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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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害他家相公挨了頓毒打的罪魁禍首,還以為是哪個急色的恩客等不及了要來霸王硬上弓呢。 趙景行道:“我甚么也不做,只讓我看看傷就好。” 小孩的力氣到底比不過一個成年人,小六被他蠻力拉開,一個趔趄倒退了三四步,還要去阻攔已經來不及了:“你!” 被子掀開,露出一個被紗布蓋著的屁股來,揭開紗布一看,血rou模糊的那處涂了藥膏,里頭塞著一根食指粗細的棉藥棒,可惜還來不及看清,小六就過來把他推開:“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快走,不要打擾我家相公休息!” 一邊說一邊整理好紗布,重新把被子蓋上。 趙景行沒有防備被推得連退幾步,這動靜不小,將錦畫給鬧醒了。 “相公!” “曼曼……” 一聲曼兒,讓原本還迷迷糊糊的錦畫瞬間清醒過來,睜開通紅的滿是血絲的眼望向他。一瞬間,多日來的委屈,傷心,不甘,憤恨一起涌上心頭,眼眶里打轉的淚倔強地不肯落下。 趙景行想上去抱住他,剛走一步就把錦畫嚇得往床里縮:“不要過來。” 錦畫心中明明一肚子火,又想起來這一身傷是拜誰所賜,只得把一肚子臟話換做了這四個字。 趙景行不愿再傷害他,止步在原地:“曼曼,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害你至此。” 錦畫冷笑道:“趙老板憐惜我們這些玩物做甚么,奴的命比草賤,不值得您掛心。” “曼曼,我那日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往心里去。”趙景行道。 錦畫幽幽道:“爺說的沒錯,奴是千人壓萬人騎的下賤東西,的確不干凈。” 趙景行急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別這么說話,好不好?” “奴家怎么說話了?爺給了錢,是錦畫沒有伺候好,后悔還來不及,怎么敢生氣呢?” 趙景行氣到了,大聲斥道:“曼曼!” 錦畫幽幽一笑:“爺糊涂了,您跟前只有兩個人,這是照顧奴起居的孩子叫小六,奴名叫錦畫,卻從哪里來的‘曼曼’?” 趙景行抓住他的手:“你是當真不愿認我了?你我初識時,我叫你曼曼,你笑得明明那么開心……你真能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么!” 錦畫哼笑:“前塵事已隨風去,奴已然深陷泥淖,回不了頭了,再空談往事有何意義?” 見趙景行有片刻莫然,錦畫一張利嘴又開始毫不留情:“爺今日來是甚么意思呢?想要我么?那恐怕不行,奴身上可傷得重,一時半會兒伺候不了您。” 趙景行語氣中已然帶上些許怒意:“我今日來意很清楚,只想看看你的傷勢,想知道當初究竟出了甚么事,你非要這樣說話才痛快是不是!” 小六一見勢頭不對,摸了摸鼻頭,腳下抹油,一溜煙跑了出去。 錦畫也怒道:“不然怎么樣呢!爺再喊人進來,再讓館里人打我三百鞭子!打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不受這窩心的委屈!” 趙景行激動地擁住他:“不……我不想傷你。你是我心尖上的曼曼,我怎舍得傷你?你告訴我,當初究竟發生了甚么,我回襄城時你已經不見了……府里人說你耐不住寂寞逃出去了,我四處找你,翻遍了襄城,都找不到你。” 緊貼著臉的溫暖胸膛來得太遲太遲了。 明明心中還有許多刻薄的話沒有說出口,可這一抱像是被石頭砸破了的苦水罐子,多年來的委屈與不甘在一瞬間找到了傾瀉口,嘩啦啦xiele個干凈。 想要恨他,卻一絲恨的力氣都沒有,全數消散在這一片溫暖的懷抱里了。 錦畫的雙眼迅速蒙上一層水花,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在南館受盡的折磨和委屈,全憑一口氣執拗地撐下來,而如今姍姍來遲的擁抱像是一記重錘,錘破了所有由高傲筑城的防線,在這一刻崩塌得支離破碎。 錦畫張了張口,可喉嚨發緊,好半會兒才啞然道:“你走后幾個月,府里那些人都欺辱我,嘲諷我。后來沒過多久,他們就把我賣了,我看見牙子給了他們好多錢……” 如果他從未體驗過幸福的感覺,這些原不覺得苦,可偏偏趙景行救下他,疼愛他,僅僅幾個月的時光,卻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 沉重的回憶涌入腦海,如車輪般滾滾而來,錦畫不由得細細顫抖,喉嚨更緊了:“我被鎖在馬車里……他們和我說你不要我了,要把我賣到妓館里去。可我一點都不信,你怎么會不要我呢……” 錦畫自顧自地說著:“你看……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可你甚么都不問,就給了我兩巴掌。” 趙景行心中大慟,連聲說著對不起,將他摟得很緊很緊,緊到可以聽見他胸膛傳來有力的心跳聲。一雙大手圈住他的后腦和背,輕輕地安撫著。 錦畫又道:“他們一定和你說了我的壞話……否則你怎會這樣看我。” 趙景行啞然,回想起府里人說過的話,不敢想象這些年他經歷了甚么,只要一想心就一陣抽痛。恨府里人的陽奉陰違兩面三刀,更恨自己聽信讒言,傷人至深。 如今除了道歉,他真不知還能說著甚么。 當初由波斯回中原的路上,眼前人如今天一般將自己牢牢抱在懷里。厚實的馬車隔絕了風沙,沒有毒辣的陽光能照進來,只有和如今一樣溫暖的懷抱,當初的曼兒滿眼皆是崇拜與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