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與霜
陳國三與敖復(fù)奇之間并沒有交手,面對如山峰般巨大的老人,敖復(fù)奇沉默一時,居然選擇了退走。 “既然你徒弟沒有騙我,那我也可以再給不死者一次尊重。” “……‘老朋友’,我等著看你的‘辦法’。” 而在敖復(fù)奇退開之后,云沖波也總算明白了為什么自己始終看不到玉清描述中的山峰:隨著陳國三的動作,火焰化作細(xì)細(xì)的兩線向虛空中延伸,將青天燒破……露出了背后對峙的兩座山頭。 “這根本就是一個大型幻術(shù)啊,如果他自己不出來,我們根本沒可能找到吧!” 跟在已縮至常人大小的老人身后,三人在兩山夾路中魚貫而入,一路上,云沖波小聲詢問,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乾元注歷,那是陳國三當(dāng)年極有名的絕學(xué),傳說自“御天監(jiān)”中流失的法門,本來其實只是一個概念,卻被他修訂充實,發(fā)揚光大。 “……能夠讓人‘不幸’?這是什么東西?” “你看到了啊,就是剛才那樣,只要是‘壞事’,那那怕是再小的可能性,也會發(fā)生在敵人的身上。” 乾元注歷的本身,并不具備足夠的殺傷力,但本來勢均力敵的兩軍對戰(zhàn)時,這卻足以改變形勢。 “應(yīng)該說,這套術(shù)法最適合的并非少數(shù)人的對戰(zhàn),敵人越多,威力才會越大。” 當(dāng)年,在帝軍對太平道的討伐當(dāng)中,曾經(jīng)有整支軍隊阻攔在陳國三的面前,結(jié)果,有人中毒到滿臉發(fā)綠,有人當(dāng)場拉稀臭氣熏天,有人陷入恐懼,丟下兵器到處亂沖,有人卻完全失去意識,成了呆立的木偶……只是一擊,森嚴(yán)結(jié)陣的隊列立刻崩潰。 而焚天、煮海之名,卻是來自陳國三的最后一戰(zhàn)。 在當(dāng)時,陳國三號稱天下第一火法,但也只是號稱,一直到“天海之戰(zhàn)”后,這個名號才真正令人心悅誠服。 “天海汪家”之主汪守節(jié),在背后對太平道狠狠一刀,以此謀得九卿之位,卻連上任都沒來得及,便在天海家中,被燒作了一團(tuán)飛灰! ……“焚天”、“煮海”,自此而成。 “但這名頭又有何用?” 在前帶路的老人并不回頭,只發(fā)出干澀的笑聲。 “千萬同志已死,本不應(yīng)該的死……不死者啊,與世家謀,那是比與虎相謀更兇險的事情!” ~~~~~~~~~~~~~~~~~~~ 陳國三的住處極為簡陋,三間草房,最大的也只有六七步見方,里面除了最必須的家具外,沒有任何多余的陳設(shè)。 “不死者,要擊退敖復(fù)奇,只能靠你們自己。” 火焰熊熊的燒著,陳國三的聲音不高,很穩(wěn)。 “當(dāng)年事后,我就成了這個樣子……” 假死還生,卻也真和死人無異,陳國三rou身盡毀,雖然托身火功存此靈智,但這樣子實在也沒法再現(xiàn)身人前,再加上張南巾異軍突起,大放光彩,他也便索性借死埋名,隱居此地,成了活死人。 “我的時間不多,所以就長話短說。” 路上陳國三就已告知他們,這些年來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中,他都是托身在草堂側(cè)房的那盞長明燈里作長夜之思,十天半個月才會化身出來活動一次,驗證一些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和玉清聯(lián)系。而剛才從敖復(fù)奇手下救人,消耗太大,后面只怕要許久都不能再出來了。 “……自遜讓你找我,就是因為,我可以幫你提升到第九級力量。” ~~~~~~~~~~~~~~~~~~~ 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當(dāng)中沒回過神來,云沖波恍恍惚惚當(dāng)中,又聽陳國三問道:“不死者,在你心目中,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嗯?” 力量這東西,一直都是困擾大夏歷代強者智士的不解之迷。 怎樣才能晉階?怎樣才能突破?為什么會有神域開啟?