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觸即發
西北邊防要地--- 月黑風高之夜,駐扎著數十萬兵馬的軍營里,正瀰漫著詭譎的緊繃氣氛。 稍早前被一場大火燒去了軍營內數月的糧草,已造成一陣兵荒馬亂,原本職掌統帥位置的將軍也因此事被判失職,人就這么被羈押入大牢里,等候軍法審判,更是引起一干將士們人心惶惶,就怕自己成了下一個被盯上的對象,而造成如今這一切sao動的人,正是稍早前率著一支精兵策馬前來的鎮國大將軍,龍玄夜。 面對這有著”地獄戰鬼”名號的大將軍,軍中的每個人可都是膽戰心驚,他嚴酷殘忍的鐵血政策向來是出了名的,更罔論下午他抵達軍營之時,那渾身散發的噬血殘意更是讓人驚懼,他那本就邪冷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潭深不見底的鳳眸如火焰般赤紅,力量彷彿足以焚盡方圓百里內的一切生靈。 如今,這以鬼神之姿前來的大將軍卻不在統帥的帳營里,而是位處于軍營里最黑暗之地---戰俘營大牢。 幽濕陰暗的軍營牢內,響徹著一聲聲被施以酷刑之人所傳來的痛苦呻吟,那些遭俘虜的戰俘都深知落入敵軍之后必會遭受殘忍待遇,也都有了一死的心理準備,但就是忍受不了這日日折磨卻又死不了的痛楚,哀戚的嚎叫著。 然而,在那此起彼落的哀嚎之中,還是有一人不同于其他戰俘,即使被刑求到體無完膚,渾身浴血的披散著發,還是緊咬著牙關不發一絲聲響,那鐵錚錚的硬漢性子讓用刑的士兵都忍不住折服了, 而這個一身傲骨的漢子,正是當日在九王爺府外下手劫了馬車之人,寒徹。 那日,他駕著馬車與含香一同引開了追兵,以他策馬的速度本以為能多掙些時間好等待援兵的到來,怎知追在其后的竟是龍玄夜親自率領的一支精兵,他們速度之快根本讓他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他讓含香獨自策馬繼續前行,他則留下來斷后,但他孤軍的力量終究敵不過四方涌來的敵人,戰敗遭俘后也就成了階下囚。 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這一生為了國家盡忠,后來國家敗亡,身為禁衛軍統領的他本該以死謝罪,但他心頭還有一事,就是尊貴的汴梁國公主宮雪初竟被敵方將軍強行帶離家園。公主本于他有恩,再加上宰相之子南紹風也是他多年相結之友,為此,他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覺悟前往營救公主,怎知終究還是無力回天,最后在他欲自刎謝罪之時,是公主跪著求他活下去,他才忍辱負重的活到了現在……如今回顧他這一生,也夠了,只要南紹風能順利的執行計畫,大敗弘盛王朝,奪回汴梁國的主權大位,他也就死而無憾。 「從方才到現在,都折騰半天了還不愿說半個字,看來,是本王輕瞧了你的忠心……寒徹,你跟著本王幾年了?」 地牢里的冰寒嗓音如鬼魅般回盪,壁上高懸的火光閃爍的映照著在龍玄夜邪美陰冷的面皮上,交織著詭異的暗影,他此刻坐在寒徹的面前,冰殘視線冷冷掃過那血色盡染的衣衫。 「從你當年拯救主子未果到現在,也有十年了吧……這十年來,還真是難為了你,明明恨不得下手殺了本王,報仇雪恨,卻還是隱忍到現在才發難,真是了不得的耐心。」這話聽著似有褒意,但那被稱讚之人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這么多年來,本王很清楚你抱的是什么心思。前五年,你是為了保護你的主子而活下去,后五年,你則想著如何才能報這家國之恨,而本王也從未干涉過你的一舉一動。畢竟,就如本王對世人下過的戰帖一般,只要夠本事,本王這條命隨時等著人來取,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做的事情,就是動了本王懸在心尖上呵護的人!」手一揚,用刑的士兵也將燒得赤紅的鐵烙印上去,一時間,rou皮焦黑的味道瀰漫,劇烈的痛苦讓寒徹渾身顫抖,意識開始模糊,卻又被一桶冰水給潑醒。 「那個人,本王等了五年,足足五年撕心裂肺的痛,恨不得要這天下人全陪葬的痛,萬念俱灰的日日守著還魂石,就為了等待那個人回來……終于,她再次回到了本王的身邊,而你卻該死的做了什么!」 伴隨著暴怒一聲,寒徹的散發被猛力一揪,一把銀亮的長劍也順勢劃上他的頸項,只要一個力道就足以致他于死地,卻仍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早知道如此,本王當年就該一刀送你上路!」 寒徹勉強睜著被血跡盡染的眼睛,望向舉刀之人,黯啞的開了口「殺了我吧……」 聞言,龍玄夜狂浪的冷笑一番才又道「寒徹,本王不會殺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本王答應過雪初,此生絕不奪你和元春的性命,就是因為這樣,你才能安然的活到現在。」 「既然落入你手里,我也不會茍活,就算你不殺我,我還是可以奪了自己的性命。」 見寒徹就要咬舌自盡,龍玄夜一把緊抓住他的下顎,咯的一聲,任其脫了臼之后,寒聲道「你想死,本王不反對,但在這之前,你最好留著一口氣,先將本王交待的事情完成,否則,就算得違背和雪初之間的誓言,本王也會讓元春不得好死。」 