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吞食天地
“所以,云臺山的人就都撤走了?” 帶著點不敢置信之神情在詢問的,是臉上寫滿了”不明白”的曹文和,站得稍遠一點,面色灰白的公孫伯硅,在聽到仲趙已迫退云臺諸人時,臉上更是一片死寂。只有蕭聞霜與云沖波兩個與此章沒什么利害,倒不怎么在乎。 點點頭,曹奉孝道:”對。” 時間是過了約一個時辰,曹奉孝已經回到了諸人等候他的地方,而云臺人馬正如天機紫薇先前的承諾,已自長白山上離去。 現下,諸人正在討論,討論下一步當如何行動。 自從聽說這消息之后,公孫伯硅的臉色便極為難看,在他而言,失去了公孫家大軍的同時還身負重傷,如果再沒有云臺山來干擾分散對手注意力的話,所謂”前景”根本就等于沒有。 表示了自己的不解之后,曹文和便再沒有說話,一直以來,他早已習慣了對曹奉孝寄之以完全的”信任”,靜靜的,他開始調節著自己體內的氣機,預備來盡自己做為一名”戰力”的責任。 (承擔了如此之多的”信任”,那個人,很辛苦。) 冷眼旁觀,蕭聞霜在心里下著這樣的斷語,同時,也快速的思考著眼前的局面,希望可以找出一個方案:在云沖波與她的立場而言,公孫誰歸和雪峰龍蹤都是些沒什么意義的事情,但是,要迫使云飛揚老老實實的說出云沖波渴望知道的事情,卻必得借助于曹家的力量。 當日云沖波與云飛揚的邂逅,蕭聞霜自然早已聽說,對這個自稱是云沖波”二叔”的人,她亦早有耳聞:早在多年以前,云飛揚就已是”沛上劉家”的重要一員,號稱”天下第一風系強者”的他,是劉家最強的武力之一,但關于他的出身,卻沒多少人清楚,在大多數資料庫的記載中,都只說他乃是堂州慶云郡人氏,但慶云一郡在三果之亂中受茶最重,戶籍錯廢不堪,自是無從查起。倒還真沒人知道他竟與在軍中成名已垂二十年的云東憲乃是同宗兄弟。 云飛揚雖強,可在力量完全回復之后,蕭聞霜并不認為他對自己有完勝之算,但當是想向他”逼問”或是”求問”些什么時,僅僅可以”不敗”當然還遠遠不夠。 (所以…) 此時已過子夜,初入丑時,天上云蔽星月,點光不透,諸人雖然面立五步,卻難辨形容,死樣黑暗中,如鋼刀般的寒風卷著雪花與冰屑呼嘯而過,肆意的拍擊和撕打著能夠觸及的一切東西。 以蕭聞霜的力量,自沒什么風能夠凍到她,但女兒心性,卻使她在運功御寒的同時,還會潛運法力來將自己的面與手保護,不讓那寒風侵奪走自己皮膚里的水分。 所以,當”風”變小的時候,她也立刻察覺到了。 (公子…) 縱看不清,蕭聞霜也知道剛剛移了幾步,擋在風口上那人的身份。感動的一笑,雖因黑暗而沒法令云沖波看清,卻使蕭聞霜自已的心里多了一點曖意,更還帶起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可惜,現下這個樣子,沒法子換回女裝啊…) 蕭聞霜微笑時,曹奉孝正在回憶。 “竟然沒有以官府的身份’請’你離去,看來仲趙實在是很重視你。” “已將公孫家的三分之一掌握,同時,若他代表朝廷給出承諾,也不難將公孫升濟軍的中層將領們說動。” “有公孫濟鑒在,就算你擁有公孫伯硅,也別想可以輕易動搖公孫軍的意向。” “他們的反叛,是公然為之,在那時沒有殉死的人,也就不會在現在再作更易。” “仲達的行事,總是如巨山一樣堅忍,穩健,由他調教出來的弟子,該也有著水準之上的警惕和細膩。” “所以,你會很辛苦,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教訓他一下,給他,也給仲達一點苦頭嘗嘗。” “畢竟,你也算是他的’師叔’。” “十日而出鬼谷,在我所知道的人中,你是最快的。” “記載中,也曾有過在鬼谷當中摸索十年始得其路而出的人。” “我們要走了,但,我會留在長白山外等你。” “我想看一看,臥麟的能力可以去到什么地步。” “別讓我失望。” “再見時,我會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你似乎還不知道的事。” 微笑著告辭,天機紫薇以無比灑脫的神態離去,看不出半點的失望,只將無數的迷團留在了奉孝的心中。 (仲趙,他究竟想干什么?) “仲趙的目的,應該是你或者劉家。” 思考底定,明白了止靠已方的力量是沒可能壓制到云飛揚,蕭聞霜決意再不保留,傾盡所思。 “那龍是什么,我不明白,但既然說’獲之者王,誅之者霸’,就絕對不是仲趙敢于嘗試的東西。” “我想,他的目的應該是將之掩毀,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或是察明。” “所以,他絕不會坐視劉家控制著公孫升濟軍去將雪峰當中的秘密揭開,當機會來臨時,他一定會將公孫升濟連同劉家的人一并攻滅。” “我相信,公孫升濟軍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十三衙門的人。” “‘朝廷’這身份,乃是仲趙的最大本錢,在現在,還不是他揭盅的最好時機。” “劉家’四皓先生’當中,周術據聞是最擅游說折沖,并不長于謀斷,從現下這混亂不堪的情勢中,他或會懷疑公孫濟鑒的背后有其它勢力的存在,卻很難將目光鎖定到十三衙門上面,再加上云臺山的出出沒沒和仲趙的刻意布置。我想,此刻,在他心目中,最為懷疑的,該是曹先生。” 曹文和與公孫伯硅都錯愕道:”什么?”時,曹奉孝卻閃過一絲微笑,徐徐道:”說的好。” “與吾同見。” 又道:”請講。” 蕭聞霜微微頷首,道:”以愚之見,莫若借此生變。” 曹奉孝默然一刻,拱手道:”請詳言。” 雪峰之北,公孫升濟軍大帳。 “瞧起來,在三將軍背后播弄的,只怕真是曹家的人。” 拈著頷下的白須,”角里先生”周術微微的皺著眉頭,徐徐說道。 “可是,沒道理罷。” “老三他一向只是貪財好色,向無大志,也無長才,更從來也沒有離過冀州,那有機會和曹家勾上手?” 雖已聽周術分析過多次,公孫升濟卻還是難以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多謀而仁的自己,會取代公孫伯硅原是該當,可這個老三一向只以貪懦而名,又怎來膽子似自己般與人勾手,圖取公孫? “二將軍你不信也好,但事實俱在,若非先有所圖,三將軍又怎會將樂將軍也都收買?向來只求富飽的他,又怎來膽子暗狙大將軍?” “而且,怕還不止于此。” “九曲兒曹已入長白,這是證實了的事情,飛揚前日親見曹文和聯同云臺山,也是證實了的事情。” 公孫升濟眼睛睜得滾圓,駭道:”你是說,老三竟然還,還和云臺山那群反賊有,有勾結…” 周術冷笑道:”何足為怪?” “曹冶其人,實乃一時梟雄,方今天下大勢微妙,茍可助力者,他豈有不敢?” 又冷笑道:”只他本事再大,終究只是鄴城小姓而已,畢竟不能成事。” 公孫升濟忙抱拳道:”那是自然。” 又道:”沛上劉姓四世三公,更乃我公孫家故主,宗亮公雄才大略,仁名遠播,升濟早已歸心,它日…它日,公孫家一定附驥。” 周術溫顏笑道:”二將軍的心意,明公清楚的很,請二將軍放心就是。” 又淡淡道:”與今之計,二將軍,恐怕還是先發制人的好,若不然,怕三將軍那邊就會先動了。” 公孫升濟怔了一下,道:”現下還是合作而往殘峰的時候,至少還需一日多的功夫…尚不至此吧?” 周術微笑道:”尚不至此?這四字,也不知累死過多少人命呢!” 忽聽得外面連聲慘叫,又有風火聲起,兩人臉上同時變色時,云飛揚疾聲道:”我去看看。”早一閃而沒。 留下帳中的兩人,臉色上都有些意外,神情中又似是各藏心機,眼光閃爍不定,都在暗察對方的神色,卻又都不正視,只是一閃而過。 腳步聲響,李何當快走而進,臉色氣急敗壞,道:”稟將軍!適才有人偷襲糧部,興火欲焚,弟兄們都不是對手,死了十幾個,才把主倉守住,但還是被燒了一倉。” 公孫升濟臉色立時變作鐵青,還未說出話來,風聲再響,云飛揚一掠而入,沉著臉道:”已走了,沒追上。但該是曹文和那廝。” 周術微感意外,道:”竟沒追上?”看看公孫升濟,沒再說下去。 公孫升濟面似寒霜,道:”何當,糧草還有多少?” 李何當躬身道:”主倉未損,尚可支七日之用,但已不敷返城了。”看看公孫升濟神色,又道:”城中原定三日后該有糧草解來,并有五千軍馬隨行…”見公孫升濟忽地揮手,便知機住口。 公孫升濟深深呼吸數口,臉上兇相畢現,卻只一閃而沒,旋就回復冷靜,緩聲道:”何當,你親自去一趟老三那里,告訴他說,我這邊守護不慎,被云臺山的人燒了糧部,只余三日之糧,希望他可以支我一倉相濟。” 李何當尚未開口,周術已動容道:”好!二將軍果然不愧為冀北宿將!” 公孫升濟冷冷一笑,笑容兇殘,有似猛獸,令李何當也為之心頭一悸,忙低頭答應。 