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被罷篇
陳骙可是知樞密院事哎!除了首相趙汝愚之外,誰能比他更高?也就是說:劉光祖沒等上任就被辭退,趙汝愚的第一步安插胎死腹中了!于是韓侂胄得以用御筆直接任命謝深甫為御史臺的老大御史中丞! 初戰失利,趙汝愚變得警惕,他開始了積極的運作。他提議:空缺的言官人選由侍從來推薦!這樣做堪稱妙不可言,第一可向侍從圈示好,使宰執與侍從攜起手來,哪怕控制不了臺諫圈,也能孤立臺諫圈。第二,他相信侍從之中,正人君子還是多的,士大夫階層的元氣還在,選出的言官定不會是宮廷小人一伙! 趙汝愚想的沒錯。選拔如他所愿,兩個名額都是與他親近的人得到。不過可惜的是:臨上任前突然間風云變幻,原本落選的劉德秀,居然硬生生擠掉了一個名額,進入了御史臺,成為監察御史! 理由還是陛下的御筆內批! 這還搞什么?公平競選變成了空降兵部隊,人家上面有人! 趙皇親猛然意識到御筆出了問題,成了對方的手中利器,定得除掉!他馬上命言官首領之一的右正言黃度彈劾這一點! 但出手又晚了一點!黃度的奏章剛寫好,還沒呈上去,就突然接到外調的命令!仍是御筆,還是沒走任何程序,命令直接生效:黃度出任平江知府! 黃度大怒,拒不接受調令,在原有奏章上再加了一封,彈劾御筆這種東西本身就與大宋立國法制不符,應予以取締!宋寧宗趙擴無動于衷… 皇帝有權沉默,那么走程序。黃度上書宰執,要求宰執為此事向皇帝進諫!從前導致北宋亡國的六賊之首蔡京就以cao縱御筆禍亂朝局。這時怎還能容忍這種東西存在? 理由充分!趙汝愚乘機帶著奏章去找皇帝,要把事情徹底說清!說了半天,出來時趙汝愚口干舌燥。黃度的命運一落千丈。從外調州府變成了宮觀閑職… 如此當頭一棒,打得趙汝愚本人灰頭土臉。更讓他的班底們心驚膽顫,那可是言官里的高層,說完就完了,誰不害怕? 趙汝愚連戰連敗,終于有人坐不住了!偽君子是趙汝愚推薦入朝的,兩人說好了協手改造宋朝,使之政治、精神雙豐收,創南渡以來未見之美好局面。可說榮辱與共。這時趙汝愚根基動搖,偽君子自然要出面! 事實上,南宋前三位皇帝時,朱熹都曾應召入朝,可都時間不長就因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重回山野。而每一次回山,都會增加他的名望,大家會說:這是不戀富貴、品性高潔的象征! 這次不同了,偽君子清楚的知道:這是他施展抱負的唯一一次機會!趙構不是他能左右的、趙昚同樣心性堅定、趙惇是個神經病,跟誰也不講道理,直到第四位皇帝趙擴。理智正常,朱熹已65歲過古稀之年了,這時不搏。更待何時? 所以他跳了出來!旗幟鮮明地支持趙汝愚、打壓韓侂胄!在他的奏章里,不點名地把韓定性為禍亂朝野的小人,從根本上否定了這個人! 一上來就這么狠!要不怎么說道學殺人呢? 擺在韓侂胄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條路:就是低頭認罪,朱熹判我什么罪我就認什么罪…想反駁?好,你是jian邪!想反抗?更該死了,敢站在道學的對立面,定會搞得你遺臭萬年! 韓侂胄沒急,他天生就是理學家們的克星!很快,一場傀儡戲在宮廷內上演。一峨冠闊袖的木偶仿效朱熹的樣子講說理學。該木偶嬉笑怒罵。對國朝大政、對文武百官、對皇帝的日常起居…無不橫加指責!在他眼里,世間充滿了錯誤。誰都要接受他的斥責…仿佛他是上帝,而其他人都是凡人。都生有原罪! 27歲的趙擴在臺下看著,一言不發,怒火在升騰!臺上演的不是戲,都是真實的生活!朱熹自從當上他的經筵官后,的確什么都管,對一切都插手!長此以往,到底誰才是皇帝?誰才是這天下的主人? 韓侂胄冷眼旁觀,加了一句話:朱熹實在太迂闊了,陛下出宮必有千乘萬騎,而他要求您每天一次朝見太上皇,這實是無理取鬧…說到了趙擴的心坎上! 閏10月21日,趙擴親書御筆,貶朱熹回鄉,只授予宮觀閑職責! 趙汝愚第一時間知道了朱熹罷職的消息,他利用首相職權把御筆封了起來,不給別人看。之后迅速去見皇帝,希望能挽回…首相在皇帝榻前且拜且諫,說了很久。皇帝沒打斷他,只是一個印象隨著時間的增多而加強——趙汝愚,你跟我對著干!你助朱熹不行君命! 趙汝愚那天失望而歸。第二天朱熹罷職的御筆傳遍朝野,事情大發了!道學,在當時只是顯學,是南宋學術界一大主流,卻并沒成為官學,不過受眾眾多!偽君子的門徒、崇拜者遍布官方民間!想罷免他?完全是在捅馬蜂窩! 先是侍從圈炸了!給事中、中書舍人輪番上陣,動用封駁權阻止罷免!再是省部級高官,吏部、工部的侍郎們一起上陣,向新皇帝叫板(中書舍人陳傅良、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御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知登聞鼓院游仲鴻、工部侍郎黃艾、吏部侍郎兼侍講彭龜年)!