凡此種種,都是無數(shù)人一直渴求知道答案的問題。 在有的時代里,連阿貓阿狗也能身懷八級力量甚至更高,在有的時代里,第八級頂峰力量卻足以睨視天下,與小天國或是帝軒轅那樣諸神在天的時代相比,大多數(shù)時代,為何會如此平凡? “……尤其是我們太平道,尤其是不死者,這個問題,尤其無解。” 陳國三下面說出來的東西,卻是三人從來沒聽說過的事情,因為擁有“不死者”這樣有如作弊的怪物,太平道在力量之源的研究上其實超過了大夏其它任何組織,而長久以來,太平道更都有著一個秘密的計劃,那就是,在研究清楚不死者的秘密后,量產(chǎn)最強者! “找到力量的源頭,然后,把教中的忠誠子弟培養(yǎng)成長……那是比盲目等待不死者更可靠,也更有效率的辦法。” 不過,當(dāng)然,這個計劃一直沒有成功,否則的話,太平道與帝姓間的強弱關(guān)系早該逆?zhèn)鳌?/br> “可收獲總還是有一些的,尤其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在這里沉思,一直在這里試驗……終于,有了些些心得。” 陳國三的心得總結(jié)起來,只是一句話,當(dāng)然,即使只有一句話,也是彌足珍貴。 “……力量,是神的禮物。” 作為對這句話的解釋,陳國三講了三條。 第一、力量是外物。 “我輩皆是rou身凡胎,何來開山之力,何來斷水之威?” 在陳國三看來,力量這東西,就如同風(fēng)、水和陽光一樣,無聲無息無形無狀,散布于天地之間,或者說,根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武學(xué)與術(shù)法,也只是幫助修煉者能夠更好的利用這些不可見的東西。 第二、每個時代的力量,都有上限在。 “今天的天地八極,如果拿到小天國的時候,我相信每個人也會晉身神域,同樣會成為當(dāng)時的最強者……他們是因為身為最強者,才擁有了第九級力量,而不是相反。” 一個時代中的最強者,可以摸到這個時代的力量上限,而那些生逢低武時代的強者,也就只能徒呼不幸。 第三,這個上限,是可以人為突破的。 “辦法,應(yīng)該有不止一種,但現(xiàn)在我有把握的只有一種。” 對戰(zhàn)。 最強者間的對戰(zhàn),每一次都會驚天動地,每一次都會觸動這上限,和使之產(chǎn)生輕微的變化,當(dāng)這變化累積到一定量時,更可能將那界限突破。 “傳聞中,曾經(jīng)有過上限僅僅在五級力量的時代,但當(dāng)時,當(dāng)世最強兩人約作死斗,同歸于盡的同時,也將當(dāng)時的上限直接提升到七級又半……個中神妙,難以追索啊。” “等等,真人,你的意思是說……” 當(dāng)陳國三說到這里時,三人幾乎同時想到了相同的東西。 “玄武之約的真義,難道就是……” “我沒有見過滄月明。” 火光劈剝的響著,稍稍的張大了一些,陳國三道:“但是,的確有這個可能。” “滄月明這個人,無來無繼,以游俠兒之身,橫空出世,似乎是一夜間便成為‘天下最強’,關(guān)于他的迷團(tuán),實在是太多了。” 但這話題已跑得太遠(yuǎn),陳國三續(xù)回剛才的介紹,并且,做為補充,他著重指出,也有一些辦法可以使較為平庸的人達(dá)到,甚至突破這上限。 “比如傳說中無支歧留下的法門,比如密宗和百納的秘法,又比如……不死者你。” 在陳國三看來,太平天兵也好,金蠶王也好,其實都是一種現(xiàn)在還搞不清原理的“媒介”,透過他們,可以更加有效的吸收這些不可見不可知的力量,可以更加容易的觸及到一個時代的力量上限。 但這樣速成的強者,卻與天地八極這樣依靠自身成為最強的人物不同,在真正的死戰(zhàn)中,他們的力量并不能發(fā)揮出如八極們同樣的威力。 “可就算這樣,也總歸是一件好事,并且,不死者你應(yīng)該還和大多數(shù)人不同,你對高階力量的掌握,應(yīng)該甚至比滄月明都知道更多吧。” “我剛才已說過,自遜讓你來這里,是因為我能夠幫助你沖破第九級的屏障,如果還能有所余力的話……” 用手慢慢指著蕭聞霜與何聆冰,陳國三道:“連同她們兩個,我也可以試試。” “九天,拿出來罷。” “嗯?” 