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試探,朝廷來使
靖州城,太守府后院花園。 雖已是深冬,可午后的陽光暖暖的照射下來,還是讓人感到舒服愜意。 沈千沫倚坐在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躺椅上,正在悠閑的翻看書卷。孟元珩緊挨著坐于一旁,斜靠椅背,將頭埋在沈千沫肩膀處閉目養(yǎng)神,看上去極為慵懶隨意。 感受到身邊男子難得輕松不再緊繃的模樣,沈千沫側(cè)頭淺淺一笑,一手握著書卷,一手騰出來搭在他背上,輕輕的拍著。 云翳大步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溫馨而寧靜的一幕。看到孟元珩平靜安然的睡顏,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闖進(jìn)來打擾這兩人的安寧。 五日前的太守府地牢內(nèi),當(dāng)樓新月那個女人說出鬼怒川一事的真相之時,所有人都是震驚萬分,難以置信。 可是事實卻不由得他們不信,因為樓新月身上居然藏著明德帝的一道密詔,那是一道下令秘密毒殺先煊王孟朗青的手諭。 云翳真是難以想像,作為當(dāng)事人的孟元珩,要如何去面對這樣殘酷的一個事實。 他們查了七年,查到了無極教,查到了無影門,查到了孟天珝,可是卻獨獨沒有查到明德帝身上,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往這條線索去查。 誰會想到,作為一個國家的最高掌權(quán)者,明德帝竟然會為了一己私欲而置這么多將士的性命于不顧,只是為了要暗中奪取前任煊王孟朗青的兵權(quán),削弱煊王府的勢力。 而對孟元珩來說,自己的親生父親害死了一直把他視為己出的父王,害死了十萬跟他出生入死的孟家軍將士,還害的他身中奇毒雙腿殘廢差點成為廢人,七年來每個月都要承受錐心之苦。這樣狗血而又殘忍的事實,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是難以接受。 幸好,他身邊有這樣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可以陪伴他,安慰他,否則,云翳真是無法想像,憑孟元珩現(xiàn)在無所顧忌的性子,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來。 此刻,他是真的不忍心打破眼前這溫馨美好的一幕,可是這件事情他又不得不進(jìn)來稟報,一時之間素來瀟灑不羈的云翳竟然在門口站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 沈千沫抬眼看到云翳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模樣,淡淡一笑,朝他說道:“云翳可是有事稟報,進(jìn)來說話吧。” 云翳干笑了幾聲,抬腳邁進(jìn)門檻,走近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靠在沈千沫肩上兀自閉目養(yǎng)神的孟元珩,見他還是保持著這副懶懶的姿勢,聽見自己走近的聲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沈千沫注意到云翳的嘴角有幾下輕微的抽搐,不由得莞爾一笑,放下手中書卷,替孟元珩細(xì)心攏了攏蓋在肩上的一件天青色外衫,朝他問道:“有什么事嗎?” 孟元珩似乎很是滿意沈千沫的這一動作,臉頰在她肩頭蹭了蹭,整個人更加放松了一些。 云翳看了一眼明顯沒睡著但是卻懶得睜眼的孟元珩,心里暗自唾棄了一下,低聲說道:“千沫,朝廷派來的人到了。“ 沈千沫挑挑眉,倒是有些意料之外。“這么快,來的都有誰?” 云翳咧嘴無聲一笑,不懷好意的瞥了一眼紋絲不動閉眼假寐的孟元珩,語氣隱隱帶了幾分興味。“七王爺孟天琰,吏部尚書柳文笙,還有……”,他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武威將軍風(fēng)澤。” 說完,云翳不出意外的看到孟元珩的睫毛動了動。他暗自不齒的笑了一聲。孟元珩,任你再如何泰山崩于前不動聲色,聽見這個名字就破功了吧。 孟元珩卻在此時睜開眼睛,朝云翳投去了短暫的一瞥。這一瞥帶著nongnong的威脅,讓云翳心中警鈴大作,直覺感到了危險,于是立馬收起了臉上古怪的神色,換上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 “想不到孟天珝還挺看得起我們。”皇室,文臣,武將,朝廷重臣面面俱到。沈千沫笑了笑,側(cè)頭看了一眼身邊重又閉上眼睛的男子,輕聲說道:“阿珩,你看呢?”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孟天珝一邊倒的在下圣旨,斥責(zé)孟元珩謀反叛國,大逆不道,而煊王府對此并未做任何回應(yīng),更沒有明目張膽的宣稱自己已經(jīng)造反。