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刻，金黃色的亮光從屋簷一點(diǎn)一低緩緩滲出，灑在晨霧逐漸淡去的宮內(nèi)庭院，灑在有點(diǎn)潮濕的軟土上頭。女子身著白色素衣出現(xiàn)在晨光點(diǎn)綴庭院內(nèi)，腳踏著松軟泥土，接著她步上庭院中、那造在假川流的小木橋。

    那雙眼就像此刻陽光般閃爍著金光，目光一凜，許鳳雙手倚著欄桿，望向川流內(nèi)人工飼養(yǎng)的錦鯉。

    「嗯……」

    她輕聲呢喃，右手向前一伸，手中里的飼料像雨珠般落入水川。

    原本悠間漫游于水流內(nèi)的錦鯉突然朝著飼料落水處集體涌了過來，一個個睜大貪婪的口吸允著碎片般的食餌。

    身型大的自然搶得最多，身型小的只能搶到一口又一口的冷水。

    金色目光看著，閃過幾絲嘲諷，幾絲哀傷。

    眼底下這光景就如同這個世界的微小縮影，自己則是這些魚群里的其中一尾罷了。

    那餵食者呢？許鳳不用多想，就知道有誰最適合擔(dān)任這個角色。

    登時許鳳臉色一變，她下意識伸手從自己懷中探去，可那人的速度卻比自己快上了一倍。

    「一般來說，你應(yīng)當(dāng)要跪下罷？」

    深藍(lán)色的眼與腳下那川水的藍(lán)不同，是一種更深沉的晦。

    契國皇帝陳桓不同于平日的龍袍加身，只穿著一身染著淡紫色料的輕衣，此刻正站在小橋上，有力的手緊緊握住許鳳的手腕。

    「陛下。」許鳳松開力道，任由陳桓將她的手從懷里抽了出來。

    「你要干甚么？」陳桓的視線與許鳳交會，許鳳的目光沒有避開，柔弱中卻帶著刺。

    「沒有干甚么。還有陛下，可否請您松開手，這樣妾身才能對您進(jìn)行跪拜。」

    感覺那道視線多了幾分殺氣，可許鳳卻仍然盯著陳桓，沒有移開。

    如果這時候誰先移開了視線，那就是先行示弱，她才不是那種沒有膽量的弱小女子。

    「你很會轉(zhuǎn)移話題嘛?！龟惢负吡艘宦暎砷_許鳳的手。許鳳眼角一瞥，竟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怵目驚心的火紅印痕。

    下意識將視線對上陳桓，陳桓只是回盯著她，一昧的冷笑。

    許鳳眉頭輕蹙，甩開衣袖，照原先說好的，對著陳桓伏地跪拜。

    上頭的目光讓許鳳感到一陣惡寒，她知道沒有陛下的命令，是不能輕易起身的。

    「你怎么會在這里？」

    「……」

    許鳳沒有抬起頭來看陳桓，也沒有答話。

    「不回答么？」

    「妾身以為，直視陛下的眼來回答，對您才是恭敬。」

    「……真不愧是黃尚的人吶。你可以起身了?！拐Z氣中帶有嘲諷，陳桓靠著欄桿，一雙眼，瞅著站起身來的許鳳。

    「您說甚么？」

    「朕的意思是……」陳桓的眼瞇的狹長，手探了過去，撈起許鳳一縷未經(jīng)整理的褐金發(fā)絲。

    「你是黃尚的人，有錯么？」

    「您……」

    「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清清楚楚。更何況……」

    接下來的舉動讓許鳳抽了一口氣，陳桓語句未了，先是吻上了手中青絲。

    許鳳動也不是，不動也是，只任憑那雙寫滿驚訝的眼，瞪著眼前這個統(tǒng)馭整個契國的男人。

    「……更何況是甚么？」

    聽到這話的陳桓嘴角一勾，他松開手，一道冷光，如刀劍般刺入許鳳心頭。

    「你的身上全是黃尚的氣味?！?/br>
    「您……」

    許鳳一時語塞，完全不曉得要說些什么。陳桓的眼像是在檢驗著什么，不斷的射向自己蒼白的臉龐。

    「你不用想拿甚么理由來矇騙朕，他跟朕那么久，朕哪會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

    語帶鋒芒，不斷刺著許鳳脆弱不堪的內(nèi)心。她咬緊下唇，垂落的眼赫然發(fā)現(xiàn)，她握成拳頭的手正在顫抖

    「況且女子是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你既非女官又非婢女，憑甚么在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這？」

