊……” 許煙杪這人謹慎得很,平時絕不隨便出頭。怎么今天就? 思來想去,又放下心來。他縱然做過什么,但以許煙杪的性格,拿不出來證據(jù),或者解釋不了自己為何知道那些事情,其通常會閉口不言——這么看,許煙杪可能頂多就彈劾一下他占百姓良田這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到時候皇帝訓斥幾句,他再把田還回去就行了。 應城伯攏手在袖中,垂著眼兒,老神在在。 隨后,他——還有整個朝堂,就聽見小白澤斬釘截鐵地表示:“臣彈劾應城伯品行不端!不知禮數(shù)!道德敗壞!他家中妾室眾多……” “噗——” 應城伯沒忍住笑出聲。 這算什么?果然是年輕人,看他多納妾就想彈劾他好色?還上升到道德敗壞了! “《禮》有言:妾雖老,未滿五十,必預五日之御。”許煙杪振振有詞:“然而應城伯府中,有不少妾室并未能夠做到五日一同房,應城伯明知此禮,卻放任自流,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所謂,禮是法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往日里,朝堂上的儒家臣子其實沒少用“禮”來坑政敵。 但是,像許郎的這個角度,這個思路……屬實是他們也沒想到的。 滿朝文武嘆為觀止。 儒家弟子兩眼發(fā)亮。 此子天生就該是我儒家的啊! 有好事者看向應城伯,發(fā)現(xiàn)應城伯的笑容已經僵滯在臉上許久了。 ——其他事情他都能狡辯,但這個,他總不能說自己一百個妾室,確實能夠每人每五天輪一次性生活吧? 肝子也遭不住這么造啊! 作者有話說: 陀螺: 陀螺者,木制如小空鐘,中實而無柄,繞以鞭之繩而無竹尺。卓于地,急掣其鞭,一掣,陀螺則轉,無聲也,視其緩而鞭之,轉轉無復住。轉之疾,正如卓立地上,頂光旋旋,影不動也。 ——《帝京景物略》 * 故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將御者,齊,漱浣,慎衣服,櫛縰笄,總角,拂髦,衿纓綦屨。 ——《禮記》 【翻譯:妾即便年老,但是只要沒到五十歲,就必須每隔五天輪流侍夜一次。輪到誰侍夜,就要像臣之朝君那樣,齊其心志,潔凈內外,穿上符合身份的衣物,將頭發(fā)梳好同時系上香囊,穿好鞋子,恭敬地前往。】 * 《禮·內則》曰:“妾雖老,未滿五十,必預五日之御,滿五十不御,俱為助衰也。至七十大衰,食非rou不飽,寢非人不暖;七十復開房也。” ——《白虎通義》 【妾在五十歲之前,必須每五天同房一次。五十歲之后,就不應該再有性生活,不然會加速衰老。到了七十歲,就必須重新有人陪伴睡覺。】 (七十復開房也,不是說七十歲再有性生活,而是說找人陪著睡覺。) (開房:謂與婦女同宿于內室。與“閉房”相對。) * 禮是法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 禮是周朝的典章制度和禮儀規(guī)范,內容極為廣泛,大而包括國家的根本法,小而遍及待人接物待生活細節(jié),幾乎整個上層建筑的領域都在它的支配下。《禮記》說:“夫禮始于冠,本于婚,重于喪祭,尊于朝聘,和于射鄉(xiāng),此禮之大體也。”關于禮的分類,有“五禮”、“六禮”、“九禮”等名目。禮在西周起著法律的作用,實際上,禮是法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