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到了后校門，沉睿早已在那里等我了。「上車吧。」他搖下車窗，淡淡道。

    我打開車門坐上去系好安全帶后，沉睿就把車開了出去。

    不一會兒，馬上就到了小璃住的醫院。

    我坐在車子上，看著那從里到外幾乎都是雪白色的建筑物，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說：「老、老師，你你你陪我進去、去好不好？」

    沉睿無奈的瞟了我一眼，「是誰要探病的啊，張君雅？那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我陪你進去不是特奇怪的嗎？」

    「哪會奇怪，你就站在旁邊陪我就好了好不好？」我拉住了沉睿的衣角，巴眨著委屈的大眼。

    「張君雅小meimei，腦袋稍微轉一下，我陪你進去王藝璃不就知道我們除了師生關係之外還有其它的關係嗎？」皺著眉頭，沉睿撥開了我的手，「你乖，我就在這附近等你，發生什么事還是你想回家了馬上打給我，我馬上趕到這里好嗎？」

    不死心的我，這次直接勾住了沉睿的手臂，「就算小璃知道也是沒關係的，她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那么執著要我陪你進去到底是為了什么？」沉睿有些疑惑的問。

    我抿了抿唇，猶豫了幾秒，「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小璃。我想見她，卻又害怕一見到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蛋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我很少哭泣，但只要一碰到有關生老病死的事情就會變得特別敏感。我想，會這樣是因為——在國二那年，那位把我當作女兒來看待的院長因年老又加上疾病纏身，離開我身邊的關係。

    「沒有關係的，真的受不了就哭出來，沒有人會怪你的。」沉睿輕把我勾住他的手拿開，隨即捧住了我的臉，柔聲道：「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自己的朋友——甚至是我離開你的身邊，可是，人本來就是這樣啊，總有一天還是會離開，只是早晚問題不是嗎？嗯？」

    「老師……」

    「相信我，如果王藝璃真的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撐不了多久的話，那你就更該在這段時間里，多留一些有關她的回憶，這樣，對你們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看著沉睿，有些遲疑，「為什么……這樣才是對我和小璃最好的方式？」

    難道不該多鼓勵小璃撐下去，告訴她多做些治療說不定病情就會像以前一樣控制住嗎？

    「你要她繼續撐下去也只是讓她更痛苦而已。」沉睿嘆口氣，「當然，這也必須看她的意愿，如果她想繼續活下去，那就多做些治療，看病情能不能好轉——但如果不能呢？難道真的要讓她這樣繼續痛苦下去嗎？」

    我輕輕地將沉睿的手放下，解開安全帶后，說：「我知道老師你的意思了，謝謝你。」

    「張君雅，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想法而已。」

    「我知道，我覺得你的說法是對的。」我露出笑容，臉湊近了沉睿俊帥的臉龐，「小璃是對她自己身體最了解的人，連她都說撐不了多久，那就代表情況真的很糟，所以我必須向你說的一樣，在這段時間里，多留一些有關她的回憶。」說完，我很大膽的親了沉睿的臉頰一下后，馬上紅著臉打開車門頭也不回的跑進醫院。

    問到了小璃病房的所在地后，我馬上搭電梯上樓。

    一到病房門口而已，我便看見了面容憔悴的小璃mama。「阿姨。」我輕聲喚。

    阿姨抬頭，連臉上的淚水都來不及擦掉，便對我開口：「啊……是雅筠呀，小璃她很想你，你去跟她說說話好嗎？」

    我點頭，先給阿姨一個擁抱，才打開病房門。

    我看見了小璃，她坐在病床上，本來充滿朝氣的臉蛋現在變得蒼白，頭上帶著一頂帽子……她為了做治療，頭發已經沒了，但在我的眼里，她依舊是那個最美麗的女孩。

    「小璃。」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握住了小璃那無力垂放在病床上的小手，「抱歉，我太晚發現了，如果早一點發現的話，現在的你一定不是這樣。」

    小璃回握住我的手，「小筠，我為了那個無情的男人而說出了傷害你的話，真的很抱歉。」眼眶泛紅，她又說：「我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你知道嗎？我想要得到他的愛他的注視，可是……到頭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沒有，你已經夠棒了，不要再難過了，好嗎？」我安慰小璃。

    后來，她又告訴我，她為了肚子里的小孩，停止了吃藥，所以才會搞到現在這副德性。只要每拿一次藥，她就把藥丟進垃圾桶，但這樣子是不行的，所以當發覺病情嚴重時，已經來不及了，除了孩子被拿掉以外，她也將離開這個世界。

    「你就這么肯定你撐不了多久了嗎？」我倒著水，問。

    「我明白自己已經不行了，可能再過幾天就離開了吧。」

    「再過五天就是運動會了，你……」

    她打斷我的話，露出苦澀的笑容，「小筠，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活不到那個時候。」

    我愣住，「怎么會……」

    「沒事的，我看開了，我父母也是。」透過窗戶眺望著遠方，她那明白一切的表情是那么的令我感到心痛，「我決定好了，在我死后，身上可以用的器官將全數捐出去，給需要的人。」

    「是個……很偉大的決定。」我低下頭，小聲道。

    「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嗎？」小璃倏地問我。

    我馬上點頭，「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開心的話。」

    「我想在死前，再見到班上全部的同學一面。」

    我看著那充滿期待的小臉，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至少，請讓我在她離開我身邊之前，替她完成她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