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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縉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檀寧:“你就是在我們酒吧里做生意的人?” 周圍的那幾個彪形大漢立馬圍了過來,有人一腳踹來。 謝縉一喝:“滾一邊去。” 那周圍的馬仔去都退下。 “你叫什么名字!”謝縉蹲下身來問。 檀寧看著眼前的男人,應:“檀寧。” 謝縉忽然一個巴掌揮了下來,抓起了他的頭發:“聽著,檀寧,這是你欠我的廣告費,接下來,你每周天晚上七點,都過來給我的表弟補課來補剩下欠的廣告費。” 檀寧當然不愿意,但這幾個一看就是有黑道背景的人,他也是惹不起的。 他乖乖去了。 補了一個學期,那個弱智小孩終于在吃夠他整個學期的白眼后,在期末考了個全班第五,那位總是笑瞇瞇,滿手臂紋身的中年男人開始讓他出入他家經營的夜總會跑腿,后來檀寧才知道,那位是謝縉的舅舅。 在夜總會的包間里,有人給檀寧遞煙過來,他轉過頭去,搖了搖頭:“我不會,也不吸。” “你小子……”對方又要伸手揍他。 “干什么!連我舅舅的家教都敢打!”謝縉再一次出現,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我的表弟可是從倒數第五,考到了正數第五啊!是打傻了他,你來給我表弟補課嗎?” 對方連忙退到一邊去。 謝縉的母親家有黑道背景,謝縉的老爸是個銀行家。 檀寧第一次被帶到謝縉的書房,就被帶到了幾臺電腦屏幕的椅子面前,幾臺電腦屏幕上,都是股票走勢圖。 他給謝縉倒了一杯酒來:“煙不會抽,酒會喝吧?” 檀寧也不會,但接了杯子來,喝了一口,立即皺著眉頭,嗆咳起來。 “威士忌。”謝縉笑道,“盯著,盯一晚,凌晨五點收市。” 他說著,自己在客房的沙發上躺了下去:“你家是做什么的?” “務農。”檀寧回答。 “你學什么的?” “計算機。” “哦……”謝縉什么都沒再說。 第二天早上,檀寧被被謝縉一掌拍醒的,威士忌酒杯里的酒,已經清空了,謝縉一臉怒容瞪著他:“你小子害我一個晚上沒了60萬!” “……”檀寧瞪大了眼睛,“多少?” “美金!”謝縉讓他滾。 第二天,檀寧自己來了,謝縉的mama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看到檀寧時,笑著說:“啊,這不是小縉的朋友嗎!” “小縉……”檀寧很想問,這位大美人mama,知道你家“小縉”在外頭都是怎么對我的嗎?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打了招呼,去了謝縉的書房,謝縉也不吸煙,看到他,指了指邊上的椅子,“今天不用打工和當家教了?” “嗯。”檀寧應著,乖乖幫謝縉干活。 謝縉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看這家伙很順眼,哪怕他一開始的時候出手揍了這家伙。 謝縉當時在幫謝縉的舅舅cao盤,洗錢。自然,那些事情,后來檀寧也有份了。 一年的家教,只是來觀察檀寧的。 那時檀寧出入舅舅旗下夜店,從來不喝酒。 當謝縉跟著他,在洗手間里撕下他的“代寫作業”廣告紙時,輕輕一笑——“只是為了這點小錢嗎?為掙點小錢而混進酒吧,觀察踩點?” 他們甚至拿了自家產業的地圖圈,預測他下一次會去哪家,果然,很快,就在酒吧里看到這家伙。 “為了這點小錢,真可惜。”他們大可以把檀寧直接一頓揍,揍到進醫院里就好了,但是他們沒有。 檀寧當了謝縉侄子一整年的家教,進進出出謝縉舅舅家旗下酒店跑腿,他看了很多,經手很多,但跟個啞巴似的,一句也不說,一句也不問,不是他的,一分也不拿。 他們這種干黑道的,自己沒原則,卻很欣賞這種明明很需要錢,但有原則話又少的人。 謝縉起身,去為他再倒一杯威士忌。 這一次,檀寧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喝了。 再后來,檀寧終于不會在盯盤時睡著。 甚至有次半夜把謝縉叫醒。 謝縉看著他那有些泛紅的眼睛,不是睡眠不足,而是興奮:“喂!錢還你了,叁倍。” 謝縉起來,一個晚上瘋狂交易買進賣出幾十手:“手續費不是錢嗎?” 輪到檀寧在那張沙發上躺下,很順手地拿過他茶幾上的雜志翻著,吹著口哨。 