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1
「半年不見,小川沒惹麻煩吧?」柳媽解下圍裙,將苦瓜蛋端到餐桌上。莫淺淺跟柳川旭同時眼睛一亮,她才剛離手,兩雙筷子就伸了出去。 莫淺淺嘖了一聲,筷子在快碰到盤子前收了回來,轉(zhuǎn)向隔壁盤的紅槽rou,夾了一大堆放到柳川旭的碗里。 柳川旭身子僵硬,皺眉瞪著疊的像101一樣高的紅槽rou,斜睨她一眼,默默將苦瓜蛋夾回盤子里,很緩慢地吃著飯菜。 「阿姨,小柴對我很好,雖然……」她欲言又止的低下頭,柳媽見狀,有些擔(dān)憂,正要開口,她又忽然抬頭,笑得純真無邪。「反而是我常常受他照顧了。」 柳媽不悅的狠瞪默默吃食的柳川旭一眼,憐憫的拍拍她的手。 「別這樣說,身為他的娘,他是什么個性我都知道,小淺真是善解人意呢。快快快,多吃點(diǎn),你最喜歡苦瓜蛋了不是嗎?這盤通通給你吃,呵呵呵。川旭,筷子放下,你吃太多了,都留給小淺吃。」 「哎,阿姨,這怎么好意思,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不客氣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場面如此的和諧,柳媽不停殺來的兇狠視線讓柳川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著莫淺淺燦笑的側(cè)顏,那抹太過上揚(yáng)的唇線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果不其然,她的笑臉在進(jìn)了柳川旭的房間后,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莫淺淺拿出素描紙,無言地盯著它好一會兒,腦海浮現(xiàn)前幾天他們坐在長椅上的場景,還有譚夢那抹甜意滿滿的微笑,就像一團(tuán)鬱氣積在胸口而找不到出口宣洩,那樣的煩躁與莫名不悅。 這莫名的不悅讓她不解,或許是身為青梅竹馬卻從沒聽他提起,或者是因?yàn)橥趔忝的欠挘屗杏X到局外人的挫敗感。 因?yàn)樗f,那個譚夢喜歡柳川旭很久了。 然后她又說,不會吧?你不知道嗎? 這幾天莫淺淺反覆的想,很想問柳川旭關(guān)于這件事,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今天這個時機(jī)點(diǎn)剛剛好可以問。 她轉(zhuǎn)過來,面對柳川旭,吐出來的話卻又是另一件事。 「我說啊,你那個時候?yàn)槭裁床换匚矣嵪ⅲ俊顾劾镉谢穑彀途拖癯粤嘶鹕揭粯佣家獓姲l(fā)巖漿了。 「拜託,都好幾天的事了,你還在記恨啊?」他背對她,所以沒有看見莫淺淺眼底一閃而逝的復(fù)雜情緒。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雖然就在眼前,但卻有種遙遠(yuǎn)的錯覺,莫淺淺迷離了眼,不自覺的伸出手。 用力而沉重的賞他一拳。 他迅速轉(zhuǎn)身,一臉震驚。「喂,很痛欸!你神經(jīng)病啊你。」 「哈哈哈,爽啊怎樣!」她笑得燦爛,因?yàn)樗鞘煜さ挠懭藚捳Z氣跟厭惡的表情跟平常沒有不同,他們的友誼并沒有因?yàn)樽T夢的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隔閡。 「你對別人都好好小姐,對我就虎姑婆,是不是很恨我啊?」 沒有回覆他的問話,莫淺淺低下頭,握著鉛筆的手腕俐落翻轉(zhuǎn),動作不再生硬,倒是擺出專業(yè)的架子起來。 柳川旭撇嘴,也跟著坐下來,凝視著她作畫的樣子,嘴角染上笑意。 「不錯嘛,進(jìn)步很多。」 她停下筆,盯著逐漸成形的畫,沉默的她忽然開口。 「吶,你是不是重色忘友的人?」 「什么?」 她放下筆,緩緩地抬頭。柳川旭心頭一震,被她的眼神給深深震撼住了。莫淺淺水色瞳孔有些徬徨,更多的是害怕,這神情刺痛了他。 「你有了女朋友之后會不會就跟我疏遠(yuǎn)啊?」她小心翼翼的,卻又一字一字緩慢清晰的道出,就像廟里的晨鐘震盪心房,回音不散。 他別開眼,怕無法克制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 「你還敢說我,每次有喜歡的人就把我當(dāng)皮球踢走,真正見色忘友的是你欸臭小子,我可不是便條貼,需要的時候就找我欸!」 「啊,是這樣嗎?」她恍然大悟的展眉,笑了開來,眼底的鬱氣一掃而空,被愉快取代。「原來你在吃醋啊?」 柳川旭無言的瞪著她。 她的眉梢染上喜悅,聲音不覺加大。「你在吃醋我急著想掛你電話那一晚對不對?所以才故意不理我、不回我訊息,還跟班花黏在一起,就是要惹我不開心,是吧小柴?」 