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咬牙：“朕今天非帶上你不可！”

    戶部尚書看看陛下，再看看旁邊的房陵長公主，眼神飄忽了一下。

    ——確實挺像的。

    吏部尚書咳嗽一聲：“陛下，未曾學(xué)過馬的人強行上馬，有可能會摔下來?！?/br>
    別人也就算了，小白澤是瓷做的，摔不得??！

    老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老皇帝眼睛一亮。

    ＊

    【蕪湖——】

    一道奇景出現(xiàn)在郊外。

    幾匹快馬在前面奔馳，穿過午后灼熱的曦光，紅色繡衫，袖口、衣角飛揚。護心鏡墜在胸口十分閃亮，但再亮，也沒有他們身后的那個竹車吸引人。

    竹子很輕便，做成的東西也絕不會笨重，更別說由好幾匹快馬拉著了。那竹車在平地上幾乎是一滑而過，難以言喻的溫暖光暈籠罩著車上的青年——

    許煙杪坐在竹車上，表面看著很平靜，實際上……

    【蕪湖?。?！】

    【再快一點！】

    【飛起來了！】

    【沖啊——】

    當(dāng)然，皇帝和百官不會做拖車這種事情，所以又是萬能的錦衣衛(wèi)出場了。

    皇帝他們也騎馬，跑得可比許煙杪那邊快多了。

    大雕翔過眾人頭頂，老皇帝雙腿一夾馬腹，雙手松開韁繩，馬側(cè)弓箭瞬息到了掌內(nèi)。馬身驟停，前蹄高高舉起，煙塵之中，駿馬嘶鳴長長響起，一箭射出塵煙，透過大雕翅羽，狠狠釘在上面。

    大雕悲嗚墜落，大臣們圍繞在老皇帝身邊奉承：“陛下神射！”

    老皇帝瞇著眼睛：“老了老了，之前瞄準(zhǔn)的是脖子，如今……”

    【誒？那是什么？】

    老皇帝下意識轉(zhuǎn)頭，循著許煙杪的視線望過去，就見遠方一座書院，立于山野中。

    而許煙杪，明顯沒注意到他射雕的英姿，被書院吸引去注意力了。

    “……”老皇帝甩袖：“神射什么神射，看你們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頭雕而已！”吩咐錦衣衛(wèi)：“拾起來，帶著?！?/br>
    然后勒著馬繩，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許煙杪那邊走，被遺留下來的臣子們面面相覷。

    中軍都督僉事咂舌：“陛下現(xiàn)在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伴君如伴虎嗎？

    老虎漫步到白澤身邊，屈起手指在竹車上輕輕一碰：“那邊有什么？”

    許煙杪搜了一下系統(tǒng)。

    【哦豁！熟人??！季歲上任地方，那個女德君子正好在他的治下，這幾個月一直被針對，他就跑出來，跑得遠遠的，跑來復(fù)州，在這邊養(yǎng)望?！?/br>
    【養(yǎng)得還挺成功，這邊的人都覺得他是隱士高人大儒，下了不少帖子邀請他去參加什么文宴、園會，他推了很多，一個月就出現(xiàn)在人前一兩回，特別有高人風(fēng)范?！?/br>
    【這次是受到書院邀請，來給學(xué)子們講課，嘖嘖，還有不少大儒在呢。哇！童大儒也在！權(quán)老之前聽說了這次，現(xiàn)在也在書院里呢！】

    哪怕知道這么多，許煙杪嘴巴也很緊，對著老皇帝：“臣也不知，看著像是一處書院？”

    老皇帝拿眼瞥他，馬鞭一抽：“過去看看！”

    群馬奔騰，直至?xí)和狻?/br>
    書院名字很好聽，叫“有余書院”。

    “有余？”兵部尚書嚼了嚼這兩個字，笑了一下：“倒是很有韻味?！?/br>
    眾人很悠閑地走進去，沒有人出來攔住他們，書院里人群聚集，觀衣服，大部分是書院的學(xué)子，小部分則是外界之人，加在一起約莫幾百號了。

    到了一個院子里，眾人各自尋席坐好，圍繞在中間的，是一株刺槐。

    老皇帝也找了一個地方落座，其他官員紛紛入座。

    “看看那顧銑能說些什么?！崩匣实壅f。

    ——顧銑就是女德君子的姓名。

    旁邊有學(xué)子插嘴：“你們是何人？怎能直呼顧夫子大名？”

    老皇帝一行人齊齊看向他，都是一等一氣勢十足的人，盡管沒有刻意威壓，這學(xué)子依舊神經(jīng)質(zhì)的哆嗦了一下，話語也有些結(jié)巴：“你、你們想干什么？”

    吏部尚書受到老皇帝的眼神暗示，沖那學(xué)子笑了一下：“郎君莫怕，我們只是從外地而來，看得不少人進這書院，就有些好奇。方才冒犯了那位顧夫子，實在是我等的不是。”

    吏部尚書長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耳垂還肥大，像極了廟里的彌勒佛，那學(xué)子渾身一松，便笑著回：“長者言重了，不知者無罪?！?/br>
    吏部尚書便問他那“顧夫子”究竟是什么人。

    說到這個，學(xué)子便熱情了。

    “顧夫子乃隱世大儒，我觀之，其學(xué)問可與季、權(quán)、童三者比肩?！?/br>
    季就是季歲，權(quán)就是權(quán)應(yīng)璋，童就是童心。一個今文學(xué)派首領(lǐng)，一個古文學(xué)派領(lǐng)袖，還有一個離經(jīng)叛道，被稱為妖儒。

    吏部尚書“哦？”了一聲，真心誠意地詢問：“這位顧夫子可有什么理論？”

    “有！”那學(xué)子興奮得臉頰都引引發(fā)熱：“仲尼言：唯上知與下愚不移。顧夫子告訴我等，天命有定，上知者，上等智者也，下愚者，下等愚人也，移，變也。宇宙洪荒，上等人與下等人是永恒不變的，高貴的人注定高貴，低賤的人注定低賤。低賤的人再努力，倘若沒有那個命，也成不了上等人。”

    老皇帝心念一動，還沒等他細(xì)細(xì)琢磨自己在動什么時，許煙杪困惑的心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