謝縉聽到口哨聲停止的時候,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他以為檀寧睡著了,沒想到,他只是看雜志看呆住了,順便一說,那本雜志是大名鼎鼎的《playboy》。 沒見過世面的檀寧異常認真地翻了一頁,大概是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般尤物。 檀寧人生里的第一雙皮鞋是菲拉格慕,那牌子的名字也是檀寧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是檀寧生日那天,謝縉mama送的:“這個很適合你。” 那天,檀寧在謝縉家吃飯,為他慶祝生日,但沒有人提“生日”兩個字。 謝縉送檀寧出門時,給了他一個信封:“我舅舅給你的補習費。” 厚厚一沓。 “和你前一陣子的失業金,明天開始,你有新的工作了。” 檀寧收下了。 那天開始,檀寧不再是穿著爛帆布鞋,在球場上,運球上籃的少年了,他已經半只腳跨入成年男人的亞馬遜森林。 檀寧還沒畢業,已經很習慣,穿著西裝皮鞋,為謝家做事。 那日,他和謝縉拎著兩個大旅行袋,一道到城中的一家五星級酒店找謝縉的舅舅。 行政套房里,已經有一堆男男女女在喝酒。 一臉稚嫩的檀寧,跟著比他臉熟一點的謝縉,在眾人的疑惑的目光之下,走進行政套房的房間里。 謝縉的舅舅還在跟謝縉地聲交代著什么,檀寧有些無聊了,走到房間的窗前,往下望。 半個繁華的城市,就踩在他的腳下。 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有錢人,要把酒店蓋在城區,為什么人喜歡高樓,因為當你站在某個高度往下看的時候,會有一瞬間恍惚,恍惚覺得自己在整個城市擁有一席之地。 很多年以后,檀寧在想起那個瞬間,才明白,那個感覺,就叫做——野心。 此時,外頭響起隱隱的音樂,有人來敲門進來:“還不開始嗎?” “你們可以開始了。”謝縉舅舅這么說。 檀寧坐在沙發邊,不知道開始什么。 “他們兩參與嗎?”那人把目光投向了謝縉和檀寧。 “他們不玩。” 對方有些失望地走了出去,檀寧看謝縉的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微笑,望向他:“你是不是想玩?我可以成全你。” “我沒有。”他不知道玩什么,選擇否認比較好,而且謝縉這個表情,也不像是什么正經東西。 “啊……嗯……嗯嗯!”他的恍惚被外頭隔著墻,恍惚的喘息打斷。 他轉過頭看著謝縉,謝縉道:“派對開始了。” “你們走吧!”謝縉舅舅趕人了。 檀寧走出房間,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一愣。 方才的男男女女已經全身赤裸,桌面上還殘留白色粉末,而已經有人叁叁兩兩地撫摸親吻,甚至開始互相騎行。 謝縉轉頭看身后目瞪口呆的檀寧一眼,一笑,先走一步。 檀寧立馬跟上。 兩人站在快速下行的電梯轎廂里,謝縉調侃檀寧:“你硬了?” “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感覺?”謝縉突然一步湊到他的身側。 他立馬下意識避開自己的襠部:“惡心的感覺。” 他知道謝縉不會像小時候的玩伴一樣,伸手來惡作劇地掏他的下身。可那瞬間,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他和謝縉全身赤裸地跳進王寅家的游泳池。 他第一次對謝縉有了友誼的感覺。 他和謝縉,原本不可能會是一路人的。 那是他最早以為的。 他們從出生那時,就被劃在了不可能相接的兩個世界里,那些人,從一出生,優秀就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一件事——謝縉后來進入高盛,人生的第一個響亮的成功案例,就是把檀寧的創業公司燒到了行業巨頭,股票漲幅超65倍,年紀輕輕一戰成名。后被位列全球第一梯隊的風頭公司sb集團挖走,直接為某金融投資大佬做事,外人都知,謝縉會成為那位金融大佬的接班人。 從某種程度來說,后來的謝縉和檀寧,是互相成就。 檀寧大叁這一年的暑假還沒講完。 凌晨五點鐘,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出已經打烊的夜總會,然后,找了個墻根,伸手按在墻上,一陣猛吐。 那就是檀寧大叁生活里普通的一天的開始。 那一陣子,他幾乎沒什么時間去學校。 