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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平記在線閱讀 - 第四章

第四章

    長庚出手,反應最激烈的,卻可能不是袁當,至少云沖波是這樣認為的。

    那一瞬間,蹈海的驚訝,以及隨后卷起的憤怒……那強烈的情感沖擊,竟連云沖波都沒法再感覺到周身骨髂欲裂的疼痛!

    與蹈海相比,東山的反應卻是快得驚人,閃電般的把巳杖旋動,帶出濃濁如水的綠色熒光。

    “東天太一圣山府君九幽明真法…幽關,鎮無垠!”

    九幽明真法,乃是東山自創,分作幽冥路無窮、幽陰厄無量、幽夜暗無極、幽酆狂無度、幽都悲無限、幽治悵無邊、幽關鎮無垠、幽府深無測及幽獄劫無盡九式,堪稱魂系術法之大成,更摻有諸般天地術的變化,其中許多招式本來也只平凡,唯在東山手里用來,卻是推陳出新,另具機杼。

    這一式幽關鎮無垠,蹈海已見過不止一次,知道原理乃是束風成盾,更摻以萬靈穿梭,而成無形壁守,說起來,也不是什么了得法術,但正是用此,使用之際,也便分外的靈動,一如此刻,東山意至術發,轉眼已凝出四道幽關,跟著卻非保守,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以守為攻,將雙手一磨,四關飛舞旋動,結作一個六棱體,將剛剛震飛蹈海,正要襲向長庚的袁當封在當中。

    若對上任何九級以降的強者,這便足以讓其動彈不得,而若力量未屆八級,更有可能被生生擠爆,但…對手卻是袁當!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長笑一聲,只隨意揮臂,袁當早將幽關擊碎,但幽關方碎,蹈海早如鬼魅般閃至袁當側后方,雙手握刀,高高揚起!

    “回首,定神州!”

    一出手已是自己的最強刀招,但根本無懼于他,袁當只一側身,右拳閃電般連擊,每一擊均化虛為實,在空中轟出小型焰團,連鎖震爆,竟將蹈海刀勢阻住。

    “蹈海……我一直欣賞你,和設法的給你以機會,但今天,已是你我的最后一戰了!”

    說話同時,袁當左手已立起如刀,但未及刺出,已被東山連連揚杖虛點,抖出若有若無的碧綠色長索,纏在他小臂上。

    “嘿…渾天也就罷了,和我比力氣,你是自討苦吃!”

    大吼出聲,跟著用力揮臂,卻沒能如想象般把東山抖起,再細看時,不知何時自土中涌現現的森森白骨,竟已將東山的雙腳埋沒。

    雖然定住了身形,卻顯然很不好受:臉色慘白,小腿處甚或滲出血來,但,東山的笑,卻是如此猙獰。

    “你說得對,袁當…今天,就是你的最后一戰了!”

    而,此時,長庚,終于動了。

    雙手平平揚起,各各劃了半個圓形之后落回胸前,中間,他手指更結出百般印法,望之,目眩神搖。

    “王、相、休、囚、死!”

    吐氣發聲,五字隨之浮現空中,各各放出異樣光彩,更結成小環,緩緩旋動。

    “呼字布法,這是…儒門的…《爾雅》?!”

    口氣中滿含著不自信,長庚的出手,顯然在袁當計算之外,但接下來的一句,卻是三人都沒有想到。

    “嘿,蹈海兄…你好象又被不信任了呢…”

    心意方動,已被袁當察覺,更以語言刺激,這樣子的反應,實在令云沖波為之儕舌,而雖然也有察覺到袁當的用意,蹈海卻仍然壓制不住自己的心神,而微微分懈。

    “蹈海,小心!”

    東山疾呼的同時,長庚將手一推,那五字光環立時增速百倍,飛旋而前,目標,正是袁當!

    “沒用!”

    爆喝一聲,袁當猛催勁力,被東山困住的左臂立時爆裂,血花飛濺中,他忍痛發力,右手早變拳為指,于分寸間驟然發力,硬生生彈在蹈海鋒刃上,居然錚然有聲,若觸金石!

    本來若心意一致,蹈海也未必壓不住這一下反擊,但袁當方以言語相嘲,跟著全力發難,時機把握之準,真真妙至毫微,轟一聲,袁當右手五指齊折,卻終于將蹈海震飛!

    蹈海一失其位,袁當早一躍而起,此時,長庚所發的光環剛好飛至,卻到底晚了一步,自他腳下擦過。

    “不對,這不是儒家的門道…而且,我在你身上一點力量也沒感覺到…你到底在搞什么東西?!”

    雖然脫困,卻付出甚大代價,雙臂皆告重傷,而這,主要是因袁當對長庚的出手沒有準備,才要倉卒而為。

    似乎一擊失手,但,長庚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似乎是笑,卻更像是悲傷。

    “死、囚、休、相、王!”

    倒讀五字的同時,長庚雙手間再度出現五色光環,同時,似乎去勢已衰的第一個光環,則猛的顫抖起來,并向上投射出百倍大小的光暈,正正將袁當罩在當中!

    “你…你們!”

    自認識袁當以來,蹈海還是首次見到他出現這種驚恐的神情,而同時,長庚的雙手已開始反向磨動,隨著他的動作,那光環也開始轉起來。

    動作很慢,更不停的落下汗珠,顯然這動作耗費掉長庚極多的體力,但若比起袁當所遭遇的傷害,這仍只是毫末之數。

    “你們…果然知道了!”