最后一錘定音的是一負責登聞鼓院的牛人叫游仲鴻,他告訴皇帝“朱熹一去,則誰不欲去?正人盡去,則何以為國” 上升到了這種程度?任何稍有理智的人都能看出來:游仲鴻說的不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大教授,而是國家唯一的領導人! 而游仲鴻正是當初選御史時,被御筆頂下來的那個倒霉蛋。結合在一起,趙擴就算再不聰明,都能聯想到趙汝愚結黨干政上去! 韓侂胄要的就是這結果!大家都鬧起來,讓皇帝看一下:到底誰是忠君的?誰是另立山頭的?都對號入座后,事情就簡單了!兩天后。御筆再次從天而降,直接交給偽君子本人,讓他立即滾蛋! 這下朱熹徹底沒話說了!只要是個人。稍有點面子,都沒法再賴著不動!偽君子卷鋪蓋回鄉!距他入朝只有三個半月! 或許他真的是位圣人?人生遭遇和孔大圣人如出一轍!都是活著時東跑西顛。到哪都不受待見,身后邊一大群徒子徒孫,集體齊心合力為他歌功頌德,把他推上宇宙第一的寶座上去,可那要在他身后才能實現! 25日,大金參知政事馬琪巡視河防歸來,報告黃河大改道的災情。29日,金章宗任命鄂屯忠孝為代理戶部侍郎、溫仿為代理工部侍郎。戶、工兩部合力治河。 下旬。完顏璟再次發表自己對儒教的崇拜與對佛、道兩教的不滿“僧徒修飾佛像最奢,道教次之,惟儒者修孔子廟,最為寒酸。僧道以此營利,故務在莊嚴閎侈,起人敬奉布施,非為美也” 11月23日,韓侂胄兼任樞密都承旨。 28日,宋孝宗趙昚下葬于永阜陵。 12月5日,金國名相完顏守貞被罷。 9日。當時的名臣彭龜年上疏彈劾韓侂胄。彭是宋光宗趙惇的親信,曾為趙眘病危時趙惇不去探望而在龍犀上叩頭見血,平時也有很多勸諫。很是硬朗,在朝廷里以風骨著稱。這人在朱熹貶職期間正好出使金國,回來后看到木已成舟,沒法挽回了,一怒之下,他決定來個狠的! 他聲稱自己與韓侂胄勢不兩立,決不共存于同一朝廷! 這一招屢見不鮮,每次出現基本都會搞到同歸于盡!這時的彭龜年覺得自己是位殉道士,為了真理、為了圣人。為了南宋中興的偉業,這樣做。值了! 趙擴沒法,只好同意。計劃讓兩人同時下野!如真這樣了。對趙汝愚一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以陣中一大將與對方主帥兌換,賺大了! 可關鍵時刻,趙汝愚的心靈突然變得柔軟,他覺得每一個同志都是珍貴的,自己不能犧牲彭龜年! 于是他進宮跟皇帝商量,要不讓他倆都退一步,別降別貶了成不?趙擴當然說好。他對韓國戚有深厚好感,而對從小一直陪他長大,動不動就對他進行話療的彭龜年也舍不得,息事寧人正是他所希望的! 皇帝和首相終于就一件事情達成了共識,真不容易,值得高興! 可幾天后,趙汝愚就恨不得拿頭去撞墻!他犯了一生中最大、也是最后的一個錯誤,錯失了撂倒韓侂胄的最后一個機會!也不知道這幾天里韓侂胄都在皇宮里是怎么折騰的?本是與彭龜年一起死或一起活的局面,可現在的結果居然是:只有彭龜年一個人外放,而韓侂胄官升一級! 幾番較量,趙汝愚的招數基本上都用盡了,連圣人帶親信都賠了進去。終于輪到了韓侂胄進攻! 御史中丞謝深甫受韓侂胄之意,彈劾陳傅良,使其罷官。 11日,金章宗下詔:免除今年黃河水災各地的秋稅。 13日,知樞密院事陳骙被罷。14日,余端禮被任命為知樞密院事、京鏜為參知政事、鄭僑為同知樞密院事。至此,首相趙汝愚已孤立于朝,帝亦無所倚信。 15日,監察御史劉德秀受韓侂胄之意,彈劾劉光祖,使其罷官。 到了這一步,趙汝愚應想盡辦法提升士氣,做一兩件劇烈回擊的狠事,才能挽回局面?可他仍沒有,他辦了一件讓人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趙彥逾被踢出臨安,出知建康府! 趙彥逾,當初政變的真正發起者!他本應是上天賜給趙汝愚的天然伙伴,兩人從出身到志向完全契合,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會團結到死黨的程度?可趙汝愚偏偏就不履行承諾,說好的官職不給,且沒過幾天就把他貶出了京城! 這是為什么呢?趙彥逾無論如何想不通,難道說這命令不是趙汝愚下的?可簽發部門是政事堂,尚書級別官員的調動需要經宰相的批準才能實行。趙汝愚肯定是知道的!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趙汝愚過河拆橋,恩將仇報! 趙彥逾怒了!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他找到韓侂胄,說了一句話“內禪都是我倆之力,趙汝愚不過坐享其成而已,現在他自據相位,擅做威福,視我倆如無物,怎么辦”韓侂胄立即認可了這個同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