    「我……」

    「陛下，何必咄咄逼人呢？她第一次進(jìn)宮表演，您這樣會嚇到她的?！?/br>
    突然一隻手搭上許鳳的肩，讓她的心猛然露了一拍。

    那是她所熟悉的，不冷不熱的觸感。

    黃尚披散著烏黑色的長發(fā)，黑色的瞳與陳桓那雙深藍(lán)的眼對視。

    殺氣只是一瞬間，她看到陳桓那張陰鬱的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是不同方才那般令人感到畏懼的冷淡笑容，看起來該是打從內(nèi)心底的笑。

    「是么？可是朕好像沒有允許你隨便帶別人進(jìn)來你這邊的罷？」

    「嗯……不好意思臣記憶力不甚好，況且這應(yīng)該是您很久以前對臣說過的話罷？」笑意盈滿唇角，黃尚松開搭在許鳳間上的手，往前邁了一步。

    「臣這些年來沒有帶過任何人進(jìn)廂房，這點(diǎn)您應(yīng)該清楚，所以您就別太刁難鳳。」

    說著，黃尚的手緩緩舉起，在許鳳的眼里看來，好像是在暗示陳桓甚么。

    只見陳桓目光撇開，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可事實上，陳桓的右手是有那么一度想要舉起來握上黃尚，可是礙于許鳳在場，所以還是打消了念頭。

    「陛下來此，應(yīng)該是有甚么要事要說的罷？」黃尚看著懸在空氣中的手?jǐn)?shù)秒后，又無聲無息的收回。

    陳桓看著他，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黃尚身后的許鳳。

    薄唇猶豫數(shù)秒，接著開啟，只說了簡短一句「回房里談罷」。

    「正有此意。」黃尚傾身拱手，「那么可以讓鳳回去了罷？她在這里好像太為難她了?！?/br>
    「回去哪？」

    那道冷光再度直直射向許鳳，許鳳心中一緊，以盡量聽來冷靜的口吻回道，「怒無法奉告?！?/br>
    「鳳?！乖陉惢竼⒖谇?，黃尚卻先開了口，他反過身，黑色的眸直直勾著許鳳的眼，也悄悄的勾著她的魂。

    「不可以對陛下如此無理。喏，你先回家罷，如果陛下以后想欣賞你的表演，自會再去找你的?！?/br>
    「用不著那么費(fèi)心。」陳桓低沉的嗓子穿過黃尚那輕柔的語音，直截竄入許鳳腦子里。

    「如果你喜歡，就直接住在黃尚這罷。」

    「陛下！？」許鳳臉色瞬間刷成慘白，那張臉寫著陳桓不懂的，絕望以及懼怕。

    「可不能隨便打破您的規(guī)定啊！臣可不想害自己染上污名。」黃尚的指尖觸著下唇，望著已經(jīng)逐漸透藍(lán)的天，模樣像在思索。

    「如果陛下不介意，就把鳳送到后宮去罷？」

    「大人！」

    聽到這話的許鳳的臉愈發(fā)慘白，她顫抖著身軀，伸出的手本欲抓住黃尚的衣袂，卻因為陳桓送來的懾人視線而退縮下去。

    「……后宮？朕需要么？」

    陳桓瞇起眼，目露兇光的瞪著黃尚、也同時瞪著許鳳。

    那是比方才還要惡毒的視線，好像隨時都會被他的視線給擰成碎片般的猙獰可怖。

    「不好么？反正后宮本來就沒有人，多了一個也沒有甚么差別吧？」黃尚似乎沒有察覺到在場兩人的面部表情，只是一昧的說著聽來平淡、卻又滿是尖刺的話語。

    「而且沒人規(guī)定在后宮就要陛下您去臨幸什么的，您就當(dāng)作是培養(yǎng)一個能歌善舞的藝妓不就得了？」

    「讓她待在你身邊不好么？她原本就一直跟隨著你的罷？」

    「可是臣和陛下您相比，畢竟還是差了一大截吶……」黃尚笑著，笑得無害的唇，吐出的話語，讓許鳳的內(nèi)心又是一寒。

    「鳳也說，比起臣，她覺得，您好多了呢。」

    待續(x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