    吼聲中,袁當竟似完全不能反抗,被光環貫穿身體,空自咆哮,卻只能不住抽搐,根本沒法從光環中擺脫。

    “王、相、休、囚、死…死、囚、休、相、王!”

    或正或反,長庚連續誦讀,雙手更同時作出或正或反的動作,而與之同步,小、大兩個光環皆在緩緩磨動。

    似乎是錯覺,但云沖波的確覺得,好象有什么東西正在被從袁當的體內拔出,而同時,他也感到,蹈海心跳的速度,似乎突然間增加到平時的數倍之多。

    意外、驚訝…憤怒?云沖波分辯不清,他只覺得,似乎都不對,又似乎都有。

    (不管怎樣,袁當這一次,應該是沒法再翻身了吧……)

    一收一放,那金光終于自袁當的身體上脫離,化作了糾結的一團,中間更似乎包了什么東西,在向長庚飛回。

    “還……還我!”

    吼聲近乎凄厲,袁當掙扎著追向金光,但終于恢復自由的他,腳步卻似乎輕浮很多,蹈海只一格,已經使他向后疾飛出去。

    “不能手軟……這只是一時的反應……若讓他恢復,仍會是我們的強敵!”

    東山發出指令,使蹈海微微的震動一下,而云沖波更感到,此刻,他的心底,竟初次出現了似乎是對著東山的抗拒,和一種極為微弱,卻的確存在著的憤怒。

    但,即使有著這樣的波動,蹈海卻完全沒有讓自己受到干擾,反手抹刀,一側身,他已迅速追向袁當。

    顯然不準備坐以待斃,袁當拼力出拳,雖然立刻就被擋下,卻也間接證明了剛才東山的說話。

    “已經恢復到八級力量了嗎……多可惜……”

    目光漸漸冷硬,當中不再流露出任何感情,蹈海只是左手在空中虛虛劃動,便把袁當的動作完全封死。

    “袁當啊袁當,我多想給你機會,讓我再戰一次最強的你……但,正如你說的,今日,已是你我最后一戰了!”

    雙手過頂,緊緊握住刀柄,此刻的蹈海,周身破綻大露,更不是云沖波所知道的任何一招的起手式,但,看著這,袁當卻露出古怪的笑,東山也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至于長庚,則是有著最大反應,顫抖著,很明顯的……是在后悔。至于他們為何有這樣的反應,很快,云沖波已知道。

    “第十級力量……蹈海兄啊,什么時候呢?”

    “有一段時間了……”

    臉色陰沉沉的,蹈海顯然是一點都不高興。

    “袁當……這一刀,我設想過無數次,要怎樣的令你輕敵,怎樣的制造機會,甚至……那怕是犧牲掉一些什么,然后,來找到那一瞬,讓你在驚訝當中,被我重重斬落……”

    “而,那之后,我更會踩著你,告訴你說,我蹈海……終究還是在你之上了。”

    “很好的構想啊……”

    或者已活不過下一個瞬間,但,袁當仍然在笑,奇怪的笑,令人心煩意亂的笑。

    “那么,現在,是踐行的時候了……”

    “……對!”

    劃出兇狠的弧線,刀刃重重斬落,切進袁當的身體,而同時,云沖波更覺得,蹈海,似乎是用著自己的整個生命,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

    “袁當……蹈海,在你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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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王……我想要一個解釋。”

    一刀斬落,便再不多看一眼,收刀入鞘,蹈海轉過身,注視著長庚。

    “北王,那解釋……我們不能給你。”

    長庚未有反應,東山已搶先掠到了兩人中間,似乎有意似無意的阻斷掉蹈海的視線。

    似也知道自己這樣說的沒有道理,東山隨即便道:“時間不對,地方也不對……但回到天京后,和天王在一起,我們……我們會讓你知道一切。”

    似乎是有了交代,但卻無疑更坐實了這一切皆在渾天的布置當中,咬緊了牙,蹈海凝視東山一時,緩緩躬身,道:“領東王令。”

    他這般反應,倒有些出著東山估計以外,臉上一時便有些異色,卻旋就放出笑來,呵呵笑著走過來,一邊去搭蹈海肩頭,一邊道:“其實也沒甚么,只是我們作哥哥的,有些事情,原也……”卻吃蹈海微微一動,剛好搭個了空,一時笑意僵住,眉宇之間,忽現煞氣。

    兩人間的微妙氣氛,長庚當然立有察覺,也快步的走過來,欲要用其它說話化開局勢,唯……他還沒有開口之前,這份尷尬,已被用一種最奇妙的方式破除。

    “他們作哥哥的……原也只當你是把快刀……試問,一把刀又怎需要有思想,怎需要知道什么真相了?!”

    “你?!”

    三人同聲驚呼,因說話的竟是袁當,一個,已在剛才被三人聯手重創,更一刀分尸的袁當!

    倒在地上的尸體一下倒彈起來,浮在空中,雙手平平分著,身上血rou涌動,快速的修補著傷口,甚至,那懶散而又神秘的笑容,也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不可能……神域再生之力,沒有這樣的速度,更沒有這樣的強度……”

    首先作出判斷的是長庚,而這,更換來袁當怪異的笑聲。

    “刻意封閉掉自己力量的發展,卻以此換來絕世無雙的知識和智慧……很好,若本帥真得會敗,那一定是敗在……”

    “看錯了你!”