「……」 討好般的戳了戳他的胸膛,無視他的陰鬱臉,曖昧的眨眨眼。 「我知道我知道,甭解釋了──啊啊啊好痛!」臉頰忽然感受到揉捏的痛楚,莫淺淺的笑容轉(zhuǎn)為痛苦,擰眉掙扎。但是他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意思。 她閉上眼,聽見頭頂傳來那細(xì)碎卻又模糊的聲音,不是挺大聲,卻清楚地入了她的耳。 「你不能這么貪心。」 這語氣還是跟往常一樣帶著無奈妥協(xié)。 沒有任何不同。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胸口像是擠壓般難受。 放學(xué)后,她獨(dú)自走向美術(shù)社準(zhǔn)備清點(diǎn)用具,為明后兩天的社團(tuán)活動做最后確認(rèn)。這幾天夜晚她睡不好,每次都忙得很累很困,但一躺下,睡意都會莫名消失。 害她這幾天精神不繼,頻頻呵欠。 還沒踏進(jìn)教室,就看見燈是亮的。 「奇怪,今天沒有社課啊?」她走近,一抹瘦削的背影證明她的猜測正確,是現(xiàn)任的美術(shù)社社長,也是她目前暗戀的對象,葉禹帆。 看他不是跑去柜子檢查已經(jīng)清點(diǎn)好幾次的用具,不然就是翻閱已經(jīng)翻爛的流程表,這無頭蒼蠅的舉止讓她笑出聲來。 他拿在手上的流程表晃動一下,大動作的顫動身體,因?yàn)閷P倪^頭而被嚇到。 當(dāng)他轉(zhuǎn)過來面對站在門口的莫淺淺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被他這般凝視,她的心跳漏了拍,趕緊藉由搔臉來掩飾緊張。 「原來是淺淺。」葉禹帆放下手稿,如微風(fēng)般暖心的笑了。 這抹笑莫名的讓她心安,也安定了她徬徨的心。 「明天的社團(tuán)活動你會緊張嗎?」他似乎故作鎮(zhèn)定,表情有些不安。 莫淺淺掃了眼他身旁桌上滿滿的糖果包裝紙,不禁暗自發(fā)笑。因?yàn)樗缹W(xué)長只要一緊張就會吃糖,顯然他對于明后天的活動無比重視。 她搖搖頭,想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有點(diǎn)。」不然她不會這幾天都睡不好。 「別緊張,平常心就好,我相信會很順利的。」他垂眸,撫摸桌面的斑駁,神情帶著滿滿的眷戀,他對這間破舊的美術(shù)教室有著滿滿的感情,她看的出來。 她感覺到他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 她不自覺的走向他,輕輕蓋住他的肩頭,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相信。」 葉禹帆的瞳孔不禁縮放一下,雙肩抖動,微笑像是水花優(yōu)美的綻開。 他抬頭,看著她,真摯的道:「謝謝你。」 她回以堅(jiān)定的笑容。 隔天,學(xué)校整個煥然一新,壟罩在熱情洋溢的氛圍。彩帶掛滿走廊,各種招生的簡章散佈校園,動感音樂不絕于耳,許多穿著不同社服的人穿梭在人群中。 精彩熱情的招生活動成功吸引到一年級新生的注意,每當(dāng)下課鐘響就會聽到一群迫不及待的腳步聲往四處奔散,尤其是今天的最后一聲鈴響最為激烈。 因?yàn)樗麄兌枷霌屜率O碌娜鳖~。 在其他社團(tuán)豐收的歡呼之外,校園偏僻一角的美術(shù)社彷彿被這個豐富的世界所隔絕。時間凍結(jié),每個人都定格在門口維持著僵硬的笑容,倒不是在舉辦什么誰最像石頭的比賽,或是詭異的儀式之類的,因?yàn)殚T口確實(shí)有掛著紅布條,上頭洋洋灑灑寫著歡迎新生蒞臨的字樣,但是壓迫的沉重氣氛讓有些迷路于此的新生也紛紛走避。 最后一聲下課鐘宣告今天的招生活動結(jié)束,時間齒輪重新轉(zhuǎn)動,花仙姿首先動作,她粗暴的扯下掛在身上的俗氣花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悅寫在臉上。 簡書語像是早已料到,無謂的聳聳肩,背起書包離開了。 莫淺淺敲打酸澀的小腿,站一整天的疲憊馬上顯現(xiàn),她才想坐下來歇會,面前的花仙姿忽然抬眸,拋來一記警告的眼神。 她心驚,趕緊撇開視線,緊繃的神經(jīng)在看見葉禹帆杵在門口的身影后松弛下來,他單薄的背影讓人為他感到不捨。 ──因?yàn)樗鄣椎钠谂闻c嘴角的微笑沒有因?yàn)榛顒咏Y(jié)束而消失。 望著慢慢散去的人潮,他還在等待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可能。 這抹身影深深烙印在她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