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利益當(dāng)前親人惱
從啟運(yùn)殿出來,道癡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吞噬小說網(wǎng))轉(zhuǎn)頭看看黃錦,就見黃錦也是同一個動作,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道癡心中想著王家宗房,不知王家宗房那邊曉不曉得二郡主的真正死因。要是曉得,還能心甘情愿與王府聯(lián)姻,那王老太爺還真是個人物。 如此一來,不僅拉近王家與王府的關(guān)系,還能消除世子心中芥蒂,對王家來說是好事。 若是不知道的話,只能說太冷漠了些。 王府內(nèi)的消息能瞞過王家,卻瞞不過王夫人。 十歲的女兒為護(hù)著弟弟,蜂蟄不治身故,別說只是異母兄弟,就是世子是王夫人肚子里出來的,王夫人怕是也無法坦然面對。 可是世子當(dāng)時只是六歲稚童,怎么恨,怎么怨?這些年閉門不出,不知是不是也在逃避。 委屈無門的情況下,王夫人最應(yīng)愿意傾吐的就當(dāng)是娘家人。要是連娘家人都瞞著,那也說明王夫人與娘家的關(guān)系沒有看起來的那樣緊密。 啟運(yùn)殿北面就是卿云門,王夫人靈柩是停在卿云殿側(cè)殿。 道癡隨著黃錦入卿云殿時,便見入眼皆白,室里搭了靈堂,靈堂上擺著一口烏木棺財(cái)。 王琪渾身縞素地跪在那里,王珍與王六郎也在,都是服白站在旁邊,時而勸王琪兩句。 王琪如木雕似的,面無表情。 道癡同王珍等人見過,跪在王琪身側(cè),先對靈柩行了禮而后才站起退到一旁,小聲問王珍道:“伯祖父與大伯父他們回去了?” 王珍點(diǎn)頭道:“老人家心里難受,父親身體不好,中午就回去了。” 道癡沒有去勸王琪起身,親人生離死別,不是幾句話就能開解的了的。在王琪眼中,王夫人充當(dāng)著母親角色姑侄兩個情同母子。 這個勁兒,得他自己緩過來。 “王府這邊,可說怎么治喪?”道癡低聲問道。 今天來的是王夫人的娘家人并無外客,這是因初喪的緣故,外頭的人家,多是等王府的安排,才好開始請進(jìn)吊祭。 王夫人只是妾,可卻是二品夫人這安陸地界,除了王妃與吳夫人之外,還沒有誰的品級比她高。除了地方文武官員需要入王府吊祭之外,地方誥命也要過來祭拜。 不過,上頭還有王妃在,王夫人后事怎么辦外頭的人心中也沒底。在沒打聽清楚之前,沒人會輕舉妄動,省的討好了王家,反而得罪了王妃,那就是得不償失。 王珍道:“姑母留下遺命,說是簡喪,不要耽擱大家過年,……王妃與殿下卻是不肯,最后與祖父商量,定了停靈十一日再發(fā)喪日子就寬裕些,又在年前完成大事。” 簡喪的話,就是三日發(fā)喪了。停靈十一日,“接三”、“頭七”、“出殯”三個大日子,都可以容外頭的人吊祭。 道癡雖沒有開口勸王琪什么,可能陪著的時候盡量都陪著。 直到“接三”這一日,王琪的精神才緩和些,跟在世子身后,招待入王府吊祭的地方官紳。 不過那個嘻嘻哈哈的王琪不見了,他像是一下子成熟起來。 身上最后的那些肥rou,也在侍疾守靈的這些日子中瘦下去,怎么看都是清俊的少年郎。 臘月二十七,王府大殯,王夫人的靈柩被送到興王墓地。她是妾不是妻,沒資格與興王合葬,附葬在興王墓。 送殯的隊(duì)伍,進(jìn)城后,便各自散去。 王琪沒有回宗房,而是拉著道癡道:“二郎,陪我尋個清靜地方呆一呆。” 道癡見他神態(tài)凄楚,心中不忍,就打發(fā)驚蟄回去給王寧氏報(bào)信,自己則同王琪出來。 西山寺雖是僻靜地方,可現(xiàn)下天色將暮,不是出城的時候。道癡便尋了處看著干凈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直接帶王琪過去,又打發(fā)立秋去置辦一席飯菜。 折騰一天,他是真餓了。 王琪沒有胃口,端著飯碗在那里數(shù)米,道癡則是就著一道燒口蘑、一道蓮米莼菜羹,吃了兩碗米飯。 王琪被他帶的,也覺得肚子里空了,不再像方才那樣勉強(qiáng)。 待吃罷飯,道癡呈大字躺在床上,眼皮有些發(fā)沉。 看著他這憊懶的模樣,王琪不忿道:“二郎,有你這么陪人的么?吃了就歪著,也不吱一聲。” “吱。”道癡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閉目養(yǎng)神。 