    雙手平伸,袁當浮于空中,眉心、喉頭、丹田、雙肘、雙膝處,均有桔黃色的光團,閃爍不定。

    “這是……七星續命大法!”

    終于同時驚呼出聲,東山與長庚的駭懼之意,真真溢于意表,這卻令云沖波很是不解:似乎這是一種相當強橫的恢復手段,但怎樣也好,已方三人俱在,蹈海更已取得突破,晉身十級境界,這樣子的組合,就算讓袁當恢復,也足夠再殺他十次百次……又,有何可懼?

    云沖波不明白的事情,也沒能從蹈海那里得到解釋,甚至,被蹈海的激動沖擊,他一時間還為之恍惚。

    “袁當……很好!”

    所謂“很好”,當然是好在他終于有了機會來再戰“最強袁當”,但只踏上一步,袁當已快速翻腕,在空中畫出若罡斗般的圖形。

    “這是……借東風?!”

    皆是過往從來沒有展現過的強大招數,一捏已聚狂風,急旋如盾,生生阻住蹈海刀勢,跟著,袁當另一只手虛抓成爪,指向長庚。

    “三別……給我回來!”

    只一吼,長庚臉色已驀地慘白,嘴角卻泌出血來,東山則是立刻掠到他身邊,只手按在他肩上,似是輸功相助,卻也沒什么用。

    “你們兩人聯手……但我也是兩人!不敢相信蹈海,你們今日便注定敗亡!”

    一聲炸響,長庚再護不住手中金光,四飛如濺,當中原裹著的東西再鉗制不住,倒飛回去。

    再次被袁當的說話刺激,蹈海卻終作到了沒有反應,快速斬出三刀將面前的風壁割裂,他以更快的速度搶攻向袁當。

    “任你口燦如蓮……袁當,你今天也必須要死!”

    “就憑你們嗎?”

    冷笑聲中,袁當竟又用回炎龍書,雙手一翻,火舌四吐,竟生生鉗住刀刃,蹈海再三催谷,卻就是前推半分也都不能。

    但,他卻笑了!

    “對……就憑我們。”

    難以理解的笑容,令袁當也微微一怔,而跟著,他身后的山壁突然開裂,似乎已踅伏了千年萬年的高大身影,左手藍光漾漾,右手火光吞吐,轉眼間,已攻到袁當身后。

    “對……就憑我們!”

    “渾天……你竟然也來了!”

    終于出現了完全的驚恐,但為時已晚,在袁當可以作出任何反應之前,已被重重轟中!

    “水兮滔天、火兮焚野!”

    兩式渾天寶鑒同施,幾乎立刻將袁當的身子打斷,雖立就強行吐氣開聲,將渾天的力量頂回,手上卻又力渙,再扣不住蹈海鋒刃。

    “孤帆,絕妖邪!”

    全不留手的一刀,一下就把袁當的左臂斬落。而若非袁當在最后時刻側了側身子,怕連半個身子也要被劈斷下來!

    “滾……滾開!”

    重傷之下,神智仍然清醒,第一時間沉身避去余下的刀勢拳風,更順勢轉為“地趟”之勢,雙足連踢,把兩人生生逼退,但方爭得一點空隙,東山已如鬼魅般迫近,杖頭幽光浮動,強大雷電已如在弦。

    “袁當……你的確很強,堪稱……‘當世最強’!”

    雷光噴涌,一下已把袁當整條右腿燒得點滴不存,但代價則是東山被袁當虛空牽出的小霹靂自背后擊中,大口吐血,而同時,他更能重組出斷臂,和擋住蹈海的連環攻勢,可這樣一來,他到底是再顧不得渾天那邊,將破綻賣出。

    “但今天……以一敵四,袁當,就算你是‘永世最強’,也非死不可!”

    一出手已是渾天寶鑒的最上段強招“暗兮滅魂魄”,立時蝕去袁當大塊血rou,卻仍然不能致命,還是被他勉力掙脫,更彈指射出渾厚無匹的劍氣,為自己爭取得一點空間。

    “總之……對不起了,袁當!”

    強行斬碎劍氣,蹈海根本不給袁當以調息的機會,一刀便再將他陣腳攻動,固然這并不足以傷到袁當,卻使東山得著機會,再發“幽獄劫無盡”,卻是詭奇到難以想象:竟是逆向施用,自地面下召喚出千百火隕,痛擊袁當。

    “好家伙,真是完美無暇的合作……這樣看來,我怕也沒機會再見識長庚的‘五行休王’了?”

    “對!”

    催動渾天寶鑒中的“太歲斷”,青色光點四下疾走,更迅速膨脹,結連成林,將周圍空間盡數填充。斷,一切去路。

    “森兮蔽八荒!”

    “那……好吧!”

    突然一聲長笑,袁當似迴光返照般,雙拳連發,把三人逼得略退一退,忽地早逆回胸前,微一用力,十指扣入皮膚,抓得鮮血流溢。

    “最后一個機會……渾天,你也自己放過去了!”

    “小心!”

    呼喝提醒的,是遠方的長庚,而不用他說,三人早同時警醒,各各放出最強手段,一齊攻上。

    三名十級強者聯手,那是何等驚人?但,袁當身外三尺地內,卻似有無形屏障,任三人如何驚天手段,只是攻之不破。

    “這是以先天元氣轉換的手段……袁當,是連自己的壽元也都壓上了!”

