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顛覆誰人心 (6) 危險的黯街(下)
就知道那澳門男人有問題,過份熱絡(luò)的搭訕原本就不尋常,結(jié)果竟不只是皮條客而已。肯定還耍了甚么把戲,否則他絕不可能意識不清地進到這房間來,他可不是沒喝過比伏特加更烈更濃的酒。連同這一天的窩囊事,讓他暴走的怒火再也不可抑制。 「你們到底在搞甚么鬼?shit!」杜鑫評一把掐住那女人纖細的頸子,硬是逼向墻角。 「碰!」地一聲,床旁桌上的花瓶立即被撞倒摔落,碎瓷片和幾支半凋紅玫瑰散落一地。淡淡血腥味夾雜劣質(zhì)香水的刺鼻味,混在這陰暗狹小的空間里,只叫人作噁。 「sir……sorry……i……don’tknow……」女人瞠大如銅鈴的眼睛,帶著的nongnong口音,怯怯地望著他。她拼命想要抓開杜鑫評的手,卻無力掙脫,滿臉驚恐欲哭的表情,喃喃不停求饒。 終于,一行清淚從她顴頰滑落,滴到杜鑫評手背,沁涼滲入他的皮膚,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用力過猛。 不管對方甚么目地來著,一個的大男人這樣對付手無寸鐵的女人,總歸也太過份,他才緩緩地放了手。 「whatdoyouwant?」 鎮(zhèn)吼的聲音,差點兒貫穿她的腦門,女人嚇得震了一下肩頭,跌坐在地上安靜地抽噎,散亂的紅褐色捲發(fā)蓋住半側(cè)消瘦的臉頰。 「i……don’tknow……iamsorry……」 女人摸摸左手臂,再張開手竟是嫣紅的血跡,疼痛感和委屈讓她皺起眉,仍然害怕得不敢抬頭瞧他憤怒的眼神。 「whatdoyouwant?」杜鑫評心頭一軟,壓低聲音再問。 女人仰起臉,只是支吾地又說了聲:「iam……sorry……」 看來,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這女人看起來不像壞蛋,懺抖的嬌弱身體讓杜鑫評又想起另一個女人,忍不住涌上一絲歉意。鮮血從她手臂滴落,映在地上幾片白瓷間,想必是方才他粗暴的動作,讓她給花瓶碎片割傷。 他環(huán)伺房間一圈,小小的空間不似一般旅店的設(shè)備,連個電視、桌椅、床頭燈都沒有,僅有一張床和一個床旁桌,其馀就是那方才被打破的花瓶。 杜鑫評盡可能抑住自己的怒氣,緩下情緒對她說:「myapology,idid!」 「bandage?youneedbandages.」他指著女人的傷口,一面手比著纏繞的動作。 她似乎懂了,搖著頭說:「no!weotgoaheyare……outside!」女人不甚流利的英文再加上的泰國口音實在挺重,他得仔細推敲,才知道她到底說些甚么。 「they?」看來,他是被困在這房間,哪兒也不能去了。 但好歹他也是個外科醫(yī)師,當(dāng)然不能坐視有傷患在他面前而不理。杜鑫評二話不說,抓起削利的碎瓷片,便用力切扯襯衫的衣角,撕下長條襯衫布,隱忍著眩暈頭疼,蹲到女人面前,當(dāng)場替她包扎起來。 他的手指沾染了些許她的血液,他卻似絲毫不在意,流利的動作倒叫女人愣住了,一聲也不敢吭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用自己的襯衫碎片替她裹住傷口。 「咚咚咚……」凌亂腳步聲響起,門外似乎有人爬樓梯而上,隨之便是一陣敲門聲和一串泰語,感覺不只一人。 杜鑫評防衛(wèi)目光睞向女人,剛替她纏繞完傷口打上尾結(jié),便站起身,估量著或許門外的人即將破門而入。不知是否聽見花瓶摔碎的聲音引起了注意,也不知那些人進房后會不會對他如何,一股冷意便順著背脊往上蔓延。繃緊的神經(jīng),關(guān)注門外的任何動靜,胸口不自覺鼓躁起來。 只聽得女人大聲開口,嘰哩咕嚕對著門外說了些他聽不懂的話,門外的人便安靜了下來。 他疑惑地瞪著女人,她才赧然地抬起包扎好的手臂向他點了頭:「thankyou!itoldthem……iamfine……」看來,是她讓門外來者退散的,是為了感謝他幫她包扎傷口嗎? 或許,她真的不是他們一伙的,也或許是被利用的也說不定,但杜鑫評還是無法完全相信她。 他坐在床邊,遠遠打量著她好一會兒,試探性地問:「whatdisease?」 女人似乎沒弄聽清楚他到底問些甚么,怔怔地回望。 「youdaughter,whatdisease?themansaidthatyhterissick,or……didhelietome?」杜鑫評便又更清楚地問了一次。如果她不是那皮條客一伙的,或許會跟他實話實說。 「no!leukemia(白血病)!mydaughterhas……leukemia.it’strue!」一聲哽咽,女人眼眶便暈得更紅。 「leukemia?」 他接觸過太多病人家屬,那表情確實不像是騙人的。這輩子遇到第一個在他面前往生的,就是小兒科見習(xí)時照顧的白血癥孩子。 思忖了半晌,杜鑫評摸摸西裝褲后口袋,皮夾子竟然還在,真是太好了!看來外面的混帳目標(biāo)若不是在他口袋里的銀兩,肯定就是比這多更多,或者其他不是銀兩的東西。 