云沖波尚未明白過來,何聆冰卻已自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陳國三手中,邊緣未及掀開,點點金光便已透出,卻正是蕭聞霜當(dāng)初深入納地,險死還生,方才到手的遺蛻……金蠶王的遺蛻! ~~~~~~~~~~~~~~~~~~~ 帝少景十二年,臘月廿九。 小雪未晴。 自頭天夜里開始,雪就悄悄的下了起來,雖然不大,卻落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卻也有了近半尺的積累。 敖復(fù)奇盤腿坐在雪中,頭面皆掩,眉眼盡沒。 “太平道果然秘法無數(shù)……” 聲音從雪中傳出,微微的有一些變形,顯得比平時更加低沉,對面,百步之外,云沖波右手握住蹈海,正在慢慢走來。 “終于突破到第九級境界,不死者啊……你終于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了。” 雪片瞬間被震碎成目不可辨的細(xì)小,如水瀉落,敖復(fù)奇緩緩站起--沒有活動身體,但身上已無半點雪花。 “這樣的話,我殺你的時候,也可以更加安心了。” “……龍王。” 停在三十步外的地方,云沖波的神色很鎮(zhèn)定,很沉著。 “我不是在求饒。” “我只是在想,今日之事,真得再沒有轉(zhuǎn)折余地?” 沉默了一會,敖復(fù)奇突然又坐了下來。 “不死者,你可知道,我心目中最渴望的,是什么事情?” 怔了一下,云沖波也盤腿坐下--并不懷疑敖復(fù)奇是真得下了決心要殺滅自己,但同樣的,云沖波也不會擔(dān)心敖復(fù)奇會動手暗算自己。 “……我所望的,是青史無名。” 將雙手?jǐn)傞_--那是特別粗大的一雙手,上邊結(jié)滿了厚厚的繭子,如果不說,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位王爺?shù)氖?-敖復(fù)奇低頭端詳著,一邊道:“我是護(hù)國武王,我若能青史留名,那必然國有大難……此國何辜,此民何辜?” “龍王,你……” 敖復(fù)奇抬起頭來--神色仍然很沉靜,道:“不死者,我是一個老人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列名在‘天下最強’里了,李自遜的師父,人王的父親,還有沖天王,還有朱全忠……他們都死了,都離開了。” “‘老朋友’們,一個一個的走了,但我還在。” “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這個目標(biāo),青史無名。” “您,是不想看到任何大的變動嗎?” “但大變已近,您真能化解?” 云沖波安靜的坐著,態(tài)度很尊重,卻又有著足夠的自重。 “云臺山遲早會入關(guān),我太平道的血也不會白白流出,少景已廢……他的兩個兒子間,未必不會重演上一代的事情。” “畢竟。” 說著如預(yù)言一般的話,云沖波道:“開京趙家,最有名就是他們的兄弟相殘。” “不死者,你在說的,是你的兩個兄弟。” “是啊。” 居然笑了起來,云沖波道:“這樣看來,兄弟相殘就更是必然了,如果龍王您沒有介入,我的兄弟可能已經(jīng)要少掉一個了。” “不死者啊……” 神色變得更加嚴(yán)肅,和有幾分陰沉,敖復(fù)奇道:“你對你的父親,果然沒有半點感情?” 神色也陰沉了下來,云沖波斟酌了一下,卻道:“龍王,您大概不知道,我在青州的時候,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是寄身在一間書社里面。” “……我知道,嘯花軒。” “呃,這倒不是重點……其實嘯花軒里也有一些正常的書,不,我是說,并不是每間嘯花軒里都有那些書的!” 對云沖波造成影響的,是一本叫《趙氏孤兒》的書。 “這個故事,我聽過啊……趙家被滅門,孤兒冒用別人的身份長大,最后復(fù)仇?” “不,龍王,不是的。” 將云沖波打動的,是不知何人改寫的另一個版本,那里面,那個孤兒同樣被自己的仇敵養(yǎng)大,同樣被認(rèn)為義子,同樣最后才知道真相。 忠于那孤兒生父的部下們,同樣帶著火與刀沖殺進(jìn)來,血在流,流滿地。 但不同的是,那孤兒沒有參與,他拒絕參與,他孤獨而絕望的逡巡,望著天空,無助的伸出雙手。 “我本有一個家,你們將他奪去了,我本有一個父親,你們將他殺了……我不承認(rèn)!” “不死者,您……” “龍王,請你繼續(xù)聽我說。” 居然不客氣的打斷掉了敖復(fù)奇的話頭,云沖波道:“那時,我并不知道居然會巧到我也是個‘趙氏孤兒’。” “那時,我思考的,是我和不死者之間的關(guān)系。” 看著敖復(fù)奇,云沖波很清楚的補充道:“我‘云沖波’和‘不死者蹈海’之間的關(guān)系。” “……認(rèn)同。” 現(xiàn)出恍然大悟的神氣,敖復(fù)奇坐的更直了一些,臉色卻沒有展開,反而顯著更加的陰沉和擔(dān)憂了。 “對,就是認(rèn)同。” “生為‘不死者’,那不是我的責(zé)任,太平道眾的忠誠與付出,是對著‘不死者’的,不是對著‘云沖波’的,如果我不愿意當(dāng)‘不死者’,這些東西,就都不該我來還。” “……但是,你愿意了。” 敖復(fù)奇的聲音低沉,里面甚至有明顯的痛惜,看著他,云沖波很堅定的作出了回答。 “是,我愿意了。”“多可惜……” 突然抓起兩把雪,在臉上用力的摩擦著,敖復(fù)奇含混不清的道:“不死者啊,如果你愿意認(rèn)同你‘廢太子之后’的身份,我甚至可以打破傳統(tǒng),支持你回去奪取你該得的一切……如果你能把對‘帝位’的認(rèn)同放在心里,而只是讓太平道們相信你對‘太平’的認(rèn)同,那該多好?” “……可我不能,龍王。” 神色坦然,云沖波道:“如果沒有在青州的思考,當(dāng)初在羊墩山上,我也不知道我會是怎么樣。” “……但你已不同,但鐵已成鋼。” 嘆息著,敖復(fù)奇將粗大的雙手放回身體兩側(cè),道:“所以,羊墩山一會,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分化帝軍陣容,一個可以讓你更好的帶著太平道融入天下的機會……不死者,我倒有點可以理解以芟。” “四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也許真得會因你而至,而若那樣,在生命的最后促成這種變化的他,必將留名史書。” “可是,不死者,我也說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青史無名’。” “那么,龍王。” 穩(wěn)穩(wěn)的站起,客氣的躬著身,云沖波道:“我們,來戰(zhàn)罷。” ~~~~~~~~~~~~~~~~~~~ 已近午,但抬頭只見雪花飛落,根本看不到應(yīng)該已經(jīng)移到了頭頂?shù)奶枴?/br> 蕭聞霜很焦急。 按照原來的計劃,云沖波將出戰(zhàn)敖復(fù)奇,但剛剛實現(xiàn)突破,只得第九級初階力量的他,當(dāng)然沒法指望勝利。 可當(dāng)他在前方拖延時間的時候,狀態(tài)很好的陳國三,卻可以試著幫助蕭何兩人取得突破,屆時,多達(dá)三名九級強者夾攻敖復(fù)奇,縱然仍不能勝,卻也有望和平結(jié)束掉這次事情。 但陳國三僅僅是將金蠶蛻握在手中,什么也沒有做。 “真人,如果……” 猶豫再三,她和何聆冰還是先后開口,意思都一樣,如果陳國三短時間內(nèi)無法幫助兩人得到突破,那兩人還是希望請命參加外面的戰(zhàn)斗,無論作用大小,總好過讓云沖波獨斗這雄居?xùn)|海已數(shù)十年的巨龍。 “不必去了。” 揮手阻下二女動作,陳國三淡淡道:“該死的,終究要死。” “真人,您的意思是?!” 蕭聞霜的聲音已尖銳到刺耳,何聆冰也一臉茫然,卻見陳國三一拂袖,兩道火線直撲兩側(cè)山石,立聞?chuàng)鋼渌魉髦暡唤^響起,看著被燒裂開來。 “蕭聞霜、何聆冰,你們都是我太平道最忠誠的弟子……當(dāng)初在青州之變中,你們居然能和不死者一樣,進(jìn)入時光洪流,旁觀那些千年往事……你們可想過,為什么?!” 靜寂當(dāng)中,轟轟之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那是唯有龍拳才能發(fā)揮的大威勢,但間或有錚聲雜作,顯示著云沖波仍在支持。 “已超過百合了,很難得啊。” 