    此種時候,便能看出三人分別,渾天終不愧為小天國之長,最為從容,蹈海是怒氣勃發,眼中似噴出火般,倒是東山,自渾天出現后,臉色一直木木的,什么變化也沒。

    “三分、三別……把你們的力量,全部給我!”

    大吼著,袁當雙手箕張,肩頭各出現斗大的白色光球,翻翻滾滾,一路只向掌上,中間似各裹著什么東西,卻因白光刺眼,看不清楚。

    終于,三人將那屏障攻破,蹈海依舊是沖在最前,刀風一振,早在袁當腰間割出深深傷口,但,此時,光球卻已流至袁當手上!

    “來……和我一齊死吧!”

    再次吼叫,聲音近乎撕心裂肺,而同時,更似乎有無數透明巨刀,被袁當發動,四下亂飛出來。卻也難不到三人,憑本能反應已一一避讓,渾天更還隨手將長庚也都護下。

    無形刀撲撲亂飛,好一會方才止住,但……三人,卻沒有再行進攻。

    (這……這是哪里啊!)

    云沖波完全怔住,因為,此刻,周圍的山谷,地面,天空……一切的一切,竟都已消失不見,五人皆是踏足虛空,上方四周看去,皆是一種灰蒙蒙到似乎完全沒有意義的顏色,充塞天地,而腳下,則是一條散發著瑩瑩光芒的乳白色河流,正在洶洶前行。

    那河中,似有無數幻影,旋現旋滅,云沖波看得一眼便覺眼花,卻又似乎有些眼熟,正想著“這是什么東西”時,卻聽長庚一聲驚呼……聲音,竟已因恐懼而變形。

    “時光洪流……怎么可能,你竟然能進入時光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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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節一定給袁當收皮…我以人格保證…以太平群全體成員的人格來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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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喝同時,長庚十指如飛,點劃彈捏,轉眼已書畢五字,結連成環,跟著只一推,立分為四,卻是飛向河流……自不知什么地方來的光,正將各人的影子投在河流上面。

    “不死者下應地支,本就與時間同在……時光洪流對我們的傷害,比對普通人小得多……你們以天兵的力量護住周身,余下的事交給我!”

    長庚出手之前,云沖波已發現,蹈海身上的衣物似處于極為詭異的狀態,一時如新,一時如枯,轉瞬已化灰飛散,得長庚的提示,云沖波將目光投向河面,方發現,影子投落時光洪流當中,河水時而急進,時有逆浪,幾人身上變化,正是依下方河流之勢而生。

    “好家伙,你果然對時光咒有過研究……是因為對小天國沒信心?”

    四道光環分浮于四人身影上方,因應于河水的進退,或正或逆,急轉不休,而這似乎就將時光洪流的作用抵消,使各人可以安下心來,面對袁當。

    “對。”

    毫不猶豫,長庚爽快承認,道:“因為擔心,也因為對一些事情的看不透……我就希望能夠去偷看‘未來’……看一看……我們到底會怎樣。”

    甫被扯入時光洪流時,渾天東山兩人也有過一絲錯亂,唯心神一定,兩人已便古井無波,便如現在這樣的話題,也絲毫沒有將他們打動,一個微微的閉著眼似在養神,一個四下掃視,倒似對這地方有著極大興趣一般,兩相比較,立顯出仍舊怒目不止的蹈海修為到底還是有差。

    “那么……你看到了嗎?”

    進入時光洪流,似乎已能讓袁當滿意,微微的側著頭,他似乎連對蹈海也都沒了興趣,只盯著長庚一人說話。

    “不……一切都太含混不清。以我的力量,根本突破不了時光。”

    這問題似乎很令袁當高興,可還沒開口,長庚已很快道:“但,我卻不會問你,所以你也不必開什么條件。”

    緊緊的皺著眉,長庚盯著袁當,道:“因為……你……你也作不到。”

    說起來,這其實是甚沒道理的斷語:當袁當明明已將各人扯入時光洪流時,還堅持說對方作不到,實在更象是不服氣的叫囂。但,這卻似乎能將袁當打動,更使渾天與東山的注意力一齊集中過來。

    “哦……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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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長庚都投注以極大的精力在對時光咒的研究上,雖然在實用方面幾乎沒有任何進展,卻也總結完善了一千多年來的各種理論,更提出了“有可行性”的方案。

    “當然,只是在‘理論’上有可行性。”

    長庚的辦法,是充分利用不死者本身的特質,試圖利用他們能超越時光界限不斷轉生的能力,來加以強化,主動的去突破時間之壁。

    “但竭盡全力,我卻沒法將所需的數目減到十二以下,換言之,只有集齊十二不死者,我的構想才能實現……而盡管我相信也有其它的方法可行,但,你所用的卻絕對不是!”

    “所以,你根本‘不該’進入這里,卻又‘確實’已進入了這里……為什么?”

    冷冷的看著長庚,過了很久,袁當才慢慢道:“很久以前,我聽某個人說過……知識,也是力量,甚至更可能是‘第一力量’,但多年以來,我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直到,現在。”

    “長庚啊長庚,我袁當之敗,的確是敗在……看錯了你,看低了你!”

