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償還(壹)
熾男少有的獨個兒躺在家中的沙發,憂鬱的,悶悶不樂的,愛撫著小豬的軟毛。觸物生情。好孩子!雖然與你相知未深,但,你的善良、仁慈,會使每一個認識你的人,把你銘記于心。 門鐘響,熾男打開門,看見王小雙。小雙沒有了昔日的活潑,沉重而成熟,成熟得令人感慨。 「jiejie,我已應承了mama,年尾去英國唸書了。」 「你不是曾經說過不想離開香港,不捨得香港的朋友嗎?」 小雙一笑:「人,終歸要成長的,捨不得的人和事,也只不過是回憶來的,不是嗎?」 「你不怕寂寞?」 「人大了!學會了獨處。」 「哦!」 「jiejie!我還有一個要求。」 「甚么?你說吧!」 「我想帶走小豬。」 「哦?你不是說你的住所不可養狗的嗎?」 「我搬了!」 「哦!」 熾男很清楚,小豬就是每位朋友對有朋的回憶,這個回憶,最適合留給小雙保管。 她把小豬放進小雙懷里;小雙抱著牠,涌起和有朋的快樂記憶,因為已失去才稱之為「記憶」,快樂記憶有如腐化了的美食,發出陣陣惡臭,但曾經是美食,棄之可惜。 *** 靈堂里,賓客零星,卻有嘈吵的道家配樂。 有朋的爸爸自小就離開他兩母子,十年來,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幸mama坐在靈堂一邊,看著一個一個的賓客到來,一個又一個的離開,「有心!有心!」說上幾百遍。 幸mama撫著面前一個小女孩的頭顱:「小雙,你來了?最近怎么樣?」 「還好!」小雙聲音沙啞。 「那好了!好女孩,有朋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你好乖!好善良!」 「他真的這樣說?」 「他說你很好,老師很好,同學很好。」 「他心中根本沒有恨。」小雙這番話說出來也感心痛,有朋就是處處為人著想,才有這個下場。 「小雙啊!有空就來伯母家中吃飯吧!伯母已當你是自己人了!」 「會!想念伯母焗的麵包,好香!好美味!」 「乖女!」幸mama感動地擁抱小雙,捨不得放手,所有的好孩子,都是中年孤獨婦人的寵兒。 江松、袁熾男和畢笑囊,到了靈堂。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屬謝禮! 「小雙你來了?」江松關心問道。 小雙沒有回答,她以潮濕的眼眶望著江松問:「老師,你教我們努力讀書,好好做人;有朋雖然成績平庸,但他有努力過;他雖然好玩,但心地善良;你可否告訴我,他有甚么做得不好?」 「他……沒有甚么不對。」江松幾乎要用上全身氣力才吐出這句話。 小雙突然激動地攬著江松:「老師!有朋為甚么要死?他做錯了甚么?」 江松獃住了!他努力去想一個答案,他努力去用最后一丁點意志,去說服自己,去說服孩子,種善恩得善果,這個譜世價值。 江松!在孩子面前,你要回答了! 「不知道!老師真的不知道!」江松比小雙更無助。 身旁的那個向來感性而又不懂克制的袁熾男更沒法子冷靜;仍是冷靜的,只有畢笑囊。 *** 凌晨,中環人少稀疏的一個角落,三個小學生挽著一打啤酒。 「喂!董爺,三更半夜未回家,你不伯你爸媽罵你嗎?」楊漢明一廂說,一廂喝得臉紅紅。 「唓!我爸媽一向不管我的,你擔心大力好過吧!他的老爸那么盲塞。」董凱光滿不在乎。 「唉!別說我了!」牛大力滿是怨氣:「對!我爸的確有些錢,但,魯粗一個呢!我和他一起逛街,其實很丟臉的,我真的很羨慕董爺,父母有權有錢,又有學識。」 「負心多是讀書人,難道我又不知道我爸媽暗中做了甚么見不得光的事嗎?別人在背后又怎樣說我?說我有對恃凌人的父母,有時候傳到我的耳里又好過嗎?」 發完牢sao的董凱光一手拍打在楊漢明的后腦:「喂!我去小便,你看著這里。」 董凱光走開了,楊漢明壓低聲音,喃喃的說:「超!你和你老爸老媽是同一個模出的,你也不是好人!」 牛大力和應:「是啊!如果不是靠著他有著數,我會跟這種性格的人做朋友嗎?囂張跋扈!」 楊漢明說得高漲:「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其他朋友,只有我們才死死氣奉承他。」 「總之這個人就是乞人憎吧!」牛大力說。 沉默半?,楊漢明在膠袋里翻來覆去,有點急燥:「喂!大力,有沒有見過我包花生?」 「喂!大力!」 大力沒有回應,楊漢明發怒了! 他昂頭看看大力,蹲著的楊漢明,突然倒坐在地上,想叫出來,但喉頭猶如塞了似的,面前的大力被一支二十吋長的水喉通從背部穿到胸前,鮮血沿著水喉通口流出來。 董凱光濕納納的手抹抹褲頭,步履蹣珊回來,一個喝了半醉的小學生視力無糊,突然有人向他拋了個球狀物體來,他一手接住,又濕又納?搞甚么鬼?仔細一看,卻見一個滿是鮮血的人頭!他的身體一整個在地上,人頭是楊漢明! 董凱光立即拋下,驚叫起來。夜,靜,無人,叫天不應!老天,袮不應回應,因為犯錯的人,必須要償還。呀!一聲。呀!第二聲。呀!第三聲。呀!第四聲。不會有第五聲,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