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汪勁承上次開會的爭吵，似乎成為公司近期最熱門的話題。據包打聽王艾瑪說，還有人直接開賭盤預測我們最快什么時候分手。

    這個世界總是喜歡看人笑話，卻沒人在意事情最真實的面向。

    ryan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處境開始變得艱難，但他依舊維持他那陽光的本性，還會和王艾瑪私下出去吃飯聊天，不過和我開始保持著一個很安全的距離。對我來說這樣也好，因為我知道維持這樣的模式，對他來說也是比較自在的。

    至少汪勁承對設計部開始比較松懈，前陣子聽見汪勁承的助理小安才在抱怨：「汪總監的行程好難排，幾乎一天到晚都是跟設計部開會。」

    而我選擇暫時先忽略汪勁承的「公器私用」，因為據他的說法，是上面的人開始注意設計這塊領域，公關跟行銷對公司來說已經是很成熟的部分了，所以長官們才會比較放心。

    無論如何，這段時間我晚上刻意去報名一些講座課程，想要暫時回到一個人安靜的片刻，然后稍微遠離談論工作，稍微遠離腦子的混亂，稍微遠離習慣先認輸的自己，稍微遠離…汪勁承。

    但今天晚上我翹課了，我隨意報名了一個網路行銷的課程，但聽了前半小時的內容，發現講師單純只是吹噓自己曾做過哪些案子，我毫不猶豫的拿起包包離開會場，然后腦袋里浮出了一間熟悉的咖啡館。

    我和瞿霖以前常常窩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那是一間黑白相間的店面，桌子都是用木頭材質顯得溫暖，燈光總是昏暗，但卻只用整面玻璃當作與外阻隔的媒介。門口前放了一臺漆成水藍色的腳踏車當裝飾，里面沒有菜單，老闆總是會隨性的送上今日特調，只有熟客才會知道自己想喝什么。

    似乎從大學畢業后就很少去那邊走走了，剛好從講座會場走過去不到十分鐘的距離，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朝那熟悉的方向前進，心里面盤算著等等想要點鮪魚玉米三明治，搭配一球巧克力冰淇淋，當然還有自己最愛的加糖拿鐵。

    想想以前的快樂很單純，我腦中突然閃過瞿霖的笑臉和他那爽朗的笑聲。

    但那個念頭出現兩秒鐘就被我制止了，我將注意力放在等等要享受的時間，所以刻意的加快自己的腳步，直到看到熟悉的招牌和大門，我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白色的燈箱招牌依舊沒變，上面以黑色的筆觸寫著「bladwhite」，門口熟悉的腳踏車依舊擺在原地，但旁邊多了幾盆瑪格莉特的盆栽，讓整體看起來有點鄉村風。我推開了大門，老闆依舊輕輕的說聲歡迎光臨，然后繼續和吧檯的熟客聊天。

    我四處張望著，店內的客人并不會很多，所以很好挑選自己想要的位子，我選擇以前和瞿霖習慣坐的位子，位于吧檯的最外側，旁邊剛好是一面墻，又背對著大門口，店內依舊維持他昏暗的調性，這樣讓我感覺相當有安全感。

    老闆往我的方向移動，他依舊留著他性格的鬍子，發線雖然有點往后退，但絲毫不影響他帥氣又有點粗獷的五官。「好久不見了，今天怎么沒一起來？」

    老闆的聲線依舊低調沉穩，問完他開始低頭調配我以前習慣的飲品。

    我沒有直接回答老闆，然后苦笑了一下，「還有三明治嗎？」

    老闆抬頭看了我一眼，「最后一份被點走了，最近有研發新菜色，想嚐嚐嗎？」

    我笑著點點頭，然后開始享受被黑暗包圍的感覺。耳邊傳來的音樂都是輕快且讓人放松的，似乎有一首還是annsally唱的smile，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輕輕的閉上眼睛，試著讓自己放松一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然后感覺旁邊的位置有人粗手粗腳的就「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高腳椅上面，「我三明治好了沒呀？」