    長嘆聲中,袁當忽已發動,如一條火龍般,徑取長庚,唯他方有動作,一直也似漠不關心的渾天東山卻立就同時發難,拳杖交擊,生生將袁當轟回原地。

    “你沒猜錯……我長庚,雖然還是第一次進入時光洪流,但有你剛才的腳印,和有我們四人合力,卻已足夠讓我有自信,有找到回去辦法的自信,所以,袁當,你現在手里什么本錢也沒有了!”

    長庚一句話,似再發出攻擊的信號,渾天東山雙雙攻上,同時,渾天更喝住蹈海,要他“保護好干王”。

    這當然也很對,畢竟,不管這里有多少神域高手,可能打開回家之路的,卻只有一個長庚,而當袁當已是強弩之末時,更似乎也用不著再三人聯手…但,云沖波卻就是覺得不對,也就是能感覺到蹈海的不悅。

    …似乎,在這最后關頭,渾天等人竟不約而同的達成默契,要盡量的阻止掉袁當與蹈海的交流?

    硬接三招,袁當的防守終告崩潰,先被渾天以“火兮焚野”生生燒入前胸,復吃東山重重一杖打在背上,骨骼碎裂聲中,鮮血噴濺。

    “好…很好!”

    以“雙飛”之勢,將兩人一并逼退,袁當急急催谷力量,鎮壓傷勢,卻似傷得太重,只一動,便又大口的咳出血來。

    “面對這樣的組合,袁某便敗、便死,又有何話可說?”

    重用回董家武學,袁當雙掌互擊,身側火舌急吐,十步之內,盡為火海,暫時封住了兩人進取的路線。

    “自大不知進退,得計不知中計,袁某之敗,咎由自取!”

    并不接話,渾天只是欺身進來,發動“鎮明墜”一式,隨即已化為上段招式“山兮震都”,悶雷也似一聲,袁當如被五岳,身子一時早矮得半截,身側火海盡滅,未及反應時,東山早又殺到,一記幽陰厄無量掃過來,饒是袁當強行發力破去渾天寶鑒的鉗制,也還是教掃到半邊身子。

    “單打獨斗,不死者中無人在你之上…但,我們卻不會也不能給你獨戰的機會!”

    覷準袁當前仆的勢頭,渾天一記掌刀下去,雖未能斬中肩頭,卻也令袁當左手小臂骨折,而這一次,他更不能如剛才般迅速重組傷處,只忍著痛,右拳一般轟在渾天小腹上,卻打不破他護體氣勁,只能把他擊飛。

    “袁某早知今日必死,更不奢望能有單打獨斗的機會…反正,若易地而處,我也一樣會這樣對你!”

    雄獅將死,依舊霸氣十足,袁當并無半分怯意,一邊避開東山的攻擊,一邊道:“但,有幾件事,還是要說清楚…”

    他一面說,一邊勉強去擋渾天,不意渾天卻驀地變招,矮身出腿,一記橫掃,早將袁當右腿自腳腳踝處生生切斷!

    “想說什么也沒關系…只要,你能活到說完!”

    以行動表示了自己不容任何干擾的決心,渾天的強橫無情,令長庚微微動容,也使云沖波有一些些的不舒服…但,卻也能夠理解。

    (要當大頭領,就要這樣啊…趙大哥他們,就是這樣的人吧!)

    似乎對之早有覺悟,袁當并無半點意外或是不忿,一邊吐血,一邊獰笑道:“那是當然…”忽地大聲道:“長庚沒有說錯…袁某的確無力突破時光之璧,但長庚卻又錯了,因為…袁某,的確見過未來!”

    這層說話看似胡扯,卻又似蘊深意,渾天東山方一怔間,袁當的眼中,忽地異光大盛!

    “袁某已不畏死,但死之前,卻一定要了一樁心事!”

    一聲吼,袁當竟再生異變,頸生三首,肩環六臂,一時間倒把渾天東山逼到手忙腳亂,跟著微微一顫,竟干脆化身為三,一個敵住渾天,一個壓制東山,余下一個似離弦之箭徑取長庚,卻在半路上已被蹈海截下。

    “這…仍然是時間法術的效果,他是強行把另外兩個時間點上的‘自己’抽離來這個時間…持久不了,大家不必求功,守住便好!”

    果如長庚的判斷,短短三兩招,三個袁當中已有兩個漸顯模糊,之后是被直接轟作碎片,而留下的一個…則,是蹈海的對手!

    “糟,他的目標,不是我!”

    長庚急呼同時,渾天東山皆面色一變,急急奔襲,卻…都快不過蹈海的刀!

    “目標是我…又怎樣!”

    怒吼一聲,蹈海竟不采任何虛招,一記直搠,生生刺破袁當所有變化,將他刺穿當場!

    可,袁當,他卻仍然在笑!

    “蹈海啊蹈海,這樣刺我,你還能避得過我的反擊么?”

    “茍能天下太平,何懼一身死生…何況,你還有力量殺我么?!”

    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袁當冷笑道:“仍是這兩句陳詞濫調…蹈海啊…生命是你的,為何要奉獻他人?”

    不知為何,雖宣示說自己要拉人墊背,袁當卻始終沒有出手,任這寶貴時機轉瞬急逝,任趕回的渾天東山雙雙出手,把他的身體當場打散。

    “…這樣的愚蠢之輩,真是讓人討厭!”

