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劃破迷霧
「雪初,怎么不回應(yīng)我?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龍玄夜著急的將她扳過身,醺醉的望向眼前之人,然而當(dāng)迷離的黑眸在看清她面容時驟睜,接而怒不可抑的勒緊她的手腕,厲聲道「你不是雪初!在這里做什么?是誰允你到這里來的!」 「王爺,我……」 「說啊!是誰讓你如此大膽的擅闖此地?」 「王爺,對不起,請您先放開我,讓小女解釋。」宮雪初纖細(xì)的手腕幾乎要被這猛地扣緊的力道給扭斷,她面色慘白,吃痛的懇求道。 龍玄夜冷哼一聲,倏地將手一甩,冷眼見她跌落于雪地里。 「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傾瞬間,雋骨柔情已不復(fù)見,那陰冷莫測的怒顏讓宮雪初的理智歸位,小心謹(jǐn)慎的跪在雪地里回道「回王爺,小女昏睡了一日,方才自房內(nèi)初醒,一時恍惚步出了屋外,又不慎在王爺府里迷了路,才不小心誤闖此地,請王爺恕罪。」 「哼!哪里來的這么多不小心,你私闖本王府的禁地,罪不可恕!」他疾言厲色的瞪視著她,眸里只有冰冷的殘意,「元春呢?本王吩咐過要她看著你,怎么,她不在房內(nèi)嗎?」 「王爺,元總管曾一再囑咐過小女絕不可隨意外出,是小女不聽勸告,擅自步出房外,不關(guān)元總管的事,全是小女的錯。」深怕牽連元春,宮雪初急切的開口解釋。 「你都自身都難保了,還有心思替他人說情,你以為本王的懲罰是你受的起的嗎?」 「王爺恕罪,小女真是無心的,請王爺饒命。」 「你是什么東西,憑什么要本王饒了你!還有你身上這是什么?你怎么會穿著這件衣袍?」龍玄夜猛地拉著她的手臂起身,讓她吃痛的悶哼一聲。 「說!這衣袍哪來的?為什么在你身上?」 「因為天冷,小女就隨意在房內(nèi)借了一件外袍披上,并未經(jīng)元總管同意。對不起,王爺,小女知錯,愿受責(zé)罰!」 「脫掉!現(xiàn)在馬上脫掉!」他厲聲命令道。 「是。」宮雪初立即褪去身上的外袍,雙手奉上。 龍玄夜接過衣袍,見她微微發(fā)抖的顫著身軀,纖細(xì)的身影在漫天風(fēng)雪之下飄忽的彷若眨眼即逝,心底又起了莫名的sao動。 為了止住這無法控制的情緒,他再次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寒聲道「大膽的女人,三番兩次如此觸怒本王,你就真的不怕死嗎?」 「不,小女只是平民百姓,當(dāng)然怕死。」 「哼,那為什么本王在你的眼里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畏懼?」 宮雪初望向那張冷峻的容顏,定聲回道「王爺希望小女畏懼您嗎?」 「你不該嗎?」他瞇眼。 「王爺,您有讓天下人都為之膽寒的能力,這點無庸置疑。」 「但你卻硬是成了個例外是嗎?」 「不,小女和他人無異,只是……」 「只是什么?說!」 她忍著他加諸于手臂的疼痛,幽幽的回道「只是小女過往曾走過鬼門關(guān)一遭,大難不死后,對生死之事有了比常人更豁達的思緒,心底也就少了一分畏懼。」 「鬼門關(guān)……」他喃喃念著,迷離的眸光閃爍,「你是說,你曾經(jīng)歷過生死交關(guān)之際嗎?」 「是的,王爺。」 「告訴本王,那是什么滋味?在面臨生死交界之時,究竟是什么感受?」他松了扣住她手臂的力道,改而抓住她纖細(xì)的肩頭,沙啞的問道「是痛?是不甘?是害怕?還是解脫?」 「是不捨……」宮雪初淚眼婆娑的凝望著那張霸氣狂浪的容顏,幽悽的輕語回道「在小女魂神彌留的當(dāng)下,滿心懸念的,都是心底最放不下的那人。」 聽見她的答覆,霎時間,龍玄夜?jié)M腔的狂躁與怒氣竟就這么緩和了下來,啞聲低喃「不捨嗎?雪初,你當(dāng)時的感受可也是如此……對本王,眷戀不捨……」 他松開了扣住她的雙手,垂眸看著擱在臂上的裘袍,這件失了主人的衣裳本該被塵封在冷硬的壁櫥里,卻在此刻染上了一些暖心的溫度,而這溫度的來源,此時正立于他的眼前。 此時,一陣狂風(fēng)再次襲來,冷冽的寒意讓他稍稍自無邊的迷惑里清醒,也才看清了眼前人兒的唇色早已被凍的發(fā)紫。 他鳳眸微凜,低咒一聲,旋即將臂上的裘袍重新披回她的身上。 「王爺?」宮雪初的身子一顫,被他的舉動給弄迷糊了。 龍玄夜系緊裘袍上的絲帶,見她的身子被包裹的密實,不再有透風(fēng)的機會,才神色莫測的開口道「上官蓉蓉,聽清楚了,既然當(dāng)初本王救了你一命,那么從今以后,你的這條命就是本王的,以后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你生病、受傷,甚至連死也得經(jīng)由本王的同意,明白嗎?」 「……」死亡不說,若連生病受傷都在管轄范圍內(nèi),這……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些? 宮雪初為難的沉默著,下一刻卻被一把側(cè)抱起身,讓她驚訝的低呼一聲。 「王爺?」 「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語畢,他旋即施展上乘輕功迅疾消失于原地,無聲無息。 