他跟著謝縉和謝縉的舅舅應酬,幾乎每個晚上都在吐。 這一天,服務生走進這間豪華包廂的時候,包廂里只有他一個人了,檀寧坐在沙發上,靠在茶幾上睡覺。 “客人,客人……打烊了。”服務生來叫他的時候,他伸手到西裝內袋里,掏出皮夾,皮夾掉在了地上。 服務生幫他撿了起來:“客人,賬結過了。” 他伸手去抓放在桌上的皮夾,但怎么也抓不到。 還是服務生硬塞到他手上的。 他光是起身,用了十分鐘。 好就好在,至少他還是能起身的。 他起身,晃晃悠悠走到了門口,上了計程車。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了。 他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西裝,襯衫,褲子丟了一地。 他抓過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十點鐘,有條楊紓發來的消息:“我的寶貝回來了,給你也做了吃的,快點來吃!” 他起床,沖了個涼,從暈乎乎的感覺中緩過神來,找了T恤,牛仔褲,騎上自行車,去了楊紓家。 “你在做什么?”公寓里只有顏巧的時候,顏巧占了楊紓的廚房,楊紓睡醒聞從廚房飄來的香味,就知道是顏巧來了。 他摸到廚房,顏巧正把提籃撈起:“茶葉蛋。我煮了十個,都分好了,你放在冰箱里,早上起來熱一下就好了。還有沙拉,我也分裝好,十個盒子,每天早上倒油醋汁進去就可以了。這一份是你的,這一份,是檀寧的。” 那個時候,楊巧給檀寧準備食物也已經準備得很順手了。 “我還煲了排骨湯,檀寧過來的時候,你跟他一起喝吧。” “這小子剛剛回我消息,現在人要過來了。” 顏巧聽到此,點了點頭——楊紓要她走了。 楊紓不想要自己見檀寧。 最開始,只是猜測,但后來,這猜測得道證實,畢竟,如果想的話,他早就介紹檀寧給自己認識了。 所以,她從來沒見過檀寧,也從不跟楊紓提要見檀寧。 她也一直很識趣地避開楊紓和朋友在家的時間過去。 這天,檀寧和顏巧在楊紓家的公寓樓下擦肩而過。 “寶貝今天給我煲了湯,在鍋里。” 檀寧打開鍋蓋,看著那鍋熱乎乎的湯,頓了頓,拿過勺子,舀了一碗,坐在桌邊安安靜靜地喝了起來。 幾天后,當顏巧邁進楊紓家之時,愣了一下。 世界杯開始了,最近楊紓家每次在比賽夜過后,都需要打電話叫鐘點工來清潔。 昨晚是1/4決賽第二場,楊紓他們難道是出門找酒吧看比賽了嗎? 她疑惑打開冰箱門,冰箱里,只剩下一份楊紓的食物。 檀寧的那份已經拿走了。 楊紓也起床了。 “你沒吃嗎?”顏巧問。 “我不會熱。”楊紓說著,在沙發上坐下。 “你們昨晚出去看球賽了嗎?” “沒有。在家看的。” “那屋子?” “檀寧收了。” “喔。”她點頭,沒再說什么。 后來,楊紓就看看開始很少提檀寧了。 顏巧第二年暑假回國,再聽到他名字的時候,聽說,他已經創業了。 “創業是要很多錢的。”那個時候楊紓赤裸上身躺在陽臺的長椅之上,嘴里叼著一根吸管,手里抱著一個椰子,涼涼地說。 “你打算做什么?”這個時候的楊紓和檀寧都已經畢業了。 “應該是……回去繼承家業吧!”楊紓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顏巧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檀寧是怎么過的。 聽說他把工作室租在地下室,沒日沒夜地干。 當好幾次,顏巧放在冰箱里的那一份特地給他的食物,也不見有人拿走,一直放到變質過期。 畢業后,楊紓和檀寧的關系漸遠,顏巧便越來越少在楊紓嘴里聽到過曾經他天天掛在嘴邊的名字。顏巧自然也不會再問。 那個時候,不管是楊紓還是顏巧,大概都沒想到,這個世界,真的是叁十年河東,叁十年河西。甚至用不到叁十年。 檀寧創立的Kibble背后有謝縉在替他融資,短短十年期間,把Kibble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創業公司,燒成了行業獨角獸。 而同一時間,楊紓拆分楊氏集團,創立金融板塊和影視板塊。 楊紓的初步格局才剛剛形成,Kibble那邊已經做到原創劇集,一部比一部叫好。 還沒有做原創劇資本的影視板塊的楊紓,一開始就將目光盯在了檀寧身上,開始瘋狂買入賣出影視版權項目,偶爾去Kibble那邊敲敲打打,探探情報,找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