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很長很長，信里寫了很多東西，什么墻南角的竹子開花死了，墻頭上阿貓阿狗打架了，下雨了一下就是好幾天見不到日頭，人都要長毛了之類的。

    全是些瑣事，看得他嘴角不住的上揚。

    “真是小孩心性……”

    這紙上除了墨香之外，似乎還殘余著衛靈犀衣袖上的香味。

    他低頭深深嗅了嗅，對她的思念之情難免泛濫了起來。

    第207章 不愿哄騙她

    大戰當前，不易有太多的兒女私情。

    蕭珩收斂起那一份狂熱的情感，起身回到了案幾旁，提筆寫了幾個字：“吾妻，一切安好，勿掛念，保重自己，等我凱旋。”

    寫完后，他便將這薄薄的信紙，塞入了信封之中，用蠟淚封好，遞給了楚玉：“回頭幫我把信送出去。”

    楚玉掂了掂那信封的重量，訝然地看著蕭珩：“你才寫了幾個字？”

    蕭珩道：“一句話足夠了。”

    楚玉蹙眉：“嫂夫人給你洋洋灑灑寫了那么多張，你看信的時候嘴角上揚，心里一定是美滋滋的吧？你給嫂夫人回信卻僅有那幾個字，你有沒有想過嫂夫人看信之時的心情？”

    蕭珩挨著楚玉坐下，低頭啃了一口那餅，咀嚼了起來，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這一路上的艱辛你也是看到了，難道讓我如實跟她說？”

    “你可以哄哄她。”

    蕭珩挑眉瞅了他一眼：“你似乎比我更加關心我發妻！”

    楚玉見他誤會了，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嫂夫人待我很好，如此昂貴的棉衣和棉被都為我準備了，我這么做也不過是回報她的恩情。”

    “我不愿哄騙她。”蕭珩望著手中那半張餅，有些出神，“她年紀雖小，可人卻聰慧。自古行軍打仗哪里有那么多舒服的事情？何況，在我來南滇之前，她展開了輿圖問我，要走哪條路進南滇，想必她在背后也花了不少時間來了解南滇吧。我哄騙她，反而會讓他覺得我這兒有問題。”

    楚玉緩緩點頭，覺得蕭珩此言有幾分道理。

    可終究還是覺得只有那一句話不妥當，當然，這些年他一直跟著蕭珩，很清楚蕭珩沒有什么寫信回家的習慣。

    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寫信吧，也難免有些生疏。

    蕭珩還在繼續道：“我若是回信多了，她便熱切的期待著。日后若是戰事繁忙無時間回信，或者回信太短，她定然心中會產生新的惶恐。所以，我不希望她會那樣……”

    楚玉明白了蕭珩的心思：“屬下明白了。”

    “嗯。”蕭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瞧了一眼窗外，鵝毛般的雪花開始飄灑了，“青嵐如何？”

    “他很好。你放心，這小子韌性很強，我看他是個建功立業的好材料。”楚玉道。

    “若是此番征衛青嵐能夠立個大功，將來回到朝堂之上能夠嘉獎受封，對衛家來說也是喜事一樁啊！”蕭珩期待道。

    若是衛青嵐能夠有了官職，小七也會高興地吧？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小七似乎很擔心衛家出事。他見她用心地為衛家人謀劃，想必也是希望衛家人能有個美好的前程吧？

    “衛青嵐不必擔心，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是我覺得他睿智冷靜，問題不大！”

    “好。”蕭珩吃掉了手中最后一塊餅，喝干了盞中的熱茶，起身對楚玉道，“對了，趕快派人去打探衛錦川和柳婉柔的下落。一旦有了消息，立刻匯報！”

    蕭府辦完了二夫人的喪事之后，天氣徹底冷了下來，連續幾天都是陰天，北風嗖嗖地刮著。

    衛靈犀這幾日沒出門，就窩在家里處理城里的那兩間鋪子上的事情。燭火鋪子燒就燒了，她也沒有再另選址重新開張。

    前幾日她查看過燭火鋪子賬上的流水，感覺這一間鋪子一年下來也不過賺個上千兩的銀子 。

    這對普通百姓家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銀子了，可對于她來說，這銀子太少了，不值得在這上面投入太多的精力。

    轉而在另兩間鋪子上加大了投資，尤其是另一間綢緞莊。

    這眼瞅著入了冬，冬日一到距離元日便不遠了。這京城里的達官員貴人們，便紛紛開始準備來年的新衣裳了，所以這綢緞莊的生意眼見著比往日紅火了不少。

    處理完了鋪子上的事情后，下人便把今年出租田產賺來的銀子呈給了衛靈犀。看著銀票上那大大的數字，她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姐，我瞅著今天五房里也在算賬呢。兩個掌柜的從五房里出去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想必收成不好。”金蕊道。

    “還是咱們小姐有福氣有財運。”銀蕊說道。

    “好了，把你們兩個人的嘴閉嚴實了，這話哪兒都不準亂說去。”衛靈犀將銀票收好，繼續道，“你們也不看看我這莊子和我這田地都在什么位置上？那可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好位置。”

    也多虧了自己有個富甲一方的舅舅，給她添置了這么好的嫁妝。

    銀蕊抿嘴笑道：“小姐您就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出去亂說的！！可惜那蕭子煊是個沒眼的家伙，要不然，這舅老爺……”

    “銀蕊！！”衛靈犀呵斥一聲，“莫要再提他了。”