只聽公孫升濟森然緩聲道:”好個老三,本還看他無用,待要與他個富家翁作,既如此不知好歹,便也成全了他罷!” 忽地提高聲音喝道:”來人哪!”片刻即見四名副將急趨而入,齊聲道:”請將軍吩咐!” 公孫升濟看看周術,見他拱手而禮,默然退至副位,也不理會,負手而立,沉吟一下,道:”你四個,都隨我許多年了吧?” 四人互視一下,齊聲道:”愿為將軍效死!” 公孫升濟冷笑道:”好!” 又道:”實不相瞞,我其實并無相殘之心,但老三苦苦相逼,竟使人連我軍糧草也都燒了,擺明是要將我等盡數滅殺長白山中!既如此,我又豈可坐而待斃?!” 那四將都已隨公孫升濟一二十年,早結心腹,聽他這般說,更不猶豫,頓首同聲道:”愿為將軍效死!” 公孫升濟慢慢點了幾下頭,道:”那好。” “你們這便回到各自營里,收勒士卒列陣,只說是有jian細縱火,要考緝出來。卻不可露出什么痕跡。” “二更時分,聽我號令,一齊行事!” 四將如雷諾道:”得將軍令!”便各自出帳返營去了。 雪峰前,木橋處。 任何變故都似是與這里絕緣,歇人不歇工的進度,已經將木橋延伸過半個深淵了。 由公孫升濟軍和公孫紀鑒軍共同派出的監督部隊,總數是八百左右,嚴厲并謹慎的督促著工程的進展,與由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分領的兩軍不同,這里的四千余名工兵經及分散其中充作苦力的殘余近衛部隊都是公孫伯硅的心腹親軍,盡管為防萬一,當中所剩的軍校都被執出,由兩軍校官換置,并將原有建置打亂重編,但畢竟這里還是有九成以上的士卒乃是直隸公孫伯硅本人,難以盡信。 二更時分。 夜深,風急,雪厲。站在高處的兩名監工雖裹厚裘,也覺瑟縮,十分難受,正在不住的跺腳罵娘之際,忽聽連環炮響,便見山下火光大作! 火勢如筆,描畫出三路軍勢,自公孫升濟軍陣中涌出,氣勢洶洶,早將公孫紀鑒軍的防線突破! 殺聲震天,慘叫聲不絕于耳,自山上看下,趁夜偷襲的公孫升濟軍明顯占據優勢,很快已將公孫紀鑒軍的前營突破分割,直到這時,公孫紀鑒軍的主營和后營才開始燈火紛亮,響起錯亂的鼓號之聲。 “這是怎么回事?!” 對這種變故完全沒有預料,分別代表兩軍的兩名監工全都楞在了那里,一時間渾忘了要喝令已被這sao亂吸引,停下來的工兵們,更也忘了,在這種情況下,是否應該與下面的主軍立場保持一致,立刻拔刀揮向對面的同行。 …結果,慌亂中的兩人,都沒有理會對方,而是分頭奔向自己的營帳,正因為不知所措而亂成一團的營帳。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驚恐的士兵般四下奔跑著,希望可以找到一個解釋,和一個安定的選擇,畢竟,這幾天的變動,實在是太多了。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的反叛,赤龍的出現,曹家的介入,云臺山的擾亂…對于為了吃糧而當軍的普通兵卒來說,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的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混亂當中,便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正以一種極為穩健的節奏緩緩步向場中。 “亂夠了沒有,都給我靜下來吧!” 如雷轟般威嚴的大呼,令一切混亂,驀地,有了一個”靜止”。 呆呆的,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看向那大吼的人。 那正以一種”凜然不可侵犯”之勢,巍然立于場中的,白須白眉的高大老人。 “家主!” “大將軍!” 不同的稱呼,代表著公孫家子弟或是軍中將校的不同立場,但,那呼聲中,卻流露出一種相同的東西。 一種,對這已將公孫家乃至整個冀北以陰謀和鐵腕成功統治了十余年的老人的敬畏,一種不會只因一次狙擊而就喪失掉的敬畏。 “你,你是…” 伴隨著牙關交擊聲的驚呼,表明了這些人身為公孫升濟或是公孫紀鑒親信的身份,同時,他們也將腰刀或是寶劍執出,但,會這樣作的,只是極少一部份人而已。 大多數人,都在畏縮當中,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眼光開始打量他們。 