「howmuueydoyouneed?」他翻翻皮夾子里的鈔票,這次來泰國之前兌換的兩萬泰銖,還好好地躲在其中。 「i……don’tknow……」女人搖搖頭,面有難色地說。 當(dāng)杜鑫評把所有的泰銖一股腦兒掏出,擺到床旁桌上,女人張口結(jié)舌地盯著桌上的鈔票,撲簌簌的淚珠便一顆一顆滾落。 泰國的醫(yī)療費用不知如何,但縱然這把鈔票要治療白血病,是不太可能的事,至少,這已是他現(xiàn)在身上僅有。一個女人為了生病的孩子,要這樣出來賤賣自己的身體,也太叫人于心不忍。 小房間的空調(diào)似乎是差到不行,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但是卻讓他感覺有如烤箱般的悶熱。口乾舌燥得煩,緊繃感從跨下直昇頭頂,手腳末肢竟微微顫抖起來,呼吸心跳也跟著急促。 這感覺不對!絕不像是外來的悶熱,而是來自身體的反應(yīng)。他坐在床榻角落,緊緊握住拳頭,感覺黑暗里有隻野獸蠢蠢欲動,該不會…… 女人看著他揪結(jié)的表情,不確定的語氣問了聲:「drug?」 「what?」他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就怕心理的疑慮正巧猜中一個可怕的答案。 「theyusedrugs……」她皺起眉,心虛地說。 「whatdrug?」杜鑫評聲音拔了個尖,差點兒跳起來。 泰國女人帶著歉意的眼神,看似知道些甚么,支吾著回應(yīng),「i……don’tknow.maybe……notjustone……」 「what?oh,shit!」 不只一種藥的意思?麻醉藥、迷幻藥、春藥、……甚么都有可能就對了? 難怪他一直處于意識不清晰的狀況,出現(xiàn)幻覺、錯覺,又頻頻頭痛泛暈、全身燥熱。 要不是房間里唯一可以摔的花瓶早已摔碎,他還真想把整個房間都砸爛。他怒氣忡忡瞪了一眼女人,又感覺她其實應(yīng)該也很無辜,只希望她別再靠近,自己還能控制得住。但要如何才能安全離開此地,他可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iam……sorry……」 女人沉沉嘆了一口氣,剛要往前一步查看他的狀況,杜鑫評立即警覺地喊出:「don’ttouchme!」 不確定身體里亂七八糟的藥物會有甚么反應(yīng),他得隨時留心任何不該有的刺激,才能抑止瘋狂的野獸戰(zhàn)勝理智。 她停住腳步,識相地保持著一個距離,忽然想起甚么,「wait……」便拿起身上的手機撥出電話。 她對著電話里的人咕噥須臾,像是菜市場里討價還價的婆婆mama,最后終于對他露出一絲笑容,按住電話問道:「whichhotel?wereareyouliving?」 他遲疑了兩秒,方回應(yīng):「orientalhotel!」 該相信她吧?她真的不是惡人吧?否則,他此時也不知還能相信誰了。 女人在電話里交代了一番,放下手機,即向他招招手,指著窗戶外的簡陋的防火梯。「here!」 杜鑫評小心翼翼走過去,往窗外望出,側(cè)邊防火梯往下,幸好只是三層樓的高度,一輛綠色的計程車正從黯街一側(cè)某個巷口穿出,往這大樓駛近。 「yougo!idon’twanttohurtyou.hewilltakeyoutoorientalhotel!」 他還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打算放他走嗎?該不會又是另一個陷阱?綁架?仙人跳?半個晚上的遭遇,已經(jīng)夠他幾近崩潰。 她才拉開窗戶,便聽見門外又傳來一行人上樓的腳步聲,「thetaxi,heismyfriend,hurryup!」女人微略提高的聲音,帶著真誠的擔(dān)憂。 再不走,可能真的就來不及了! 他雙眼一瞠,忍住手指的顫抖打開窗戶暗鎖。這窗雖然不大,但幸虧他的身材也恰好可以爬得過。蹬上床旁桌,翻過窗戶,杜鑫評滿懷感激地說:「thankyouverymuch!」 「thankyou,too!」女人也給了他淺淺的欣慰一笑。 腎上腺素極度飆升,他終于爬下了生銹斑駁的防火梯,跌跌撞撞爬進了計程車。從他逃出的窗子里,傳來了嘲雜的追喊聲,計程車司機便像是玩命關(guān)頭電影情節(jié)里的賽車手,開始加速直往前衝,冷不防又左轉(zhuǎn)、右繞。 從來沒有像這樣暈車暈到腸胃全部顛山倒海,簡直就要甩掉半條命,連心臟都快要從口中嘔出。要是這會兒真能逃出那鬼地獄,他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要踏進泰國。 ********************************************** 蘋果與泰國女人的對話, 除了醫(yī)療專有名詞外都沒有附上翻譯, 希望讀者還能看得懂。 故事設(shè)定里泰國女人英文不甚流利, 刻意儘可能使用較簡單的句子和字匯, 感謝大家的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