瞇著眼,向外面的天空看了看,陳國三喃喃道:“不過,不會太久了,最多再有二十合,不死者應(yīng)該就會死掉,然后,這個前后醞釀了數(shù)千年的計劃,就終于可以完成了……” “真人?!” 根本不理冰霜,陳國三忽一拍掌,指向山崖,道:“原因,就在這里!” 山石跌墜,現(xiàn)出之前被掩飾的夾層,開始,映入兩人眼簾的是分刻左右,其大如斗的“冰”、“霜”兩字,但隨著火焰的深入燒灼,漸漸看清,那居然是勢如風(fēng)雨的兩筆狂草。 ……左首,是“已是懸崖百丈冰。”右側(cè),是“萬類霜天競自由”! “這是由不死者長庚在得著啟示后,親自作出的部署,前后數(shù)千年……其目的,是為我們太平道徹底作一個改變。” “……一個,偉大的改變。” “不要說話,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心情,感受自己的變化,感受那該正在流入你們體內(nèi)的力量,那神一樣的力量……” 看著不知所措的二女,陳國三微笑覆掌道:“……好好感受,自己成為‘不死者’的過程吧。” 太平記第二十七卷,完! ……呼,終于寫到這里了。 到這個地方,大家應(yīng)該看得很清楚了,這就是從玉清第一次出場時就始終沒有寫明的東西,這是太平道中一直以來的一條暗線,或者說是一派勢力,他們想把一切把握在自己手中,把握在那些從來沒有出過國,從來沒有登過仙的人手中,把握在那些從田野上,從礦洞中,從大頭兵和手工業(yè)學(xué)徒里走出來的那些人的手中。 作為主角來說,遭遇到這種事情,當(dāng)然是非常不討喜,但是。 但是。 但是,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有僅依靠28個布爾什維克們就能成功的革命,米國牙醫(yī)所帶領(lǐng)的,注定不會是一個首先符合利比亞利益的政府。 玉清,或者說李自遜,他所承接的,是從長庚以來太平道內(nèi)的一條傳承,長庚在最后的時光里,否定了自我,也否定了“神力”的可行性。 所以他困鎖了其它天兵不得轉(zhuǎn)世,所以他試圖把沖波永遠(yuǎn)留在天下第五里面。 他寄希望于太平道中成長出來的忠誠戰(zhàn)士,而不是那些半路出家,還帶著莫明光環(huán)的半神。 他連同自我一并否定,這個計劃流轉(zhuǎn)千年,并且終于在陳國三和李自遜的手中完成。 解碼不死者的特質(zhì),放棄掉那些虛無縹緲的“神性”,僅僅著眼于他們?nèi)绱盆F般吸收和掌握力量的天賦,將之復(fù)制,培養(yǎng)出人造的“不死者”,或者說是人造的“最強者”。 長庚心目中,未來的太平道應(yīng)該放棄掉對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的不死者們的“崇拜”,改以對太平的“理解”和“認(rèn)同”為基石,來建設(shè)太平道的事業(yè),太平道需要的是平等共坐的同志,而非屈膝下跪的信徒。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想創(chuàng)造未來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這個計劃針對的是“不死者”,而不是“云沖波”,但小波既然是本書的主角,也只好躬逢此會。 至于這樣寫出來,會被多少朋友罵,又或者招來多少黑票……坦白的說,我不在乎。 我寫書,首先是為了自己爽,如果能在自己爽到的同時還讓大家一起爽,那當(dāng)然最好不過,但如果為了讓大家爽而使我自己不能爽……想都別想。 在看網(wǎng)書時,我最難受的就是看到一些很喜歡的作者突然在章后說,“既然這個地方大家不喜歡,那下面會加快進(jìn)度”;“明天會開一個新副本,大家提意見,不喜歡的話我以后就少寫這個類型”……等等,等等。 當(dāng)然,各為稻梁謀,我這樣說話其實是站著亂講不腰痛,咱家在掙工資的時候,說過的違心話,做過的違心事,比這個肯定要多得多。 不過,既然咱家已經(jīng)足夠幸運到了可以不靠寫書吃飯,又何必還要在可以自在的地方自苦? 紅票紛飛黑票逐,使我不得開心顏……這種事情,沒可能啊! 以上,后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