兩人的身影才剛離去,一道孤冷的嗓音立即輕揚于靜默的夜色中。 「出來吧。」 語落,角落的暗影之處緩緩步出一名女子,那人即是方才差點因失職而遭受牽連的元春。 她走到寒徹面前,望著依舊一身黑衣的寒徹,秀緻的面容上有著難解的情緒。 「子時已過,為何你不在房內(nèi)?」寒徹問。 「我是故意的。」元春毫不掩飾的坦承道。 「你想測試那名女子?」 「是,我本想藉此探測她看似無害的表象底下,到底暗藏了多少不良的居心,但她的一言一行都令我感到困惑……」那女子方才大可把過錯直接推托到她身上吧,為何要挺身袒護她呢? 「是真是假又如何?你是總管,盡好自己職責(zé)就好,不要攪進府內(nèi)的風(fēng)波里。」寒徹冷靜的回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名女子確實有些古怪之處。她方才自我的房內(nèi)步出后,似乎沒有任何尋路的遲疑就往雪瑤樓走,還在樓前站了好半晌……還有,你沒發(fā)現(xiàn)嗎?王爺對這名女子的態(tài)度很不一樣,除了小姐之外,我沒見過王爺對任何人有如此大的忍耐力。」 「面對這種難得敢直言反抗的女子,王爺只是一時新鮮,相信過不了幾日,她的下場就會像過往那些人一樣,淪為王爺玩弄的一枚棋子。」這些年身為王爺近身的護衛(wèi),他看過太多例子,無一例外。 「至于她對王府內(nèi)的地形熟稔這點,我會再徹查,畢竟她也曾以女扮男裝之身在外奔走,隱瞞了真實身分,確實大有可疑之處。不過這些你都毋須cao心,在王爺面前,她就算心機藏的再深沉,也只能落得玩火自焚的下場。」 「是嗎……」聽寒徹這么說,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一絲不忍,「若她是名刺客,的確死不足惜,但如果她只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希望她能逃過這一劫。」 「此女是敵是友尚未明朗,別把私人感情投入,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寒徹提醒道。 「嗯,我明白,這些年不也都是遵循著這個規(guī)則,才得以安然活到了今日……」 元春的視線調(diào)向眼前的樓宇,眸光幽幽的續(xù)道「寒徹,你記得嗎?再過幾個時辰之后,就是小姐的忌日了。」 「當(dāng)然。」每年的此刻,他總是靜守在王爺身邊,見平日冷血殘佞的他一改其性,黯然神傷的以大量的酒水灌醉自己,直到天明。 「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都五年了,可每一年的忌日,我都還是期盼著能和小姐再見一面……寒徹,你覺得小姐現(xiàn)在會在哪里?她會回來看我們嗎?」 「希望她不要再回來了,甚至,將我們忘了都好。」寒徹望向雪瑤樓,孤冷的嗓音里難得洩露著一點情緒。 「為什么?小姐生前待我倆如親人,難道你不想再見小姐一面嗎?」元春難受的問道。 「王妃生前已受了太多身體病痛的折磨,我希望她死后能免卻這一切苦痛,到一個更好的地方,享受她該有的福報。」 聞言,元春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是啊,你說的沒錯,像小姐這樣慈悲心腸的人,是該脫離塵世之苦,安享福澤庇祐……」說到此,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上官蓉蓉披上小姐的裘袍,在風(fēng)雪中駐足的背影,在當(dāng)時,不只王爺錯認(rèn),就連她也在那一瞬間,都以為是小姐回魂了。 不!不可能,小姐都過世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會再回來呢……元春為自己一瞬間的想法感到荒唐。 寒徹靜靜地凝視著元春半晌,突然開了口「元春,你還記得王妃曾允諾,讓我兩在她離世之后能決定去留之事嗎?」 「記得。」她點頭。 「那么,倘若有一日,我想離開這里,你可愿……」說到此,他突然頓了頓,沒將話說完。 「你想說什么?」元春望著他,心底有著期待。 寒徹的神色復(fù)雜,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吞了回去,淡淡的說道「沒什么,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夜色已深,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還得準(zhǔn)備王妃的忌日。」邊說著,寒徹隨手撫去落在她發(fā)上的白雪,如此不經(jīng)意的舉動讓元春的臉又紅了紅。 「好……你也是。」雖然很想聽完他的未竟之言,但元春明白這個男人是個悶葫蘆,若他不想說,那么就算再等個半日也不會有結(jié)果,只好低頭掩飾著燙熱的雙頰,提著裙襬快步離去。 寒徹則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深凝著眉心,一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