如今孟天珝大概是想通了,或者說是他費盡心機(jī)籌劃多時的四國聯(lián)軍并不順利,他又擔(dān)心煊王府會在此時出來攪局,到時朝廷的局勢就更加不利。 自孟天珝登基之后,大晟邊境越來越不太平,西南、東北、東南等地,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時常爆發(fā),因此孟天珝這個新帝做的并不輕松。反而是孟元珩占據(jù)的西北,由于周邊鄰國忌憚煊王府的實力,均不敢輕易來犯。因此,自從孟家軍進(jìn)駐西北各城之后,這里反倒成了一塊難得的安寧之所。也因為如此,不論其他人對煊王府的評價如何,至少在西北,百姓對煊王府的擁戴已日漸深厚。 對普通百姓來說,生逢亂世,誰能給他們安居樂業(yè)的生活,誰就值得他們擁護(hù)愛戴。 這孟天珝大概是覺得孟元珩不會輕易和朝廷翻臉,所以才想到利用沈千沫生還的機(jī)會,派人來靖州城慰問,一則是為了試探孟元珩對朝廷的態(tài)度,二則也是為了在天下人面前表現(xiàn)他的寬厚,為大晟朝廷挽回一點顏面。 聽見沈千沫問他,孟元珩終于坐起身來,不過還是習(xí)慣性的攬著沈千沫的肩膀,朝云翳淡淡問道:“本王前些日子讓你擬定西北各處任命官員的名單,你擬好了沒有?” 云翳點頭。“已經(jīng)擬好,昨日已放在你書桌上。”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在暗自抓狂。 自從千沫回來之后,王爺你進(jìn)過書房幾趟?以前千沫不在時的工作狂王爺讓人擔(dān)心,可是現(xiàn)在懶得不成樣子的王爺更加糟糕。云翳想起書桌上那堆得小山一樣的文件案卷,眼前就一片昏暗。 “嗯,那就定在今日頒布吧。還有,新府邸建的如何了?”孟元珩說著,又將頭靠在了沈千沫肩上。 云翳心知肚明,孟元珩此舉擺明了就是在向朝廷挑釁。他咧開嘴角笑道:“早就準(zhǔn)備好了。那府邸本是靖州城首富所有,后來首富舉家搬遷了,經(jīng)過一番改建后,雖然比不上盛京的煊王府氣勢恢宏,倒也算過得去,而且還正好處在城中心。” 其實這些事兒早在找到沈千沫之前,便已經(jīng)有人著手在辦了,只是一天沒有找到沈千沫,他們誰也沒敢拿這些瑣事去煩孟元珩。 “很好。”孟元珩點頭道:“讓人盡快收拾妥當(dāng)。” 他和沫兒的婚禮就在那座新府邸內(nèi)舉辦。 云翳笑說道:“沐管家這些日子拼著老命在忙活呢,放心,府邸內(nèi)上上下下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著良辰吉日一到,您二位過去拜堂成親呢。不過,府邸的匾額還請王爺定奪才好。” 如今孟元珩的爵位已經(jīng)被孟天珝下旨褫奪,他們也不知這府邸該叫什么,干脆讓他自己題了。 孟元珩想都沒想,淡淡說道:“還是叫煊王府。” 云翳挑挑眉。看孟元珩毫不在意的模樣,顯然是根本沒將孟天珝褫奪了他爵位之事放在心上。 “那這幾位朝廷來使該如何安排?”見孟元珩靠著沈千沫的肩膀,閉上眼不再理會他,把個云翳氣得直咬牙,只能轉(zhuǎn)而看向沈千沫,沉吟著問道。 沈千沫無奈的笑了笑,對云翳說道:“讓他們先稍候片刻,我和王爺馬上過去。” 云翳告辭離去,沈千沫微微側(cè)頭看向身邊靠在自己肩頭閉目假寐的男子,不由輕聲嘆息。 自從得知鬼怒川一事的真相,這幾日以來他沒有一刻安眠過。七年的隱忍,七年的查探,誰知最終換來的真相卻是如此殘酷和不堪,他心中的傷痛可想而知。 樓新月曾是明德帝最寵愛的妃子,她手上那道密詔應(yīng)該不會有假。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樓新月跳崖失蹤后,明德帝勃然大怒,將整個后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個遍,明著是搜查五石散,其實是在找那道密詔嗎? 也難怪他如此緊張。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怕是他當(dāng)時的皇位都坐不穩(wěn)。 樓新月當(dāng)日偷出那道密詔,原本是想用它接近孟元珩,可是后來被孟元珩對她全然無情的態(tài)度所傷,絕望之下憤而跳崖,密詔便一直藏在她身上。不過這次她倒是多虧有了這道密詔,才得以活命。 不錯,孟元珩并未食言,他沒有殺她,也讓她活著回到了北狄,不過離開地牢之前卻毫不猶豫的下令挑斷了她兩根腳筋,作為她當(dāng)初在賀府地牢意欲打斷沈千沫兩條腿的回報。 所以,樓新月是被抬著回到北狄的,而且下半輩子她都不能再走路了。 孟天珝派孟天琰等人來靖州的意圖顯而易見,而剛才孟元珩所做的兩個決定,顯然也已經(jīng)表明了他對朝廷的態(tài)度。 煊王府,已經(jīng)不可能再回歸大晟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