事關元春,寒徹也不得不停下尋死的念頭,撐著一絲精神聽龍玄夜續道「本王留著你一口氣,是要讓你帶句話給你的主子:明日辰時,本王會親自在千里河畔設宴款待,到時,請他準時赴宴,本王期待他的大駕光臨。」 冷厲的宣告完,龍玄夜也讓人將寒徹松綁,并準備了一匹精壯的快馬,讓他一路順利的出了帳營,飛快的奔馳而去。 而寒徹的快馬才離開,龍玄夜也回到了主帥的帳營里,一干將士們早已在里頭候著,等待大將軍下達重要的軍令。 待龍玄夜在鋪著虎皮的榻上坐定,熟悉的穿心裂痛感卻再次襲來,他摀著胸口緊忍一陣,仍是不支的吐了一口黑血,讓在場將士們為之驚惶。 「大將軍!」 「來人快找軍醫啊!快!」 「慢著。」龍玄夜冷冷一個揚聲,眾人全停了動作。 「無妨,這傷不礙事。」他抹去嘴角的血痕,寒眸一掃,將士們也立即重新歸位。 待一切就定,龍玄夜繼續開口,眼神鋒利如刃,「本王多年不曾駐扎于西北之疆,這軍紀倒是松散的徹底,連軍糧都能輕易的讓人放火一把燒了,怎么你們這些長年領朝廷軍奉的將士們還有臉站在這,不該跟著那把火一起燒得乾凈徹底嗎?」這聲音不急不促,但語氣里刺骨的冷殘之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大將軍饒命!」將士們冷汗涔涔的齊聲道。 「哼,想活命,就想辦法將功贖罪,否則,在這帳營里的每一個人,本王都不會輕易放過。」冷厲的宣告完,龍玄夜將視線調向一名身形壯碩的黑鬍將士,輕慢的問道「可摸清了敵方叛軍人數?」 「回大將軍,敵方狡詐,將軍營駐扎在千里河畔以北,那滿是瘴氣泥沼的樹林里,我方探查不易,但依照那林子的大小判定,粗步估計敵方約有八萬兵馬。」 「八萬?」龍玄夜冷唇一勾,狀似苦惱的沉吟道「還真是個保守的估計數字……不想辦法突破敵軍佈下的阻礙,單憑這林子大小就判定敵方人數,做事如此輕率隨便,讓本王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殺了你,再找人重新去探探。」 聞言,黑鬍將士連忙雙膝跪地,惶恐的拱手道「大將軍息怒!末將會再更仔細的探查敵營,速速取回更精確的情報!」 「早知如此,為何不一開始就把本王交待的事做好。可惜啊,本王向來不會給第二次機會,諸位將士最好把這點給記清楚了。」語畢,他眼一抬,黑鬍將士就被侍衛給拖了出去,連個求饒的機會都沒有,這場景看在其他將士眼底,完全是個活生生的借鏡,讓他們再次領會到這大將軍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 清理完失職者,龍玄夜繼續點名,「負責管理糧草的人何在?」 這一喚,一名立于后側的高碩將領連忙趨前覆命,先前負責之人已遭軍法判處極刑,如今則由他頂而代之。 「你就是負責之人?」 「是,大將軍。」 「仔細清點過剩存的糧草了沒?」 「回大將軍,末將已逐一清點過了,如今大帳內只剩約七日的糧草可用。」 「嗯……那么北蒙軍那里,可連系上了?」 「回大將軍,北蒙國近日實行鎖國政策,完全封鎖了邊境各大通道,外界的消息短期內難以傳遞進去。」 「喔?北蒙國還真是會挑時間,偏在這緊要關頭鎖國……那這消息可回傳京師了?」 「是,大將軍,目前朝廷已派人馬自幾個關口運載糧草過來,可最快也要十日之后才得以抵達軍營。」 聽完將領的回報,龍玄夜支著額際,瞇著寒眸道「如此聽來,情況倒是有些棘手……」他沉著的思量半晌后站起身,面朝眾人道「眾將士們仔細聽著,這西北之地,本王過往也曾率兵攻打過,那時候這片林子可沒什么瘴氣泥沼的,分明是被人特地下了陣法保護著。對方如此故弄玄虛,其中必有詐,你們的腦袋也得清楚一點,否則下場就會和方才那個失職的將領一樣,明白了嗎?」 「是,大將軍!」 「再則,我方糧草僅存有限,補糧隊伍也無法即時抵達,所以這一仗,本王將會在三日內拿下,絕不拖泥帶水。」 堅定的宣告后,他寒眸一掃,厲聲續道「傳令下去,于今日起全軍備戰,大戰其間有違軍紀者毋須審判,斬立決!」 「是!」 軍令一下,整個軍營的兵馬也開始重整陣隊,各個身披銀亮戰甲手持鋒利兵器,依照指令嚴格cao演軍練,蓄勢待發的準備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 這夜,身為主帥的龍玄夜高站在烽火臺上俯瞰底下cao演兵士,蒼白的容顏依舊毫無血色,手里握著的,則是那鑲著碎裂還魂石的玉墜。 「雪初,你等著我……明日,本王一定會去將你平安的帶回來,一定!」他緩緩收緊手里的還魂石,直到掌心被劃出血痕,點點滴落于地。 作者漫談: 光晴在這次的篇幅里放了一張地圖,好讓大家了解內文里幾個大國約略的地里位置,原圖是借用宋金時期的地圖,在當時的宋朝時局也是動盪不安,常有外族侵略,和故事中的背景相似。 說到地圖,就讓光晴想起學生時期的地理與歷史課,當時為了考試每天得背一堆編年史,常常十分頭痛,但現在自己將戰亂放在故事里,才發現史籍中那一篇篇的戰事都是先人流過的血淚,能被史官記錄下的都是當朝的大事,但其中又有多少人的故事被淹沒在歷史當中呢? 說了這么多,有點感觸,但其實過去上課時常常都在放空......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