王琪哭笑不得,使勁地扒拉道癡的腿,道:“趕緊地,給哥哥讓個地方。” 道癡往里頭挪了挪,王琪挨著床邊躺下。 白事最是熬人家這次王夫人后事日子又趕得緊,十來日下來,一日不得歇。道癡這個幫閑打雜的,都覺得乏極,更不要說王琪。 王琪就這床邊躺下,嘴里舒服地呼了一聲,真想要就此睡過去。 不過心里到底存著心事,過了一會兒,王琪還是開口說道:“二郎,有一件事哥哥實(shí)拿不定主意,二郎幫哥哥掂量掂量看。” 道癡困勁上來,打了個哈欠,道:“七哥說說看?” 王琪道:“姑母去世前將嫁妝都給了我,除了些古董珍玩,還有鋪面兩間、宅一所,妝田一百二十傾……可按照規(guī)矩,姑母無子,這些本當(dāng)收回王家。哥哥怎么辦才好?” 道癡聞言,清醒幾分。 鋪面宅子還好說,不過是千八百兩銀子,一百二十傾田就是一萬兩千畝,這實(shí)在是不是零散產(chǎn)業(yè)。要知道,就是興王王爺之尊,最初就藩安陸時,名下也不過四百余傾土地。 “伯祖父怎么說?”道癡道。 若是沒有王夫人遺命,這妝田回到王家后,按照房頭分,王琪連三分之一都分不到。因?yàn)殚L房承繼宗祀,按照現(xiàn)下習(xí)俗,王珍這個長房嫡長孫,也要分一份。 “祖父什么都沒有說,可大伯、大伯娘的臉色不好看。”王琪怏怏道。 “七哥想要將田宅交上去?”道癡道。 王琪坐起身來,皺眉道:“真要交嗎?可是我舍不得。家里雖沒分家,可大伯、二伯都有私產(chǎn)……除了姑母,又有誰會惦記我,……” 道癡翻了個白眼,道:“那就收著,誰還會逼你要不成?” 王琪耷拉下腦袋道:“可是會讓祖父、祖母為難。聽說那地里,有十傾還是祖母當(dāng)年的嫁妝。” “要是交還回去,就能人人歡喜?”道癡問道。 王琪靜默了半響,道:“我會不歡喜。” 道癡沒有再接話,他曉得王琪只是嘴上糾結(jié),心中已經(jīng)有了定論。再說既然王夫人遺命將嫁妝留給王琪,即便宗房其他人再不滿,也無法就此事發(fā)作什么。 若是王夫人只是普通的出嫁女還罷,王家借著娘家的名,還能對此事有質(zhì)疑余地;王夫人背后是王府,既然王府都愿意將這份不菲的產(chǎn)業(yè)交給王琪,那王家人再說什么就是不知趣。 在王家人心中,最好的法子,就是王琪主動將這份產(chǎn)業(yè)歸還宗房。宗房“再三拒絕”,最后感念王琪“心誠”,就受了他這番心意。主動從王琪那里討要產(chǎn)業(yè),吃相就太難看了,也不占道理。 道癡看著王琪,真心的嫉妒。 不說王家宗房這邊分家后,王琪會得多少產(chǎn)業(yè),就是王夫人留下的這份嫁妝,就夠他自在一輩子。 說起來,宗房不忿這份嫁妝的處置,也情有可原。 若是王夫人嫁的不是興王,也不會有這么多嫁妝。宗房太夫人在張家沒敗落前出嫁到王家為宗婦,嫁妝田也不過十頃。 王夫人作為宗房那一輩唯一的嫡女,撐死了陪嫁二十頃田,已經(jīng)嫁妝豐厚。 只因入了王府,王夫人的陪嫁才翻番,這陪嫁的不是良田,而是王家對興王的投誠。這里面未必都是宗房的產(chǎn)業(yè),說不定還有家族中撥出來的公產(chǎn)。 王夫人進(jìn)王府,聯(lián)的不是王家宗房與王府的姻,而是整個王家與王府的關(guān)系。 都說王家有良田萬頃,可或是公產(chǎn),或是分散在各個房頭名下,宗家有多少良田還真的不好說。 大老爺、大太太不愿意放棄這一百二十頃地,也說得過去。 不知是宗房這邊,就是族老們對王夫人嫁妝的分配,過后說不定也有話說。 王琪想要保住這份產(chǎn)業(yè),要面對的不是一個兩個。 王夫人若是不糊涂,就當(dāng)想到此處,為什么還不肯將嫁妝直接還給娘家,而是點(diǎn)名給了王琪? 道癡皺眉,心有疑惑。 就聽王琪小聲道:“二郎,姑母早年入王府前,已經(jīng)開始議親。入王府為妾,本不是她所愿。若姑母沒有入王府,嫁到外頭,又會如何……” 大家嫡女,大家嫡婦,即便日日磕磕絆絆,可當(dāng)家作主,也不會像是在王府這樣做個隱形人。 王府中人,誰都曉得王爺生前與王妃琴瑟相合、夫妻情深,至于王夫人,只是曉得有這樣一個空置的妾室。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王夫人的一生確實(shí)悲苦了些。 想到這里,道癡睜開眼睛。 他曉得王夫人為何不愿將嫁妝還給娘家,對于王家安排她入王府為妾之事,她不是不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