冷笑著,公孫伯硅根本沒有出手。 “擒下他們的人,功計一級。” 充滿”自信”和無比”強橫”的說話,只一句擲出,便已有無數兵卒在猶豫當中,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片刻后,一切已被平定,分由兩軍派來的大約一千名監軍當中,為首的四十多人或死或擒,余下的人則完全改變立場,向公孫伯硅表明了他們的”屈服”和”忠誠”。 此時,總數尚有四千余人的工兵部隊已自發的停止工作,集結在了一起,當中,更混雜著近百名前日叛亂當中未死的公孫伯硅的近衛,重見舊主,他們自是激動難當,淚涕俱下。 微帶一點感動的接受著手下的重新示忠,公孫伯硅的心里也在暗暗吃驚。 (精確和沒有遺漏的計算,挑動老二老三他們互斗的同時,已將山上的部隊重新掌握,這小子,好厲害…) 當這樣想著的同時,公孫伯硅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北邊,黑暗當中,曹奉孝與曹文和正緩緩步出,身后,是近百名神色憔悴的漢子。 為了確保工兵部隊的不致有變,在叛亂后的第一天上,其中的校官協領等就都被執出,并將部隊打亂重編,更將由山下調來的部分人馬攙入,這雖然降低了部隊的工作效率,卻也有效保證了不致生變,而為了確保公孫伯硅的能夠將部隊重新可靠掌握,這些人當然就是必要的,在公孫伯硅利用混亂重奪軍權時,曹奉孝與曹文和則利用那混亂,對囚禁處進行了突襲,將之釋出。 鎮定了一下心神,在對曹奉孝以微笑致謝之后,公孫伯硅高聲喝令,要諸軍各擇其校,恢復原有的建制,至于歸服的近千部隊,則令其先整伍于側,等候命令。 在這同時,公孫伯硅也沒有忘記關注山下的戰況:似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山上的變故的兩軍,尤自在激烈的廝殺著,公孫紀鑒軍的前營此時已完全失守,亂紛紛的潰兵正蜂擁向后,希望可以依托后營的陣地重建防御。 “哼。” 冷峻的笑著,公孫伯硅已在默默計算,在將手中的軍伍重整之后,該如何揮師而下,如何先破升濟軍后營,如何掩收紀鑒軍逃眾,沉思中的他,反應便比平日稍稍的慢了一些。 “咦?你是誰?” “老光呢?他怎么不在丙字伍了?” “胡三,胡三,嗯?看錯了?” 應公孫伯硅的命令而恢復原有編制的過程中,混亂與嘈雜不停的出現,因為并不熟悉這些部隊,也不是很清楚冀北的土著言語,曹奉孝是直到快走到公孫伯硅跟前時才弄明白周圍到底在吵鬧些什么。 隨后,”驚”這東西,就快速的在他身上出現。 “文和!” 只比曹奉孝的呼喝慢了短短一瞬,數百支弩箭自四面八方驀地激射出來,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已走到一處,正在全場中心的公孫伯硅等三人! “呔!” 暴喝一聲,曹文和雙拳齊握,一撞而分,立見黑氣蕩漾,化作冰龍模樣,繞體急飛! 與之同時,慘呼聲,血濺聲也開始在人群中響起。 片刻后,一切復歸平靜。 倒在地上的尸體,突然多了約二三百具左右,幾乎都是剛剛回歸的那些校佐以及原本的近衛部隊,將他們殺倒的人,雖都穿著普通的工兵服色,卻都兇氣四溢,橫刀持劍,沒一個是尋常角色。 方才已然歸服的部隊當中,也突然生變,本屬公孫紀鑒那部份的約五百名士卒,忽然發難,在將鉗制人員殺倒的同時,更有近百名箭手張弓上弦,虎視眈眈的對準了三人。 依靠曹文和,第一輪的弩箭并沒對三人造成傷害,都變作了斷木碎鐵,散落一地成環。可,此刻,成犄角之勢站立的三人,卻已完全陷入了包圍。 由將近一千名”核心”以及多達四五千名的”茫然者”構成的包圍。 風呼嘯,云吹動,圓月忽現,已然偏西了。 “公孫大將軍,兩位曹先生,在下恭侯兩日,終于等到你們了。” 微笑著,說著客氣的話,緩緩自黑暗當中走出,正是仲趙,并行于他身側的,卻赫然是此刻正該方被偷襲,在山下陷于苦戰的公孫紀鑒。 一看見他,公孫伯硅眼中頓時兇光大熾,怒聲道:”老三!” 他執掌公孫世家多年,積威極重,雖已落此絕境,卻仍令公孫紀鑒一個戰搐,頓了一下,方才嘻皮笑臉的道:”大哥。” 又環視周圍,大聲道:”都給我聽著!這位仲大人乃是帝京特使,奉皇命表吾為公孫家之主,襲盛京將軍之位…”說著已將手上一軸黃絹揚起展開,又大聲道:”皇命在此,降者盡赦前嫌,逆者誅其全家!” 