    銀蕊見小姐不高興了，急忙閉上了嘴巴：“是。”

    銀蕊當是蕭子煊不知道顧天賜是江南首富，其實并非如此。在巨大的金錢和滔天的權勢上，蕭子煊是做了衡量的。

    他選了宋太傅做岳丈。

    宋太傅就代表著滔天的權勢！！！

    有了權利，錢不是問題。

    可錢在權力面前卻什么都不是！

    衛靈犀把銀票收好，合上了賬本：“去把這些送到林管家那里，我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一下。”

    “是，小姐。”金蕊接過賬本，便出來了。

    剛剛走出小姐的臥房，便遇上了老夫人身邊的趙媽過來了，她福身打了個招呼：“趙媽怎么來了？”

    “我來見九夫人！”

    “我家夫人在屋里正要歇息呢。趙媽有何要事？若是方便的話，我來轉達！”金蕊問道。

    “你忙你的去，我會親自跟你家夫人說的。”

    金蕊見狀，便只好作罷：“那趙媽屋里請。”

    趙媽進去的時候，衛靈犀正坐在妝鏡前卸頭上的簪釵。

    “九夫人好！”

    衛靈犀見趙媽這個時候過來了，便知曉一定是老夫人那邊有事要找她了，動作微微頓了頓問道：“趙媽前來有何事？”

    “九夫人！我是過來替老夫人傳個話！今日老夫人要入宮一趟，煩請九夫人陪同她一起入宮一趟！”趙媽說道。

    “入宮？”衛靈犀十分驚訝。

    第208章 入宮

    “是，您沒聽錯，確實是入宮。”趙媽笑瞇瞇地說道，“宮中太后召見老夫人，所以老夫人希望您能夠陪同她入宮一趟的。”

    “太后為何會突然召見老夫人？”衛靈犀問道。

    “這老身便不知道了。”

    “那趙媽可否知會一聲，為何老夫人要讓我陪她入宮？畢竟有大夫人在，也有大少夫人在……”這府里嫡系正枝都在，哪里輪得上她呢？

    “老夫人說了九夫人年紀雖小，可人卻是非常的聰慧，識大體，舉止合理得體，所以老夫人特意讓您來陪她入宮。”

    衛靈犀半信半疑：“哦，原來如此。”

    “那九夫人您快些準備，別讓老夫人等得著急了。”

    “嗯。”

    趙媽離開后，衛靈犀便命銀蕊重新為她梳妝打扮，這是入宮面見太后，裝扮馬虎不得。

    銀蕊一邊為她梳妝，心中一邊納悶：“小姐，您說老夫人這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啊？為什么偏要您陪著一起入宮呢？”

    “老夫人不是說了嗎？我識大體，懂規矩，所以才讓我去的。”衛靈犀盯著鏡中的自己，在銀蕊的一雙巧手下，使得自己的重新變得明艷動人。

    銀蕊猶豫了一下道：“小姐，我覺得您要多加小心才是。”

    “怎么？你怕老夫人害我？”

    “那倒不是。”銀蕊也說不出什么來，“我就是覺得九爺不在，我擔心他們欺負您。先前還覺得這府里有老夫人在，沒人敢對您造次。可通過二夫人這次事情，我覺得您還是要小心些……”

    畢竟，九爺不在，小姐一個人身單力薄，萬一遇到點什么，只有吃虧的份兒。

    衛靈犀輕輕嘆了口氣：“看來連你都覺得這事兒不對了。也不知道是我們想多了，還是確實有問題。”

    “小姐還是小心些吧。”

    “嗯。”衛靈犀點頭，她打定了主意，在太后面前絕對不多說話，就當個啞巴就好了。

    不說就不會錯！

    但是她隱隱又覺得，老夫人何必要陷害她呢?

    若是老夫人要找她的麻煩，隨便挑個錯就可以懲罰她，完全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帶著這個疑問，衛靈犀梳妝完畢換了一身素凈端莊的衣服，披上了狐裘帶上帷幔，便往老夫人的住處來。

    一出門便撞上了林白。

    聽聞她要入宮，林白便道：“夫人，您要入宮屬下怕是沒辦法跟著去了，您要自己小心一些才是。”

    “嗯，放心。”

    衛靈犀做足了心理準備，去了老夫人的住處。此時，老夫人已經都穿戴完畢了，也是經過一番比平日里更加精心的準備。

    見她進來了，老夫人便沖她招招手：“老九媳婦啊，快來，就等你了。”

    衛靈犀上前主動攙扶起了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您慢些的。幾日不見，您這身子骨看起來比往常好了一些！”

    老夫人只是苦笑：“老嘍，不行嘍。”

    “老夫人您可別說這喪氣話，您還年輕著呢！等熬過了這個冬天，開了春就好了。”

    “希望吧。”

    二人出了府，上了馬車。

    車上，衛靈犀問老夫人：“太后娘娘怎么突然召見您入宮啊？是有什么事情么？在太后面前兒媳需要注意些什么嗎？”

    老夫人道：“我也不知道，到了便知道了。”

    馬車緩緩駛入了宮門，那朱紅色的宮門關閉時發出沉重的吱呀聲。衛靈犀驀地想起前世，她被送到蕭珩床上的那次，便是如此情形。

    她一人惶惶坐在馬車上，那日很是陰冷，漆黑的天幕上不見朗月也不見星子，宛若一張黑漆漆的大網一般將她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