    我驚慌的睜開自己的雙眼，然后往我的右邊看，瞿霖竟然就活生生的坐在我的旁邊，他似乎還沒發現我的存在，然后一直傻笑看著老闆，似乎很期待他剛剛口中問的三明治。

    老闆依舊維持他慢條斯理的速度，他俐落的將烤盤上的麵包屑弄成一堆，然后把三明治小心翼翼的放在純白色的瓷盤上，之后雙手端上放在瞿霖的面前。

    不過老闆很雞婆的朝我這邊解釋，「最后一份三明治就是被他點走的。」說完，他笑了一下就離開我的視線。

    我感覺到老闆是故意要讓瞿霖發現到我的存在。

    「阿呀，小姐不好意思，還是先讓給你…」瞿霖笑了一下將盤子推到我的面前，我依舊維持著側臉的方向，但沒幾秒我發現瞿霖也僵住了。

    但我知道瞿霖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習慣先讓自己吃虧。

    「不用了，我已經點別的了。」我的口氣沒什么溫度，然后若無其事拿起眼前剛剛送上熱騰騰的飲品啜了一口。

    「喔…好的。」瞿霖的情緒落差非常的大，他微低著頭，然后大口咬著剛剛出爐的三明治，似乎希望能讓自己找點事做，避開和我的尷尬對話。

    我并不知道老闆會送上什么餐點給我，但我也沒打算要問。我和瞿霖就各自坐在以前熟悉的坐位，然后點著屬于自己喜歡的飲品，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兩個卻都是不同身份了。所以我們沒打算刻意的問候，兩個就是低著頭不愿意先開口。

    而我的耳邊傳來張惠妹的「連名帶姓」的音樂，我看了老闆一眼，感覺到老闆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用音樂來表示我們現在的狀況。我和瞿霖之間就像存在一陣尷尬不知道該如何破題的氣氛，雙方沒有撕破臉，但雙方似乎對彼此還存在不該存在的牽絆。

    應該是…那股無人取代的熟悉感，我腦中浮現和瞿寧兩年多前還坐在現在這個位置，慶祝我們六周年的交往記念日。

    直到老闆送上餐點，看樣子是法國吐司佐楓糖，里面似乎還包著乳酪絲，陣陣香氣讓我松懈了不少，我拿起刀叉開始用餐。

    「那個…你今天自己來的嗎？」瞿霖依舊維持低著頭的樣子，他口氣像是對一頭母獅子求合一樣的怯懦。

    我聽得出來，他其實想要若無其事的問我一些問題，就像久違的老朋友那樣。

    「嗯，你應該不是吧？我看我先讓位好了。」我收起刀叉，然后準備轉身要離開。

    「我…沒有，也是一個人。」

    「真難得，我以為你的女友很愛黏在你旁邊，不過我還是坐遠一點好了，因為我不想被人誤會。」

    當我準備拿起包包的時候，老闆默默的走過來，遞給我和瞿霖兩杯飲品，「坐著嘛…我送餐也比較方便。喏，請你們喝的，葡萄柚氣泡水果茶，我剛嘗試的口味。」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輕輕的和老闆說聲謝謝，我似乎看見瞿霖也抿嘴微笑了一下。

    「你…最近好嗎？」

    瞿霖的口氣小心翼翼，但我知道他是真的關心我的近況，即使我們最后的通話不太愉快，不過我似乎受到環境的影響，也放下了心防。

    「老樣子，你呢？」我喝了一口老闆的葡萄柚氣泡水果茶，清爽的香氣沖淡了楓糖法國吐司的甜味，鼻腔內充滿水果的清香，讓我感覺很滿足。

    「我…嗯，怎么說呢？就…有一些改變。」瞿霖像大男孩一樣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我也是。」

    「那你還習慣嗎？」

    我主動往瞿霖的方向看去，我腦中浮現出前幾天和汪勁承爭吵的畫面、喝無糖的飲料，吃遍高級餐廳，但自己已經不習慣點菜，還有…

    那些我說不出來重新培養的習慣，我習慣嗎？這個問題讓我迷惘。

    「跟以前不一樣當然要適應一下，但我相信對未來應該是好的。」這是我給瞿霖的回答，他聽完后笑了一下，然后繼續低頭吃著餐點。

    我們的對話沒有再繼續下去，兩個人都維持著沉默，但我能感覺到，今晚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想要離開現場，兩個人似乎對于彼此現在的生活還存在著好奇，甚至希望今晚的時間能再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