    被打到只剩下胸部以上的身體還完整,卻反而似乎被激起了斗志,袁當忽地反手,左捏陰訣,右握陽拳,微一發力,已是狂風大作。

    “因為一點期待,我一次又一次放過機會…甚至輸掉我一生的賭注…蹈海,那都是因為你!”

    “而既終不能等到你的墮落,那…你就陪我去死吧!”

    四人皆知這已是袁當最后的迴光返照,那還有半分保留,渾天東山各各提至十二成力,更皆使出自己最強招式,但,在他們的重招轟中袁當之前,袁當…卻已不見!

    “他…他竟然再次撕裂掉時間之壁?!”

    眼睜睜看著袁當消失不見,更看著蹈海被一并扯落到那突然出現的奇異裂縫中,長庚所能作的…只是及時彈出又一道五字光環,隨著兩人,一并被那裂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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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雖長,當時只是一瞬,轉眼間,裂縫消失,扭曲的空間恢復正常,依舊是那灰蒙蒙的空間,依舊是那奔流不息的時光洪流,但渾天等三人卻已被隔絕在時光彼處,不知何方。與兩人作伴的……只有在裂縫消失前最后一瞬擠入的那小小光環,雖沒有長庚的cao作,它卻仍然能夠徑直飛向蹈海落在水面上的影子,急旋不休。

    “有了這個東西來定位,再加上渾天東山兩人的力量,他們破入這個時間點,亦只是時間問題……”

    雖只余下小半個身子,袁當手上力量卻完全不減,死死扣住蹈海雙肩,使他半點力量也運不起來。

    “但,蹈海啊……已經夠了……在他們趕來之前,我已經足夠把你殺上一千一萬次了!”

    生死只在眼前,更連一絲兒反抗之力也沒有,蹈海卻完全沒有懼意,只是冷冷的笑著。

    “蹈海縱死……其它不死者仍能帶領小天國走向勝利……當今天下,再沒人能抗衡天王與東王的組合,沒人可在智慧上凌駕干王……何況,我們仍有翼王、英王,有忠王、燕王……天下太平之時,便是蹈海永生之日。”

    “而袁當你……你的野心,馬上就會和你的生命一起終結,即使和我攜亡,你也已經失敗……所以,蹈海無憾!”

    “天下太平之時……?”

    爆發出突然的狂笑,卻又立刻止住,袁當喃喃道:“無知……真得是一種幸福啊……也罷,左右你已必死,讓你知道又有何妨?!”

    “渾天與東山的強大,你以為是因為什么?力量這東西,你以為到底是什么?!”

    “我告訴你啊,蹈海,‘真相’這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面對的!”

    神態愈發如狂,袁當不復一直以來的沉靜,如怒如恨如嘆,卻無悲意。

    “但你沒有說錯,袁某的野心……已到了終結的時候,而若非這野心,這我明知不對,卻又不能控制的野心,一切,也許真會是另個樣子……”

    “但我的失敗,究竟還是因為你!”

    目光漸漸散亂,開始語無倫次的袁當,愈說愈是難懂,無論云沖波還是蹈海,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么。

    “袁某是感激你的……究其源頭,燦爛今生得你之力非小。”

    “但袁某更嫉妒你……若不是對你的嫉妒,和因之而來的期待……袁當早可將小天國的火種拔除,早可踏上自己的登天之路!”

    似被自己的說話激動,袁當竟虎吼一聲,一個頭錘,重重撞在蹈海額上,骨碎聲中,鮮血飛濺,但這卻似乎令袁當驚喜,更突然的放開了手,去向空中撈抓那點點鮮紅。

    “對了……我怎么沒想到……早就該想到的……以三分之力,讀血測命,蹈海……我一定要看清楚你的命!”

    一邊說話,一邊已接到滿把鮮血,跟著只一合掌,便見那些血水都被吸入掌內,點滴不存。

    他合掌讀血,蹈海便得自由,但猶豫一下,卻沒有立刻揮刀而前。

    (他也有點迷茫……不過,也對)

    將心比心,云沖波覺得,如果自己和蹈海易地而處,這一刀……大概也不會立刻砍出去,一方面是這樣的袁當讓人難起殺心,另一方面,對“自己”的命數有所好奇,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這樣子“算命”似乎很消耗力量,緊緊閉合的雙掌不住顫抖,本已殘缺的身子,更用比剛才快得多的速度在萎縮老化,片片飛散。

    空間忽地出現震動,長庚之間擲入的光環也急速漲大,但袁當根本不為所動,神情專注之極。

    “……怎,怎會這樣?!”

    突然睜開眼,袁當的神情滿是驚懼,看向蹈海的眼神與過去完全不同。

    “你……你竟然才是小……”

    是什么,已聽不清,因為就在這一瞬,空間突然開裂,金光綠氣噴薄而出,雖沒有傷到兩人,但卻產生巨大噪音,將袁當的說話干擾。

    “蹈海,你怎么樣?!”

    最先沖出是渾天,跟著東山亦現出身來,兩人移身之際,配合無間,互相將所有破綻也都補住,云沖波雖然眼力不算什么出眾,看著也暗暗贊嘆,卻聽見袁當最后半句,頓時怔住。

    “……第一人!”

    驚呼出聲,袁當似已用盡最后的力量,身體迅速分解,更不能浮空,向下墜去……但,他卻一直在笑,近乎瘋狂的大笑。

    “原來如此……很好,很好!”

