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次驗尸
這兩人是師兄弟? 陸子卿凌厲地掃視了一番站在自己眼前的沈千沫和秦念生。一個是飄逸出塵的翩翩公子,一個卻是灰頭土臉的邋遢小子,這兩人確定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此人又為何帶著半邊面具,莫非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嗎? 不過當下他也管不了這么多,是真是假留待以后再說,先把眼前這個難題解決了。尸體已經在停尸房放了兩天,再拖下去只會更加難辦。 沈千沫對上陸子卿的眼神。這就是傳說中大晟朝最年輕的三品高官,果然氣勢不凡。一身紫色官服,面容冷峻,盛氣內斂,只是一雙銳利的眼睛透露出他的精明,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心底的秘密,讓你無所遁形。 此人不好對付。早知秦念生是這副模樣,她是不是也該把自己打扮的邋遢一點?沈千沫正了正神情,神色坦然的對陸子卿行禮道:“草民墨心,見過陸大人。” 陸子卿自知他平時總是黑著一張臉,不茍言笑,一般人見了他總是情不自禁的有點害怕,今日見這個墨心能夠如此鎮定的直視自己,果然有幾分膽色,對他有了幾分贊賞。 “不必多禮。”他冷冷的說道:“既是秦林的徒弟,便隨本官去停尸房吧。” 停尸房建在刑部北面的地下室,那里氣溫較低,易于尸體保存。走到門口,一陣冷風吹過,沈千沫看綠竹臉色煞白,嚇得不輕,便讓她在門外等候。綠竹卻忠心耿耿的堅持要陪她進去。 進門,走下十幾步石階,入眼處是一張張排列整齊的停尸床,分為兩排,每排5張。沈千沫停下腳步,對綠竹說:“阿竹,把包里的東西拿出來。” 阿竹這個名字男女通用,應該不會讓人起疑。 綠竹的手上提著一個藍布包袱。她打開后,拿出一件怪異的湖藍色衣服給沈千沫穿上。棉麻的料子,從前面雙手處套進去,在腰后用帶子綁定。衣服很肥大,覆蓋全身,襯得沈千沫的身材更顯嬌小。 眾人都未曾見過這身怪異的服裝,面帶奇色的看著她。綠竹又拿出一副同色口罩,替沈千沫戴在臉上,隨后又拿出一副白色手套給她戴上,如此一來,沈千沫全身上下便只露出小半邊臉和一雙眼睛了。全副武裝之后,她對秦念生點點頭,說道:“開始吧。” 秦念生也戴上口罩,走到其中一張位于左上角的床邊,掀開上面蓋著的白布,露出一具**的男性尸體。尸體已經停放了兩天,開始散發出尸臭,陸子卿雖然也戴上了口罩,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旁邊幾個衙役也紛紛側過頭,不敢直視,綠竹更是臉上青白交替,反胃欲吐。 這是沈千沫自來到這里以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驗尸。如此全副武裝的站在一具尸體前面,她馬上找到了久違的職業感,覺得全身的細胞都開始運轉起來。綠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家小姐對一具尸體兩眼放光的模樣,心里悲哀的想:完了,小姐是不是被那場火嚇傻了呀,為什么變得這么不正常? 沈千沫可沒功夫去顧及別人的想法,她正彎下腰,全神貫注的檢查面前的尸體。 “死者,男性,年齡20—23歲之間,身高……”沈千沫停頓了一下,她按照這里的丈量尺寸換算了一下,繼續說道:“6尺左右,根據尸斑來看,死亡時間為……”她本想說40—48個小時,一想不對,改口道:“24個時辰左右,也就是兩天前。” 沈千沫語氣平平,不帶一絲情感的緩緩道來,斜眼看了下呆立在一旁的秦念生,蹙眉道:“你記下來。” 秦念生從沈千沫彎下腰開始尸檢開始腦子就一直處于真空狀態,他被沈千沫眼中的光芒鎮住了,心想:這才是專業的啊!驀地聽見沈千沫的吩咐,立即下意識的應道:“是。”拿起筆刷刷的記錄,仿佛聽從她的吩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沈千沫繼續檢查尸體。“雙眼輕度混濁,鼻腔及外耳道未見異常,口唇粘膜蒼白,未見損傷。牙齒完好,齒縫內有少許黑色物體。頸部未見損傷。左胸有輕微淤青,初步判斷為外力所致,但不致命。下體未發現異常。” 沈千沫面色如常的查看死者的下身,一旁的綠竹不小心見到,差點驚叫出聲,忙捂住嘴躲到一邊。陸子卿和秦念生也面露一絲尷尬之色。沈千沫沒管他們,她正在仔細查看死者的手掌,在檢查到右手掌時,稍作停頓,看向陸子卿問道:“死者是文舉人?” 陸子卿正被沈千沫驗尸時認真的風采所惑,猛聽到她的問話,一貫凌厲的眼神有瞬間的愣怔,但也是一閃而逝,隨即點頭道:“沒錯,已經與考生名冊核對過,是蘇州杜員外長子杜宇。” 沈千沫微微思索了一下,對他說:“你過來看一下。” 不容拒絕的語氣稍顯強硬,陸子卿倒也不以為意,走到她身邊,沈千沫說:“你看他的右手掌。” 