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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易澤宇新訓(xùn)要帶的東西管家全給收拾好,還在國外的大哥特地打了越洋電話回來,讓他有事就跟他二哥說,他們托人打點過了。 易澤宇想叫他哥能不能也在紀衍的營區(qū)打點一下,讓紀衍能過得好些,但怕說了,他哥是要把人給打死。到報到當天還是什么也沒敢說,喪氣地坐上車去營區(qū)。 易澤宇新訓(xùn)的第一天不算太cao,他撐過訓(xùn)練卻在伙食上栽跟頭,易澤宇的胃和人一樣嬌慣,一頓飯沒吃幾口,下午就鬧起脾氣,在訓(xùn)練場上吐了。 班長把他送到醫(yī)護室,想酸他幾句又不行,營長親自交代要照顧的人,讓他蹭破塊皮自己小命不保,感嘆自己班上有個燙手山芋的時候,醫(yī)護室又被送進來一個。 「——怎樣?」 「不想cao練,找個藉口就寫血糖低——」 易澤宇吃了胃藥,躺在床上還是沒很舒服,閉著眼睛聽說話聲,進來的是隔壁班的班長,他們討論的聲音小,易澤宇還是聽出剛進來的人,來頭不小。 「澤宇?」 床邊站了個人影,易澤宇睜眼一看,還是老熟人! 「阿義?」 趙明義一屁股坐上他的床,咧開嘴取笑他:「你怎么還是那么嬌弱啊?」 「你不也來了?」易澤宇嗤笑。 趙明義聳肩,「我懶得cao。」 易澤宇馬上就想明白了,趙明義就是剛才班長口中討論的那個——來頭不小的麻煩。 趙明義這人,是趙家這代唯一的獨苗,活脫脫被養(yǎng)成混世魔王再世,個性強勢又囂張。易澤宇不怎么欣賞他的做派,但兩家人熟,小時候也常玩在一塊,交情還是有的。 趙家沒有易家有錢,但政治血統(tǒng)純,到趙明義這輩算得上政四代,曾祖父跟著過海來的,在別處不一定真能呼風喚雨,軍營倒是足夠隻手遮天。 「誰敢cao你義哥?要是知道你跟我同梯,我哥肯定不緊張。」有認識的人在,易澤宇的情緒放松了些,還能開個玩笑。 還真沒人敢。聽兩位特殊分子聊天熱絡(luò),在門外同病相憐的班長們對視,心酸在眼底打轉(zhuǎn)。半個月前開始,各路長官接連探訪,明說暗示要他們體恤下屬,用心關(guān)懷,整個營上上下下都被敲打不只一遍。 都說有關(guān)係就沒關(guān)係,沒關(guān)係的他們就不該一時衝動簽了志愿役! 易澤宇的新訓(xùn)順利非常,時不時就和趙明義一塊出公差,他在洗澡的時候還聽學(xué)長議論伙食怎么大幅改善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他太想紀衍了。 他在第一天打給他二哥一次以后就懶得再去排隊了。就算站在公共電話前,他還是聽不到他想聽見的聲音。 易澤宇也不抽煙,就把所有的休息時間拿來寫信給紀衍。寫完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要寄去那邊,紀衍才收得到。 班長第一次發(fā)信的時候,沒有易澤宇的。 易澤宇看著同梯興奮炫耀女友的信,抱著膝蓋人都難受了。紀衍新訓(xùn)的時候他一封都沒寄過,不知道紀衍看別人拆信,心里是不是也是一樣酸澀。 第二次發(fā)信,還是沒有易澤宇的。 騙子紀衍!大笨豬!易澤宇在心里罵完紀衍才想到,紀衍是不是不知道他新訓(xùn)的地址啊?就像他不知道能把信寄去那里,只能收在柜子里,厚厚一札。 第三次發(fā)信,班長叫了易澤宇的名字。 「你這信太厚,被當成包裹怕夾帶違禁品,有被拆開檢查,不過內(nèi)容沒有看,你放心。」 易澤宇愣愣接過那個信封,被剪開的開口里十來張的紙折在一塊,信封上署名是紀衍。 易澤宇摸了他熟悉的字跡,指著上面的地址問:「他從這個地址寄給我,我是不是回信寄這個地址他就能收到?」 班長看著地址的東引郵政,嘴張了半天,「你朋友寄信給你啊?」 易澤宇搖頭:「不是朋友。」 班長乾笑:「……女朋友也在當兵啊?」 看易澤宇皺眉班長連忙說可以寄到,要易澤宇要寄信就給他,他不會看。 至于易澤宇會不會寫軍事秘密,班長才不管,就算真的寫了大概也不會怎么樣,更何況他現(xiàn)在才是知道大秘密的人。 紀衍——這可不像女生的名字啊! 易澤宇不理會班長好奇的眼神,爬上自己的雙層床架上,把自己當成來一趟夏令營的易澤宇在這一刻忽然開始想家,有紀衍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易澤宇手在發(fā)抖,拿出信紙都有些困難,信封被塞得很滿,他不敢太用力,怕把信紙撕破。 紀衍做事果斷,寫個信卻很婆媽,洋洋灑灑一堆字,寫得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像是把他每一秒所做所見都記錄下來,觀察研究報告都沒有他來得仔細。 