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向青春告別(6)
「葉小姐……不,大嫂,您用?!?/br> 聽他忽地轉(zhuǎn)換稱呼,葉月接過衛(wèi)生紙的手微微一頓,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只靜靜抹去臉上的淚,輕輕淺淺地說了一聲「謝謝」。 假如阿克再能說會道一些,他會知道現(xiàn)在該說幾句安慰的話,哪怕只是蒼白無力的勉勵,加減分散葉月的注意力,也總比她哭個不停來得好。 然而兩個保鑣都是粗人,阿克本人甚至只混到中三,學歷簡直是一片慘白,論到社交能力,全都是進了13k后加減磨練出來的。倒也不能說他不會交際,只是那些打打殺殺的「經(jīng)歷」,和安慰女孩子這種技術(shù)活,還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係。 若是專營情色事業(yè)那一塊的「梅花」成員,或許還會因著常跟酒店小姐們交流而多少累積社交經(jīng)驗,但阿克這種靠拳頭吃飯的打手,平日里也不常跟「梅花」那群人混在一塊,忽然要他說些好聽的場面話,著實是為難了他。 幸而葉月并沒有哭多久,安安靜靜地淌了好一會兒的淚,便收了淚水,卻仍然沒有回家的意思,只盯著阿克,直盯得后者遍體生寒,才緩緩道: 「阿克,你覺得他對我好嗎?」 這是個簡單到幾乎讓人發(fā)笑的問題,阿克卻意外地被問得一愣。 周明毅對她好嗎? 單說那連旁人看了都覺得傷人的冷漠,自然是不好的;但作為一直貼身保護葉月的保鑣,阿克也清楚,周明毅待這個未婚妻也許不甚熱絡,卻絕對是關(guān)心的。別的不提,只看他每週都特地抽空來聽自己匯報葉月的當週行程,就曉得他絕不像表面那般無情。 他們之間總是那樣矛盾,明明掛著最親密的名銜,卻彷彿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被眾多紛紛擾擾阻隔,使他們窮盡一生,也無法走到對方身旁。 阿克記得,有次他給周明毅作例行匯報,當時周明毅可能是太累了,聽他報完竟也沒叫他離開,就那樣沉默下來,良久,才聽他長嘆了一口氣,語氣間不無滄桑。 那時,他說:「如果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這話終于沒有下文,因為當下周明毅及時清醒,馬上就把他打發(fā)出去了。阿克事后也沒多想,只把這當作是自己工作的一個小插曲,轉(zhuǎn)頭就把這事給拋諸腦后了。 直至今日,聽到葉月這個似有深意的問題之后,他恍惚想起這一段,竟突然想通了周明毅并未出口的后半句話。 如果不是用這樣的方式相遇,也許他們之間,會有不一樣的可能吧。 可惜,沒有如果。 想到這里,阿克心底難免有些唏噓,于是斂了雙眸,也沒正面回答葉月,只避重就輕地說了一句: 「您別多想?!?/br> 這答案顯然在葉月意料之中,她也沒追究,臉色依舊沉靜如水。 不著痕跡地移開定格在阿克身上的目光,她半抬起頭,望著不遠處某棵隨風搖擺枝葉的大樹,好半晌后,竟悄悄揚起了嘴角。 「阿克?!?/br> 「是?」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死纏爛打的賤女人???」 「……」 問這話的時候,葉月的聲音還隱隱帶了笑意,阿克卻是啞然,完全不敢回應她的自貶。 而葉月看起來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她眼底漾著阿克看不懂的星火光芒,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大樹,就那樣迎著寒風,靜靜地看,專注得好似正凝視著她此生摯愛。 周明毅。 她在腦海里勾勒著那個人冷硬剛毅的側(cè)臉,一筆一劃描繪著他的名字,不知不覺地,心里竟莫名柔軟起來。 那是,已長久消失在她生命中的平靜和溫柔。 之所以會把問題丟給阿克,其實沒有什么深刻的含義。 說穿了,就是她累了,想放下了,卻又過不去自己設下的那道坎,因此才千方百計,想給自己一個放手的理由。 然而回心一想,就算她想出了幾百個合乎情理的理由,又有什么意義呢? 放下從來只是一瞬間的事,只要不再在乎,那個人、那件事,便再也不能對你構(gòu)成任何傷害了。這么多年,她陷在名為周明毅的愛情陷阱中萬劫不復,說到底,也不過是她自己執(zhí)迷不悟,不肯回頭罷了。 俗話說:「不撞南墻不回頭。」她倒好,撞了無數(shù)遍的南墻,總以為自己夠堅強,能把那墻撞破,結(jié)果卻被那堵墻反用事實證明,她就是那以卵擊石的卵,費盡心機、耗盡力氣,最終卻只在彼此身上,留下無數(shù)傷痕。 其實她早該承認,她的青春已然逝去,而今二十七歲的她,早就失去當年奮力追愛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