    “蹈海啊……我袁當,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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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呆的坐起來,云沖波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加迷茫了。

    那個袁當,那個好象神一樣,怎么也不會死的袁當,就這樣子死掉了,卻留下了更多的迷團,或者說是麻煩。

    他死前的那一句話,渾天等三人皆有聽到,雖然都沒有什么表情,但云沖波卻覺得,這不會對他們毫無影響。

    (而且,他說得到底是什么呢……)

    無論怎么想,蹈海似乎也不會成為小天國第一人,何況仔細回憶,云沖波更覺得,袁當說得并非“小天國第一人”,以長度來看,應該是“小天國……第一人”中間,至少還有三四個字的樣子。

    另外,袁當死后,似有什么東西從他身上逸出,卻立刻被長庚收起,并且不作出任何解釋,那到底是什么,也是云沖波很感興趣的東西。

    (算了,想也沒用……還是先出去活動一下吧。)

    打著呵欠……自入錦官以來,云沖波異夢不斷,每每夢回,總比睡前更累,非要走動一會才能舒緩。他信步走到前面,見仍是空空的沒什么生意,花勝榮高居上首,神氣活現,指手劃腳,似座師授學一般,再看下首兩人,只認識一個,正是那天來這里賣書的孟歡,另一個人胖胖的,瞧著也算慈眉善目,倒似乎和云沖波很熟,一見便笑著招呼。

    “你說這位?不是這書行的老板嗎?萬色空啊,你第一天來不就認識他了嗎?”

    “什么?”

    分明記得這書行是個叫作什么“拉斯泰波波羅斯”的在作,怎地幾天下來,突然變作了這長得如貍貓也似的一個胖子?云沖波一肚皮納悶,花勝榮卻全然漫不在乎。

    “不重要不重要,龍套嗎,叫什么名字有意義嗎?你說那個拉什么的給你講他是穿越過來的?那就當他又穿越走了不就完了么?”

    “你……你倒真是豁達的。”

    坐下聽了一時,花勝榮倒真得是在給人授學,只講得東西……卻委實有點奇怪。

    “千門的功夫么……沒這么好學的,要天份啊,和那些子曰詩云的東西可不是一回事。”

    告訴兩人,千門雖以宗姓分為花呂時樂數十家,但以專業而言,便別有一番分法。

    “風麻燕雀,金皮彩掛……當然這些都是隱語,若不說穿,任你們想破頭,也是想不懂意思的。”

    摸著腦袋想了一會,花勝榮道:“譬如這金,便是相術一門,舉番天下相士,什么啞金嘴子金、戧金袋子金,乃至圓光遇物,戳黑弄竹、八岔子拆朵兒種種……統而言之,都叫作金點。”

    “等等,你說什么?啞金?”

    大感好奇,蓋云沖波自出檀山以來,一路上種種江湖行騙之術也算見識不少,唯啞巴為人算相,倒還是未有見聞,在他心目中,相士皆是舌燦蓮花之輩,一個啞巴……卻是怎地給人算命?

    “這也沒辦法啊……一樣師父帶百樣徒弟,有人眼快口快,有人只得手快,調教不出,那就上不了高案子,只能吃吃啞金。”

    “可……啞巴到底怎么給人算命?”

    “這個么……”不覺已端起十分架子,花勝榮正道:“向來是不傳外人的……”卻見云沖波眼睛一瞪,早改了口道:“……但既然是賢侄你么,說出來倒也無妨。”

    “啞金么……要眼快能看人心事,關鍵卻還是全仗手快,能弄得跟頭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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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帝京的時候,就聽說鳳祥三不管是個好地方,龍蛇混雜,百流交匯,想到想不到都有得賣……可真逛起來,也不過如此吧!”

    “那要看你想買什么了……天下珍玩之物,無過帝京,你早干什么去了?!”

    已經反復爭論,但帝象先終是未能說服敖開心,被他拉來,要“搜尋禮品”。

    “只有你想得出……夜探朱家堡去送禮,要是讓巡夜的抓到,看你臉向那里擱!”

    “笑話……小小的朱家堡,你看我橫著走給你瞧!”

    兩人現下的身份,是要利用“春荒”到來之前的時機,,設法賺取差價的糧商,而能夠裝得很象,則是帝象先的功勞。

    “這倒和老頭子無關,是仲公公的要求。”

    “糧食”的供應充足與否,向來都是大正王朝歷代帝皇的案頭要事,而自從仲達入宮之后,這更被上升到“頭等大事”的級別,每十日一次,全國各地的糧價都會匯入案頭,形成讓帝者過目的摘要,中間更會附上一些比較和分析,就糧價為何波動而給出解釋,對下一步可能的變化進行預測,而根據之,帝者便可作出決策,再由兩省屬官移文地官大司徒和冬官大司空,督行“平準”之事,安定民生。

    “從很小的時候啊…我也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我就一直被要求背這些東西…十幾年了啊!”

    自幼喜武,好言兵略,在文事內政上一直沒什么耐心,帝象先在文官體系中的聲望遠遠不如帝牧風,見識也差很多,但饒是如此,十幾年的耳渲目染,也足夠他裝模作樣的和人扯些年成好壞,糧食優劣的鬼話。

    “所以你就不成了…你倒是很知道什么米好吃,但什么米產量高,什么米賣得貴,你知道么?!”

