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雨過后 04.
「沒想到在這里也會遇見你。」男同學a語氣不太好。 氣氛明顯很差,我依舊撐起微笑:「你們來這里玩啊?聽說」 「別客套了,你那天聽見我們說什么了吧,不用在這里裝好人。」男同學b雙手抱胸,不耐煩的看我。 全身體溫瞬間被奪走,陷入莫名冰冷,喉嚨好乾澀,有什么梗在里面,胸口也悶得難受。 聽見我們的對話內容,排在前面的子新和秀銘同時轉過身。 子新板起臉孔,眼神警戒,低聲問:「怎么了?」 男同學a完全不管他們,逕自開口說:「找到男人依靠啦,也是,那么沒用也只能靠男人養你,你真該慶幸自己條件這么差還有好心人愿意吃得下去。」 「請問你憑什么這么說她?」秀銘冷冷出聲。他從原本的位子往后一站來到我身邊。 男同學a跟其他同學煞時愣住,每個人都臉色陰沉。 男同學c冷哼一聲:「你知道她有多沒用嗎?」 「不論知不知道都不能這么對她,她不是罪人,其他人也沒有資格說她什么。」秀銘的眼神沒有一絲畏懼。 一切怎么會變成這樣,我不該害任何人遭受無辜波及的。在情勢還未往糟糕的方向發展之前,一定得有所行動才行。 緊握住秀銘的手臂,我看向同學們冷漠的臉,極力擠出試圖力挽狂瀾的言語:「我已經在工作了,我會好好努力。之前失業拖累我的家人和關心我幫助我的人,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們。不過這些是我個人的事,我想我也沒有資格去影響到你們的生活,你們說的話我會好好反省,還請你們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拜託了。」 子新和秀銘同時看向我,眼神又氣又難過的,看得我深深愧疚。 「怕別人說,那你當初就不該長期失業成為社會累贅啊,米蟲竟然好意思要別人不準說你什么。」女同學d話語尖銳。 男同學a訕笑:「對啊,敗類一個,我都很佩服你還有臉活下去。」 心好痛。 看著往日一同歡笑的同學們,如今好遠好陌生。 正當我想開口之際,子新拉住我的手腕阻止,他瞪著同學們輕笑:「你們一個個都那么行,活到目前為止的人生最好都完全沒有失誤超完美無暇。在這里欺負她,裝得一副正義的模樣,其實都只是欺善怕惡,對于真正的惡人壞事,想必你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男同學們氣得逼近子新:「你!」 「別人的人生不論如何都不甘你們的事。」秀銘轉過頭來對我瞇起眼睛,如往常一樣,給我一個溫柔的微笑;他原本被我緊握的手臂,輕輕的往上移動,以他溫暖的手心,承接住我冰冷顫抖的手。 秀銘繼續對他們說:「你們有經歷過她人生的一切嗎?你們在她之前需要幫助的時候,可曾出手幫她?可曾打電話或發個訊息問她好不好?」 「干我們屁事!她自己把人生搞成這樣」 「對啊,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到底在一直攻擊她什么!她不是壞人,也沒有惡意去傷害誰,只因為人生不小心出錯脫離了軌道,就要被人說一輩子罵一輩子嗎!」秀銘厲聲回擊,讓周遭原本嘈雜的客人開始注意到這里。 同學們各個氣急敗壞卻又啞口無言,情勢完全轉變。 秀銘往前站一步,繼續說:「你們就是欺人太甚,找一個看起來比你們弱勢的人不停打壓攻擊,這種行為證明你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自私又自大,不懂得體諒別人各有難處,也不想出手幫助別人,完全不知道別人發生了什么狀況,經歷了怎么樣的痛苦,卻理所當然大肆批評,冷眼嘲諷;不想出任何一份金錢時間或心力,甚至連給予一聲關心問候都捨不得付出。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那些痛苦,怎么可能是任何人可以用三言兩語就可以概括,背后各種復雜的原因,沒有遇過的人是完全不可能懂的。你們這些人卻只想站在高處,說著風涼話看好戲,享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說她敗類,你們才是真正的敗類!」 男同學a惱羞成怒,滿臉通紅指著秀銘吼:「你說誰敗類!你嘴巴給我放乾凈一點!」 「客人們,不好意思,請問有什么問題嗎?」兩名燒rou飯便當店的店員從店內急忙跑出來詢問。 排在我后面的客人,手指同學他們說:「好像是這群人在找這位小姐的麻煩。」 「對啊,看要不要報警一下啊。」另一邊前方不遠處的客人大喊。 同學們開始不安起來,他們狠狠瞪我們一眼,不敢再多說什么,以手掩住臉快步離開現場。 我向幫忙說話的客人們分別道謝后,對子新和秀銘深深的道歉:「對不起,害你們被捲進來,謝謝你們。」 「沒事沒事。現在肚子更餓,等一下的燒rou飯一定會變得更好吃。」子新看向秀銘,一臉驚嘆的對他說,「難得可以見識到你這一面,你罵起人來也是很兇很有威嚴的嘛。」 秀銘已經恢復平日的狀態,他苦笑道:「你別挖苦我了。」 