當丟下兵器和跪倒地上的聲音開始連環響起并越演越大時,仲趙看向曹奉孝,微笑道:”算無遺策之名,仲趙早已有聞。” “如今,倒要請曹先生再算一算,正在山下偷我營寨的二將軍他們,又會遇到什么’驚喜’了?” 山下,公孫紀鑒軍后營。 浴血苦戰,公孫升濟軍終于攻入了后營,可,在那里迎接他們,卻不是想象中已經該畏畏縮縮的公孫紀鑒和他的最后部隊。 鼓聲錯亂,出自數十張大鼓,以及… 以及,被懸在鼓上方的,充滿恐懼的數十只野鹿野羊,除此以后,營中竟已空無一人。 “他媽的,上當了!” 似是在為公孫升濟的怒吼加個注腳,在他怒吼的同時,殺聲四起,亂箭橫飛,公孫紀鑒軍的主力部隊自營帳兩側出現,開始猛攻士氣已鈍的公孫升濟軍。 “很好。” 鳥瞰著山下的戰局,仲趙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向公孫紀鑒道:”樂將軍倒也統軍有方。” 曹奉孝忽道:”下邊,仲大人是否該將木橋甚或是對面的殘峰一并設法抹殺了?” 仲趙眉毛一挑,笑道:”曹先生的見解果然精要。” 又道:”其實,在下對曹太師一向敬仰,絕無惡意,曹先生不必過慮。” 曹奉孝微笑道:”仲先生好生客氣,敢莫是想要在下出面證告公孫將軍么?” 仲趙眼中閃過一絲寒意,道:”對!” “公孫伯硅心蘊異志,暗中勾連云臺叛黨,死有余辜!” “周術膽大包天,背著劉太博結納外將,依律可殺!” “公孫升濟一心為國,卻實力不敵,死得其所!” 曹奉孝嘿嘿笑道:”好,鋪排的好!” “劉家勢大,可折其臂,卻不可侵襲其首。” “公孫家坐鎮冀北,中隔云臺,只可控之,不可易之。” “見機行事,安排如此得當,仲大人好心智,奉孝佩服。” 仲趙面容不動,拱手道:”三寶一戰,曹先生早已名動天下,該仲趙說敬服才是。” 曹奉孝又道:”但公孫將軍鎮北已久,帝京號令早已虛行,止靠這套說辭,仲大人真有把握平定公孫家?” 仲趙大笑道:”這倒不勞曹先生費心。” “公孫將軍自己,不也是殺父奪位的么?!” “冀北地方冷僻,千多年前尚還茹血而食,并無中原許多禮教顧忌,強者便可為王,曹先生放心便是。” 他一句話出口,曹奉孝身子忽地一震。 (殺父奪位?!) (那未說…難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驚愕中,他偏頭看向公孫伯硅,卻見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顯是根本不知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可是,這種事情,這樣的布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世上最強的計謀,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片刻的驚愕之后,曹奉孝便已將自己的情緒平定,微笑著,他一拱手,道:”如此,倒是奉孝多慮了。” 頓了頓,他又道:”但,奉孝還是要謝謝仲大人的錯愛了。” 他的回答顯是大出仲趙意外,偏頭道:”哦?” 曹奉孝臉上依舊保持微笑,眼神卻銳利了許多,盯著仲趙,他一字字道:”仲大人所指出的路,原和在下所謀相近,太師的意思,也只是教我察探一下此中動靜,莫教人行些目無皇上之事。” “可是,我卻還有一個承諾,一個必須完成的承諾。” “所以,對不起了,仲大人…” “你!” 驀地警覺,仲趙怒喝著旋身,卻已遲了。 “都不要動哦。” “對,對,聽他的,千萬別亂動啊!!!” 驚恐到幾乎”失控”的在吼叫的人,正是方才還恥高氣揚的公孫紀鑒,而,穿著一身工兵號衣,在悄然當中掩至他身后,將一口寒光閃閃的鋼刀加在他頸子上,并帶著笑容喝止仲趙及他那些手下的人,卻幾乎沒人認識。 那是云沖波。 曹奉孝微笑道:”好。” 又道:”文和。” 曹文和答應一聲,右手一揮,頓見一支旗花火炮”嗤”的一聲沖天而起,直飛起十來丈高,方”碰”的炸開,炫出百千點火花明滅空中,十分好看。 花火耀空,山下,林中,一雙眼睛閃過了贊賞和佩服的神采。 (空營誘敵的同時,也在山上作了針對的布置,仲趙的算路,就比我的想象更為精準和穩健。) (而,能夠將這樣一個人算于掌中,曹奉孝,他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看到公孫紀鑒營中有伏時,蕭聞霜已知道,若果依自己的想法行事,今晚的大半可能是會墮入仲趙的陷阱,與公孫升濟軍一起被殲殺于雪野當中。 (可,現在…) 在心里默默的贊嘆著,蕭聞霜長身而起,化作一道藍芒,投向兩軍交戰最烈的地方。 已被戰斗撕得一塌胡涂的軍營中,戰斗正進入膠著狀態。雖然落入”陷阱”,但依靠公孫升濟的統兵能力和那些副將對他的忠誠服從,他們便仍能迅速反應,作出相應的還擊。 論戰力,直屬公孫升濟的部隊本就在公孫紀鑒軍之上,論數量,他們也有著微弱的優勢,再加上公孫紀鑒始終沒有出現鼓勵本方士氣,戰斗,便并沒有向一邊倒的態勢發展。 (重創公孫升濟軍,同時,也不能容許公孫紀鑒的副將們取下最終勝利,使戰局膠結的同時,仲趙會和公孫紀鑒及部分精兵微服上山,狙擊公孫伯硅并將山上的部隊掌握,以此來攻擊公孫升濟的后軍。) (公孫伯硅死于公孫升濟的反叛,公孫升濟死于為公孫伯硅報仇的亂軍,而毫發無傷,大獲全勝的公孫紀鑒,便可以輕松拮取整個公孫世家。) (一切,也都如他所料,可怕的人…) 藍光掠空,蕭聞霜收拾心神,再不去考慮曹奉孝的事情,至少,此刻,他們仍是”盟友”。 “還打什么打!” 厲聲叱喝著,蕭聞霜直闖陣眼,以她的身法功力,此刻兩軍中便只一個云飛揚堪為其敵,那些尋常士卒自是擋不住她。 “公孫紀鑒不會回來了!” “與他合作的,是’帝京十三衙門’的人,他們此刻已經前往雪峰,要奪寶獻朝,你們都只是棄子罷了!” “吾家的人正在峰頂,希望可以將他們阻得一時,若還不信的話,你們便在這里拼到個死光罷!” 來去如電,四句話的工夫,蕭聞霜已將軍陣橫掠而過,一旋身,身法驀地又再加快,劃出一個大弧,復投山巔。 (這是…) 自覺不自覺的,兩軍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在公孫升濟一軍,早覺今夜這一仗多半是上了人家大當,而在公孫紀鑒一軍,連續多日的內戰已是極為令人厭倦,而公孫紀鑒的始終沒有現身,也已令士兵乃至中下級的軍官們心生疑竇,在蕭聞霜的怒喝之后,兩軍不約而同,都開始選擇”觀變”。 在第一線的軍士自戰陣中脫離,開始隔寨對峙之后,公孫升濟終于下定決心,叱道:”移子帶一千步卒隨我來,其余的人守在這里。”另一邊,沉著臉的樂何當也發出幾道號令,令大軍安靜下來自守。 很快的,兩條火龍循著各自的道路撲向雪峰,雖然夜深雪大,可是,在早已經熟悉的道路上,那只是區區半個時辰的腳程而已。 雪峰上,猶在僵持。 蓄謀已久,要將所有對手一鼓滅于雪峰的仲趙,沒有想到曹奉孝竟能先行洞悉了他的埋伏,而布下云沖波這顆”暗棋”,在”完敗”之際將公孫紀鑒挾持,使場面陷入僵局。 心中急轉,仲趙片刻間已想過數十個主意,卻都有”投鼠忌器”之嫌,又聽得山下殺聲漸淡,更有布在山路上的探子急走來報,令他知道下面的混亂已然告終和公孫升濟與樂何當正引軍前來,心下愈怒,忽地想道:”云臺山的人確已撤走了,曹家的主力也的確沒有前來冀北,然則就算將所有人集中到一處,他也始終只有這幾個人手而已,止靠一個公孫伯硅,又能濟什么事?” 掃了一眼云沖波,仲趙不禁又想道:”這小子氣勢大為不凡,之前卻從未有聞,難道是曹家新近延攬的客卿,還是什么剛剛出山的少壯?” 不一時,蕭聞霜已飛掠而回,并不多言,只是叉手立在曹奉孝身側,眼似冷電,將仲趙在上下打量。 錯亂的腳步聲響起,公孫升濟等人終于搶至峰頂,也旋就因這詭異的局勢而怔住,片刻后,樂何當已急急掩至仲趙一側,包抄在公孫紀鑒的身后,公孫升濟一軍則因立場未明而鼎居在側,相形之下,曹奉孝等人反而更形孤單了。 冷笑一聲,仲趙揚聲道:”在下仲趙,現居十三衙門少卿,奉皇令至此,便宜行事,公孫二將軍可有疑義?” 公孫升濟愣了一下,目露兇光,卻又壓住,不自禁的看向身后。 周術肚里暗罵一聲,卻又無法可想,咳嗽一聲,踏出陣來,呵呵笑道:”在下沛上周術,已然入朝數十年,現居著鴻臚寺典客令一職,和署點十三衙門的朱秦兩位大人都很相熟,卻從未聽說過仲世兄,不知世兄是那一年入仕的?” 仲趙周術既照上了面,便都知今夜已別無選擇,必殺對方,唯如此,卻更須安定兵卒之心使其附已,在仲趙,便以皇命相護,在周術,則以詰語質其身份,用意原是相同。 