易澤宇看著他的字跡,好像自己也陪紀衍在東引當兵。 隔天易澤宇趁出公差的時候,厚著臉皮向班長問東引的電話,反正班長大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這樣不行。」班長拒絕。 易澤宇臉色黑了,像厚重的烏云飄在臉上,投下暗影,發(fā)出強颱預(yù)警。 「你不知道他那一營打過去直接找人會害他被電到飛起來!」班長一個逗點都不敢停留地解釋。 易澤宇不想紀衍被為難,又很想和紀衍說說話,難得低聲下氣的求人:「班長,你能不能幫幫忙?」 「你給我點時間我想想辦法。」在軍中待久的班長,知道什么忙該幫,像易澤宇這種進來還能橫著走的人,不是他可以拒絕的。 好在他還有個同梯在東引,巧的是紀衍還是他們營的,班長大概跟對方說了易澤宇的后臺,電話那頭傳來很長的沉默。 「……你知道為什么你一說紀衍我就知道他是誰嗎?」他的同梯聲音都快哭了,「我他媽那天還讓他在寢室念他要寄的那封信啊!他還念了超過半小時!我怎么敢!」 班長對他找死的同梯致哀,安排電話的事變得很順利,同梯巴不得能有挽救的機會,狗腿地出借自己辦公室的座機。 紀衍晚上被他們班長叫去辦公室的時候還以為又要叫他去站夜哨,他們這個班長出了名的不善待新兵,在外島的日子太無聊,總拿這些菜鳥開刀。 沒想到他班長先是乾笑的慰問他幾句,又讓紀衍坐他位置上,「等會那電話響的時候你接一下,你們慢慢講,沒關(guān)係的啊!我先回去寢室啦。」 班長留下不明所以的紀衍,電話響起的時候,紀衍還猶豫了一下才接起。 「……喂?」 新訓(xùn)的時候沒有哭,被找碴的時候沒有哭,寫信給易澤宇的時候也沒有哭,卻在隔海的小島上,聽著易澤宇的聲音,紀衍的思念都化成淚滴。 真的太想念了。不知道易澤宇習(xí)不習(xí)慣,不知道易澤宇有沒有被欺負,不知道易澤宇做了什么才有這一通電話,紀衍的焦躁與擔憂都在他發(fā)啞的聲音里:「你過得好嗎?」 那一晚,他們絮絮叨叨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彼此都想知道對方過得如何,還是易澤宇怕紀衍被為難才逼自己先掛電話。 但其實易澤宇想多了,班長為了讓他們順利通話,怎么夸大怎么講,把他的同梯嚇個半死,哪里還敢為難紀衍,意外讓紀衍往后的日子都舒服許多。 易澤宇聯(lián)絡(luò)上紀衍人也踏實了,兩人大多都還是用著信件往來,紀衍島休的時候就在島上的小雜貨店打電話給紀衍。 抽籤的時候沒易澤宇和趙明義的事,趙明義顯然挺滿意這營區(qū),用了不知道什么方式,選兵就把他和易澤宇留在原營,苦的依舊是他們倆的班長,以為只要忍耐一個月的刑期,硬生生被拉長到一年。 易澤宇數(shù)著紀衍的返臺假過日子,紀衍回臺的週五肯定是要放么八的,班長為此找盡理由表揚部隊。 不過就算他沒找到理由,隔壁班班長也會找的,畢竟趙明義比易澤宇難商量太多了。 電話卡打完幾十張,收著信件的盒子超過五十封,紀衍第四次坐上回臺灣的船,他終于退伍了。 紀衍在臺中找了份工作,租了個小套房,易澤宇放假的時候來接他的不再是賓士與司機,而是摩托車與紀衍,兩人會一起回家。 易澤宇退伍那天,班長終于得以滿足他的好奇心見到了紀衍,他握著紀衍的手,眼神滿是欽佩,說著:「久仰久仰。」 被吃醋的易澤宇拍開了手。 回家的路上,紀衍握著龍頭忽然有些感嘆:「這一年多終于過了呢……」 紀衍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得和入伍前差不多,膚色曬黑不少,身體也變得更為結(jié)實健壯,易澤宇抱著紀衍:「那時候還是我載你呢!」 紀衍笑道:「你當我一次司機就掛在嘴邊,我給你做牛做馬多少次,你看我有夸耀嗎?」 易澤宇趁停紅燈的時候,掐了紀衍的腰一把:「那你載我這么多次,是想要我給你做牛做馬?」 紀衍回頭親了一口,笑得洋洋得意:「我就樂意給我的少爺做牛做馬!」 現(xiàn)在的紀衍還是說要給他做牛做馬,可是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 易澤宇低著頭看著紀衍手上的識別環(huán),竊喜紀衍似乎恢復(fù)一些記憶的心情,轉(zhuǎn)瞬又被陰霾給遮住才剛透出些許的陽光。 紀衍像是感知他情緒的起伏,握住易澤宇的手在掌心處捏了捏。 「抱一個?」紀衍嘴唇抿起一條微彎的弧線,眨著眼,一臉無辜,側(cè)著頭去看易澤宇的表情。 易澤宇僵了一下,才開口:「你在說什么啊?」 「我覺得你很想要抱抱。」話音剛落,易澤宇就被攏進他思念已久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