手依舊被他緊握著,很溫暖,很安心,我很感謝他,但現在我不能放任自己貪圖他的無私溫柔。 緩緩把手抽離,秀銘才驚覺到自己還握著我的事實,他輕聲道歉,表情有點懊惱。 我感到抱歉的對他說:「沒關係,其實剛才我已經慌了,幸好你及時給予我支持,謝謝。」 他靜靜凝視,目光完全聚焦在我臉上,我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淺淺一笑,如風一樣輕柔。 經歷風波,終于買好燒rou飯便當。回去的路上,前方迎面走來一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太慶;他手提便當,應該也是剛買好午餐正準備回家。 「欸你們!」太慶舉起手揮舞,快速跑過來。 「嗯?」來到我們面前站定,精明如太慶,火眼金睛的他馬上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太慶直視我,原本明亮的表情暗淡了好幾度,說,「你怎么了?人怪怪的喔,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我秒回,直接得讓他更加懷疑。 太慶一點也不相信,他站得更靠近我,柔聲說:「沒關係的,說出來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別跟我客氣。」 下一秒他伸出手要摸我的頭,我立刻以雙手握住他的手臂成功攔截,以阻擋他摸頭殺的攻勢。對于我的舉動,太慶感到相當訝異。 我無奈一笑,說:「太慶,這個動作太親密了,不論海芬會不會在意,都不應該再發生了。」看著他錯愕又受傷的表情,我還是選擇繼續說,「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但是要顧慮到海芬的心情,太親暱曖昧的動作,很容易讓別人誤會,這樣海芬很可能會受到傷害的。」 「嗯,我明白了。」太慶收回手,放寬心的微笑說,「是我沒注意,雅生,對不起喔。不過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你放心。」我搖搖手,松了口氣。 「你們組團創作加油喔。掰。」太慶對我們笑著,轉身走回小溪文藝街。 回到秀銘家,人一下子放松,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我們一起圍坐在客廳,享用得來不易、菜色豐盛的燒rou飯便當。 「放一點音樂來聽吧。」秀銘提議。 「好啊。」子新和我齊聲說。 秀銘走到客廳角落一座復古深棕色cd柜前蹲下尋找,過沒多久,從中選出一張專輯,走到電視柜旁邊的小型音響放入cd播放,旋樂輕巧的奏出輕松的旋律,日本歌手rajie溫暖嗓音唱出1977年的歌曲holdmetight。 我們沉浸在充滿往日情懷的citypop歌曲中,渡過短暫美好的午餐時光。 飯后投入創作,大家都非常集中精神,時間在不知不覺間,一下子就來到下午四點,我跟子新之前有和秀銘說好,只打擾到下午四點就會離開,畢竟是難得的休假日,還是要留些時間給自己。 整理好一切,正要踏出秀銘家門口時,我滑了一下手機檢查是否有遺漏的訊息,卻發現自己已經被踢出同學所建立的班級群組。 愣然地看著手機螢幕,之前曾想過會不會遭遇的狀況,此時活生生的發生了。 心被揪緊,疼痛難堪。 「怎么了?還好嗎?」秀銘走過來我身邊關心。 我迅速把手機收回包包里,強打起精神笑看他:「沒事。」 走在前頭的子新回過身,他一臉認真的對我說:「欸,今天的事回去別多想喔。」 我眨眨眼,微微低下頭,臉上依舊劃出微笑弧度:「放心,雖然不可能完全不難過不傷心,畢竟過去他們曾經對我很好,一起走過難能可貴的青春時光,過去那些真誠的情感和回憶都是真實存在的,我不會刻意遺忘,即使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會后悔認識他們。一切就這樣吧。你們不要擔心。」 兩人同時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秀銘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照著你的方式,有需要我們的時候再告訴我們吧。」 子新笑著走過來拉我,說:「對啊。來吧,一起回家。」他說完,一手叉著腰,示意要給我挽他的手。 「不用啦。」我皺眉笑看他。 「因為秀銘在看嗎?」子新故意給秀銘一記充滿壞心眼的眼神。 秀銘故意雙手環胸,冷著臉說:「不要忘記我家附近有小河喔。」 「哇,你說出好可怕的話耶。」子新故意拔高音量尖聲說,還一臉無辜以手肘撞我,「你看啦,你家秀銘威脅我。」 又玩鬧一陣子,我和子新才真正告別秀銘,回到晴天館。 晚上睡前,我想了很多,心里的傷口的確無法在短時間就癒合,但想到秀銘他們的存在,即使有傷,似乎也不會害怕無所依歸。 沒事的,我不斷告訴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