此時雪峰上已有六七千軍馬,其中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的死忠部隊各有一千來人,都簇擁已方陣后,揮刀揚盾,殺氣騰騰,自不待言,余下那四五千人卻并非雙方嫡軍,見此情形,委實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兩眼滴溜溜的,卻還是看向公孫伯硅的多些。 這原在曹奉孝算中,正待要依先前謀劃開口,挑動這批立場曖昧的士卒時,忽聽公孫伯硅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右臂驀地一揚,竟已將曹奉孝肩頭扣住! 他突然發難,曹奉孝蕭聞霜都未有所料,曹文和的反應更是不及,真氣方聚,曹奉孝已落人掌中,只得止住身形,心下恨恨。 不理會眾多驚疑目光,公孫伯硅低嘆一聲,道:’那位小兄弟,煩你將我三弟放了罷。”云沖波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蕭聞霜一眼,見她微微點頭,方大聲道:”那好。”押著公孫紀鑒轉了半圈,猛一發力將他踢向陣中,自己則借力急躍,退回本陣---早有蕭聞霜接應在彼。 公孫紀鑒終得自由,心下寬松之際,已是勃然大怒,一迭聲的罵道:”他媽的臭小子,老爺一會兒一定將你扒皮抽骨…”忽聽仲趙低低的咳了一聲,道:”大將軍,有話請講罷。” 公孫伯硅再嘆一聲,聲音中無限惆悵之意,緩緩走出,邊慢慢打量周圍士卒,邊道:”老二,老三,你兩個可謀劃了不少時日了罷?” 他口中說話,卻并不理會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兩人,只是細辨士卒模樣,一邊猶在緩聲道:”四支的山河,你竟然也和老二站在一處…老白,紀鑒許了你什么好處,你這般玩命…”他執掌公孫家多年,記心又好,不一時間已呼出百余姓名,兩軍中人皆有,場中頓時混亂起來。 仲趙心道:”這廝明是亂我軍心!”卻苦于自己乃是外人,不便置喙,只是暗恨:”公孫紀鑒這廝真是沒用!” 又聽得公孫伯硅在道:”隨我的也好,隨老二的也好,隨老三你的也好,不都是公孫家的好子弟么?不都是咱們兄弟用了十數年的兵么?” “一旦相殘,于心何忍?!” 仲趙輕咳一聲,道:”大將軍,明人莫說暗話,這幾日的事情過后,你真能夠不計前嫌?” 公孫伯硅大笑三聲,道:”豈有此理!” “我兄弟三個既已走到此步,便再不能共存,今日能夠生下雪峰的,只得一人而已!” 他語聲如雷,滾滾而出,將周圍樹上冰雪也都震落,威勢果是極重。云飛揚卻冷笑了一聲,目光中竟有些不屑,另一邊,蕭聞霜也是眉頭暗皺,心道:”聽這笑聲,他可還有些勉強啊,難道竟想行’欺敵之計”,但仲趙謀深,云飛揚當世高手,怕不成的…” 一片安靜當中,公孫伯硅環視諸人,沉聲道:”此事原為爭奪公孫一姓家主之位,便不該將你們也都牽入!” “升濟,紀鑒,你兩個給我滾出來,我兄弟三個在此一決生死,勝者便為公孫家主,莫要再多荼害這些子弟,傷動我公孫家根基,可好!” 公孫升濟面色青紅交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兄弟三人當中,原是以公孫伯硅的功夫最為精深,若非如此,公孫升濟反意早萌,也不會隱忍至此,但他這般說法,實已將軍心鼓動,公孫升濟雖然掌軍多年,一時卻也心意動搖,竟不敢發令群起而攻。 忽聽云飛揚趨至身后,沉聲道:”不妨事,他傷勢未愈。” 另一邊,公孫紀鑒早已經嘿聲笑道:”大哥果然豪氣!紀鑒我便也豁出來啦!” 公孫伯硅冷笑一聲,道:”你兩個一齊來呢,還是車輪戰?”言下之意,竟似早將兩人視同掌中魚rou一般。 公孫升濟心下方自躊躇,卻聽李移子已走到身后,沉聲道:”在下愿為將軍掠陣。” 又低聲道:”將軍神威,必勝無疑,不必多慮。” 忽聽公孫伯硅一聲長笑道:”長幼有序,便老二你先來罷!”說著竟似已不耐煩再等,呼呼風響,已是直撲向公孫升濟過來! “呔!” 驚怒交集,公孫升濟不敢怠慢,雙臂交叉,將力量摧動至第七級中階,逼出護體氣盾,旋就聽得霹靂聲響,卻是公孫伯硅已搶至身前,右手如刀,重重斬下,正砸在公孫升濟的雙臂之上! (好…) 雙臂交擊處滋滋亂響著,更有青紫色的弧光閃爍,正是公孫家神巫術的特征之一,表面上看來,滿頭大汗的公孫升濟便正落于下風,可,他的心里卻全然不是如此。 (果然,大哥只是用家傳心法犧牲了五年生命去強行鎮壓傷勢,內里根本未愈,也沒可能發揮出他昔日那第七級頂峰的力量,要殺他,我已足夠了!) (那未,我的”最強力量”,就還是留給老三罷…) 兩人暫時僵持,而公孫紀鑒呢?他又會怎樣? 這貪婪而無恥的家伙,他還能怎樣行事了?! “大哥,蒙你神威,我便與二哥聯一下手罷!” 用如大笑般的聲音說著這”無恥”的話語,他已一掠而出,氣勢洶洶的撲向公孫伯硅的背后,而看他那如厲錐般的來勢,當真是恨不得連公孫升濟也一齊斃殺拳下,又那有要”聯手”的意思了? “來得好。” 腹背受敵,兇險四伏,可是,當公孫紀鑒出手時,公孫伯硅的臉上,卻出現了詭秘而可怖的笑意。 “終于來了…” “殺!” 大吼聲中,夾雜著撕裂心肺一樣的慘叫聲,轉眼間,公孫伯硅竟已輕松轉身,留下一個胸口洞穿,血rou飛濺,兩眼睜得幾欲開裂的公孫升濟,倒在地上! 一招格殺公孫升濟,公孫伯硅身上也濺得全是鮮血,左手中血rou模糊,猶還捏著公孫升濟的心臟--卻還在輕輕跳動--瞧上去似是什么未世鬼神一樣,十分的嚇人,公孫紀鑒雖已迫近身前,卻被他殺氣所攝,不自由主的竟慢了下來! 冷冷睨視公孫紀鑒一下,公孫伯硅滿面不屑神色,并不理他,緩緩將左手舉高,一邊仰頭張口,去接指縫間滴落的血水,吮了幾口后,似是還不滿意,竟把滿手血rou一齊按進自己口中,大口咀嚼起來。 并不大聲的咀嚼和吞咽,卻因為,再沒有任何”別的聲音”發出而清楚的被每一個人聽見。 每一個,都在戰粟中屏住了呼吸。 雪夜深山,年過六旬的老人,遍體浴血,帶著古怪的笑容,在吞咽自己兄弟的心臟…可怖而令人抽搐的場景,在令九成以上的士兵都在顫抖中彎下身子的同時,也令象仲趙曹奉孝這樣的人物也都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一種,因”事情已脫離控制了”的覺悟而來的寒意。 反應最大的,還是公孫紀鑒。 當看到鮮血自公孫伯硅的嘴角淌下時,他的反應,就象是一個突然在惡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己正面對的”現實”比”惡夢”還要可怖百倍的人一樣。 恍然大悟,驚詫莫名,追悔莫及…種種感情復合在一起,出現在公孫紀鑒那因恐怖而不停顫抖的肥胖臉龐上。剛剛的油光可鑒,突然就變作了死暗死暗的灰色。 (這個人,他突然想起來什么事啦?) 茫然的看著,云沖波在感受到那種出自骨髓的惡寒時,也感到極大的好奇。 說起來,他與公孫伯硅該還算是”盟友”,所以,在他正漸漸將全局掌握時,云沖波似乎應該感到”高興”,可,事實上,他的心里,卻連一點點的”輕松”也找不出來。 (不是連聞霜也說他的傷還沒好的嗎?怎么會這么厲害,殺他那個兄弟,竟然快得大家都看不清楚…) 想到公孫升濟,云沖波不覺又向那邊看了一眼:雙目滾圓,滿面怒意的公孫升濟,仰面朝天,直直的躺在雪地上,胸口的血已漸漸停了,開始轉作一種淤黑的顏色。 同時,臉上帶著疑問,仲趙,曹奉孝和蕭聞霜也都在審視著公孫升濟的尸體,但,沒一個開口,更沒一個有什么動作。 連連的咽了幾大口,將口中的血rou吞盡之后,公孫伯硅似是猶未饜足,將舌頭伸出,在嘴邊轉了幾轉,把殘血添盡,方獰笑道:”老三,不是要殺我的嗎?怎么不敢來了?” 忽地一聲長嘯,聲若狼嗥,在這雪夜中遠遠的傳了出去,稍頃,便有此起彼伏的狼嗥聲響起,四下響應。 嘯聲未息,公孫伯硅身子展動,帶出一抹血光,已然惡狠狠的撲向公孫紀鑒! 他來勢雖快,公孫紀鑒也非待屠之輩,同時也已雙腳連踢,向后急退,口中不住尖嘯道:”來人哪!” 他既敢起意造反,自也有一群死士追隨,適才雖被公孫伯硅所懾,不知所措,此刻聽得自家主公呼救,卻還有些個勇氣猶存的,一邊廂口中呼喝,一邊廂已紛紛掠出,當中卻以樂何當沖在最前面。 仲趙不動聲色,安立如山,他手下僅存的那些個刺者自也沒什么動靜。 公孫伯硅手動如電,片刻間連出五爪,卻都被公孫紀鑒以柔勁卸下,雖將他震得面色紫漲,卻到底沒有將他擒下。眼看已將讓他退回身后陣中。 公孫紀鑒耳聽身后人聲漸近,心下略寬,正在想道:”方才幾爪上的吸蝕力道古怪的緊,瞧來大哥果然是在修練那邪門功夫,幸好止靠二哥一個的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