    很神氣的喝斥著敖開心,帝象先一身略有些舊,卻很厚實的藍布褂子,外套件狍子皮拼狗皮的坎肩,兩肩腋下已磨得有些透光,正是那種積年江海、儉實自奉的小行商模樣。

    “唔,這等事小弟倒不知道,還請東兄多多提點了。”

    穿得是繭綢袍子,更外套著件一色紅的碎拼狐皮褂,腰間懸著個金絲精繡的荷包,手上一枚板指白潤如脂,敖開心明顯較帝象先光鮮許多,眉目之間,驕奢之氣四溢,正是那種跟門下掌柜出來見世面的二世祖形象。

    兩人雖然說笑,聲音卻壓得極低,更加上這里嘈雜不休,并不虞被人聽到。一邊說,一邊走得一時,敖開心突然咦了一聲,道:“那是什么東西?”

    帝象先順他眼光看過去時,見四五步外地上擺個攤子,倒寫數行正楷,乃是“坐地不語,我非啞人,先寫后問、概不哄人,父母雙全,父母不全,兄弟幾位,妻宮有無?有子無子?zigong幾位?”一個先生盤腿坐著,身旁方著一塊白布,上面寫著大大幾個字,是“啞相呂二可”。

    “這個,不說話……也能算命么?”

    見那攤子前已有五六個人在,指點說笑,那先生卻只恍若不聞,兩人一時好奇,便走近去看,見那先生身前鋪著一塊白木板,另列有文房四寶,墨是滿的,筆也舔的順了,卻只是不動。

    兩人方駐足,又有三四人擠將過來,亦都是來打量啞人如何行相,方見那呂二可提起木板,徐徐寫了“奉送手相”四字,便四下打量一下,卻正瞧著帝象先,便將板一揚,又寫了“白送手相”四字,那招呼之意,正正是再明白不過了。

    帝象先向來剛毅自用,不信龜卜,那里會去理他?只瞧呂二可倒寫文字,既快且好,倒有幾分欣賞,正打量時,卻被敖開心自后一推,早扣住他肘間向前送出。

    “喂,你……”

    一句話沒說完,呂二可動筆卻是極快,只一打量帝象先,走筆如電,轉眼已在他掌心寫下“二虎爭食”四字,這一下,倒是同時怔住了兩人。

    回頭看看敖開心,帝象先微一沉吟,再回身時,早帶出幾分略驚的笑意,又有點佩服的樣子,活脫脫正是被人說中心事,果見呂二可又寫道:“你可相相面?”

    帝象先未開口,敖開心先道:“多少錢?”見呂二可寫道:“八十文。”便冷笑道:“八十文?你咋不去搶的?我們老家三十文就能說三年休咎了!”

    那呂二可聽敖開心這般說,也不為已甚,只從懷中又取出一疊小紙條來,亮一亮,周圍人都看得分明:盡是白紙。他就疊端詳帝象先一會,便低下頭,在那紙上悉悉索索寫了一時:因側著身,倒也看不見他寫些什么。

    一時寫好了,呂二可左手捏著,便指那攤上的“父母雙全、父母不全”給帝象先看,帝象先微一皺眉,道:“不全。”,呂二可隨已將紙頭亮出,寫得卻果是“父母不全”!

    “咦……這是怎么回事?”

    原抱著個游戲之心,誰想那呂二可竟真真是料事如神!運筆如飛,只是寫個不停,什么兄弟幾人,妻子有無,竟是半點差錯也無,一時間倒教兩人說不出話來,旁觀眾人更是儕舌不已,敖開心見呂二可目光炯炯,只是用筆指著“八十文”三字,咧咧嘴,掏出八十文放下了,方見那呂二可微有得色,在那小木板上又寫了幾字,卻是“二百文一簽,為君說休咎”,一邊已拿出個簽筒來。

    微一猶豫,帝象先便向簽筒探手,卻被敖開心一把扯住,依舊笑得十分怠懶,向那先生道:“我抽行么?”

    呂二可微一點頭,寫道:“相法無忌,心誠必靈。”隨手就抹去了,又寫道:“君問妻室否?”

    敖開心呆一呆,笑道:“沒錯沒錯!”說著見簽筒已遞將過來,更不猶豫,伸手便取,拈出來,卻見上面用紙糊著,不見文字,正待要撕,卻又被那呂二可阻著,一面筆走如飛,急急寫道:“禿筆難詳天機,煩君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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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金點的,無非兩快,眼快把點抓簧,口快圓粘倒杵……什么,你們聽不懂?”

    抓一會頭,花勝榮道:“總之,就是眼快能看人心事,口快能惑人心智,這樣說你們明白么?”見三人一齊點頭,嘆一口氣,道:“江湖道亂啊,什么調侃都不懂的人,也敢出來跑了……”卻見云沖波早瞪圓眼睛,不覺打個寒戰,急笑道:“當然這些黑話也沒什么意思,正經人原是不會去學的……”

    便又道:“金點不比皮漢老綹那些個靠手藝吃飯的,夾磨徒弟,全在一雙眼睛一張口,但也有人先天不美,就是練不出鋼口,碟兒不利落,夯兒壓不住場……就是言語不麻利,嗓子不響亮!”

    江湖道上,千門本就是下九流的行當,正經人家子弟,那有肯學這個的?是故師父擇弟子已是不易,調教出師更加不易,何況此道多是童子入行,若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