陸子卿也是玲瓏剔透之人,經沈千沫一提醒,立馬看出疑點:“他不是讀書人!” 孺子可教!沈千沫點頭說道:“根據他手掌老繭的分布來看,倒像是長年握劍的。” 陸子卿黑著臉瞪了一眼秦念生,冷聲道:“這么表面的東西都驗不出來,還敢說自己是仵作!” 秦念生遞給他一個無辜的眼神,低下頭腹誹道:我有說過自己是仵作嗎?我一直在強調自己是個下手啊下手! 尸體表面無異常,的確驗不出死因。沈千沫問秦念生道:“可有解剖刀?” 秦念生囁嚅地答道:“有是有,不過……好像生銹了……” 說到后來聲音變低,有點底氣不足。為何會覺得有點丟人呢?可是這能怪他嗎,就是師父在的時候也很少用啊。 聞言,陸子卿的臉更黑了。沈千沫無奈對綠竹道:“阿竹,把包里的刀給我。” 綠竹苦著臉說道:“小……公子,你不會真的要做那個什么解剖吧?” 陸子卿眼中精光一閃,對這主仆二人掃視了幾眼,若有所思。 沈千沫對綠竹點頭,示意她快點拿出來。綠竹一臉不情愿的遞給她一把輕薄鋒利的小匕首。這是沈千沫自己繪制圖紙,在這里訂做的第一把解剖刀,剛好可以拿來試試順不順手。她左手按壓在死者胸部位置,右手下刀,刀刃平穩在胸部中間劃過一條直線,少許黑色的血液從刀口處滲出,隨即一股血腥氣在室內蔓延開來。 看沈千沫劃開尸體的胸口時,綠竹的臉色就已經白的不能再白了,現在聞到血腥味,她轉過頭俯下身,忍不住干嘔起來,跟著陸子卿來的兩個衙差也是一臉不能忍受的樣子,紛紛轉過臉。 “受不了就到外面去。”沈千沫淡淡的出聲,手中的動作卻沒停。 “小……公子,我……”綠竹實在忍受不了,她飛奔到問外,隨即傳來嘔吐聲。過了一會兒,那兩個衙差也跑到門外去了。 停尸房里除了專注驗尸的沈千沫,便只剩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沈千沫一臉如常翻查死者內臟的陸子卿,和蒼白著臉奮筆疾書的秦念生。 經過整整一個時辰的查驗,通過對死者顱腦、心臟、胃部、肺部、腎臟、腸管等所有臟器的逐一檢驗,沈千沫終于得出了結論:死者是死于急性肺栓塞導致的呼吸衰竭,而引起急性肺栓塞的原因應該是某種外因,因為死者身體健康,并無疾病。那么是不是齒縫內的這些黑色物質呢?沈千沫看著手上白帕包著的少許黑色顆粒,思索道,這應該是某種藥物,只是到底這藥物是什么成分,她還要進一步化驗。但是她不確定能不能驗出來,實在是這里條件太簡陋,缺少儀器和工具。 這么說來,死者可能是中毒而亡。可是他到底是誰?為何要假冒杜宇的身份?真正的杜宇又在哪里?這件事仿佛越來越復雜了,陸子卿陷入了沉思。 不過今日總算是大有收獲,不僅查出了死者真正的死因,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便洗脫了風澤的嫌疑,這才是最重要的。連日來在征西將軍府的壓力下,陸子卿還是有點疲累了。接下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從杜宇的行蹤和死者的身份這兩件事著手查證。 在刑部大牢住了兩天之后,風澤被無罪釋放。他聽說是秦念生的師兄墨心幫他洗脫了嫌疑,堅持要見他,非要當面感謝他,于是拉著秦念生在刑部四處找人。 而此時的沈千沫,正在刑部的偏殿內被陸子卿咄咄逼人的追問。 陸子卿是何等精明之人,自他在停尸房發現端倪之后,便識破了沈千沫和綠竹主仆二人均是女伴男裝的事情。此刻,他眼神灼灼的盯著沈千沫,問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冒充秦念生的師兄,女扮男裝混入刑部?”他已經派人查過秦林,除了秦念生以外,他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徒弟。 沈千沫暗自叫苦,這個陸子卿果然不好糊弄,這么快就被他識破了嗎?她原本以為自己打扮的還挺像的呢。只是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的,這不僅關系到沈國公府,還關系到煊王府,她擔不起這個后果。于是她只能歉意的笑笑,對陸子卿道:“請陸大人見諒,在下的身份暫時真的不能告訴你,但是陸大人放心,在下沒有惡意,插手這件事只是為了幫助一個故人而已。” “故人,是誰?”陸子卿蹙眉追問。 沈千沫還是搖搖頭,“在下不能透露太多,請陸大人見諒。”她不能說這個故人就是風澤,所以只能含糊其辭了。 “你以為你不說,本官就查不到了嗎?”陸子卿冷冷說道。 沈千沫笑了笑,說道:“在下覺得,陸大人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應該是在這兒討論我的身份吧!”那個死者的身份不是更重要嗎? 陸子卿冷哼一聲,見問不出什么,便拂袖而去,想著先去找秦念生了解一下情況,他不信他查不出墨心的真實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