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憶往昔
她是他的女人。 賀連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心里頭忽然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在寒冰圣地沉睡了三年多,他的身體早已復原,可是她的眼睛,卻連大師兄都沒有辦法醫治。 而她會雙目失明,都是為了他。 在那個山洞里,她為他運功解毒耗盡了心力,又褪下自己的衣衫,用體溫給他取暖。 那一晚,他其實醒來過,雖然只有短短的片刻,但是也足夠感受到懷中女子柔軟的身軀和細膩的肌膚。 她的身體緊緊依偎著他的胸膛,纖秾合度,白皙光滑,為了給他取暖,自己卻凍得渾身冰涼。 那一刻,他心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憐惜。同時也讓他確認了,這個女人對他是有情的。 但是對于這個發現,他并沒有任何的反感,反而隱隱還有幾分欣喜。 為她穿好衣衫,他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輕輕一吻,然后重新將她緊緊摟入懷里。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他心里頭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從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樣抱著她,親她額頭的動作似乎有些熟悉,又很自然。 可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起他們兩人之間有過什么交集。 除了天山腳下的寒潭那次。 下山之后,路經山腳那個寒潭之時,他勒住馬韁,駐足了良久。 “十一師兄,怎么了?”見賀連城停在寒潭邊,望著潭水發呆,排行十七的原泊洲好奇的問道。 賀連城淡淡一笑,素來銳利如鋒刃的眼眸此時卻有了幾分暖意。“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十年前,他初上天山學藝,雖是躊躇滿志,但喪父之痛仍未平息。行至天山腳下,他偶遇野狼群,一時少年心性,爭強好勝,同時也為了發泄心中悲憤,便不顧侍衛蘇力的勸阻,策馬追獵狼群而去。 那時他的箭術已經小有所成,野狼群在他的捕獵射殺之下,四散逃竄。而他在一通策馬疾奔,放箭射殺之后,心情也稍有好轉。 就在他掉轉馬頭,想要繼續往天山而去之時,卻聽到附近傳來呼救聲。 原來在他的攻擊之下,慌不擇路忙于逃命的幾匹野狼朝著寒潭方向快速奔去,而前方,一個瘦小的身影也在拼命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著“救命”。 直到跑至寒潭邊,那個小小的身影回頭看狼群越追越近,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縱身一躍,跳下了寒潭。 耳中聽得“撲通”一聲,他暗叫不好。這人大概是誤以為那狼群是在追趕他了。寒潭深不見底,潭水冰冷刺骨,這大冬天的,可別出什么意外才好。 待他策馬趕至寒潭邊,見到在潭水里胡亂撲騰,浮浮沉沉的小小身影,他就知道此人不會鳧水,眼瞅著就快要沉到潭底,一命嗚呼了。蘇力和其他侍衛們還未趕至,再說這禍是他闖的,他又豈能見死不救? 于是他毅然躍下了寒潭,救起了那個瘦小的身影。救上岸之后,他才發現,原來居然是個瘦弱的小女孩,全身上下沒幾兩rou,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雙眼睛了。 又黑又亮,泛著瑩瑩光澤,猶如兩顆黑寶石一般,鑲嵌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給她面黃肌瘦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生氣。 有時他想想自己還真是挺遲鈍的。多少次他們兩人在西北陌城見面,他都隱隱覺得她的眼睛讓他感到很熟悉,然而卻始終想不起來,他們以前究竟在哪里見過。 直到那天,他把她作為煊王府的jian細關進了大牢。蘇力帶人搜查她落腳的那間小屋之后,把那件黑色的大氅呈到了他面前。 蘇力訝然道:“少將軍,這不是你年少時穿過的衣服么?那個叫山風的女子,莫非就是七年前,你從天山腳下的寒潭救起的那個女孩?” 黑色的料子,白色的毛領。沒錯,這是他的衣服無疑。 當時他把她從寒潭救上來,見她凍得嘴唇發紫,瑟瑟發抖,心下不忍,便把自己的衣服蓋在了她身上。 他沒有想到,那個小女孩會把這件衣服一直保存至今,而且七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完好無損,絲毫未見褪色和磨舊。 那一刻,他大膽猜測,或許,她對那個救她的少年萌生了情意。 如果沒有情意,又何必如此珍視這件衣服,將它如此鄭重的保存至今? 可是她知道,當年那個救她的少年,就是他賀連城么? “她人呢?可還關押在賀府大牢?”他向蘇力沉聲問道。 蘇力語帶惋惜的回稟道:“今日一早,便被扎布帶到圖巴族的水牢去了,聽說過兩日要把她作為那闊臺祭天典禮上的祭品給燒了。” 他輕撫著白色毛領的手微微一滯,思考片刻之后,拿起狼毫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封好交給蘇力。 “蘇力叔,你親自去,把它交給延平王世子,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上。還有,兩日之后的祭天禮,帶上侍衛隊所有人。” 那日在小屋外面,慕容景帶兵相救于她,還當眾宣稱她是他的女人,想必應該是喜歡她的。 那么,得知她即將被施以火刑的消息,他定會趕去相救。 紙條上是圖巴族祭壇的地形和兵力分布,希望這個慕容景不要太弱了,讓他失望。 當然,如果慕容景果真如此沒用,救不了她,那么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賀家軍侍衛隊是由他親自訓練而成,他相信他們的實力。 好在慕容景還是來了,雖說來的慢了一些,害她險些被圖巴族族長的長子特木爾傷到。 他故意與特木爾費了一番口舌,又加入了那場混戰,才助慕容景順利帶著她解圍逃脫。 她女扮男裝混入賀家軍,煊王府細作的嫌疑仍未洗清。但是為著七年前由于自己的年少任性,害她掉落寒潭差點沒命這個淵源,他還是以自己的立場,盡己所能的幫她助她,從圖巴族人手里救下她一命。 就當是補償七年前自己對她所犯過失的虧欠吧。他一直都用這個理由說服著自己。 那一晚,他看著她虛弱的趴伏在那頭火犼背上,被慕容景全心全力保護著,順利突破了圖巴族人的重重包圍。 他清楚的記得,在臨去之前,她看了他最后一眼。 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東西,讓他的心瞬間縮緊。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 慕容景并不熟悉大定城,于是他找了一處極為偏僻幽靜的山中村落,讓慕容景將她安置在那里。 那段時間,她的身體一度十分不好,聽說畏寒怕冷的舊疾也一并復發了。 這個舊疾,想必就是當年掉落寒潭之后落下的病根吧。其實歸根究底,她會患此舊疾,也是被他所害。 好幾次,他隱在林間暗處,默默的看著在村子里養傷的她,蒼白消瘦的如同紙片人一般。 他覺得自己的心,很疼。 當然,他也看到了慕容景對她照顧的很周到,很細心。可是對此他沒有絲毫欣慰的感覺,反而心中的酸澀之意卻越來越濃烈。 正如此時,他月白色的身影悄無生息的落在延平王府屋頂。 王府里一片忙忙碌碌,喜氣洋洋,入目所及處皆是端莊工整的大紅“囍”字。 他覺得心里頭那熟悉的酸澀感又開始無法自控的蔓延。 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把她推給慕容景了。 因為,她只能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