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4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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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兄看這杜師妹明媚之態,暗嘆難怪慕先生替她考慮,他若有這樣聰穎絕倫、伶俐可人的弟子,他也會格外替她綢繆計算吧。 鑒于這位杜師妹的才具聲望,慕先生早屬意她做藝專教務長,還曾對葉知秋、朱書琴、秦間間等人慨嘆,杜師妹學識上就強于專科生,又二十年如一日打磨技藝,而且天姿靈秀創作上不落窠臼,公認她開了新一代寫實主義畫風,將來成就必不在他之下。有杜師妹做藝專教務長,必使藝專教學更上一層樓,將來畫壇人才輩出指日可待。 然而現在校內學生運動高漲,政治觀點的齟齬也影響師生。現在主持藝專的諸位校領導,多系慕先生培養多年的老資格,一旦嚴格管束他們的學業,也被滿心愛國熱忱的學生攻訐,說他們是不知憂患的亡國書生。另一面,學在藝專教在藝專的老資格們,也難免被當局卷進人事斗爭,你不想卷進去他可cao控你的薪資待遇啊。 藝專如此復雜的局面,杜師妹即便做上教務長,也難以專心致志做慕先生期望的教務改革。杜師妹又說要履行婦人之職,眼下就要生孩子子。慕先生遺憾到一日九回腸,到底放棄叫杜師妹做教務長。其實,慕先生也不想叫她太多旁騖,而令她有時間專心經營藝術天賦,把她的一代風氣之先開到極致。 而后,慕先生就跑到粵州穗城藝院,挖了他這第一代弟子主持藝專教務,意為杜師妹掃清人事上的煩惱,叫她閑暇時在藝專專心給學生上課就行。唐人禮之所以愿意受慕先生挖,一是師恩沉重難以固辭,二是覺得來浸潤海寧藝術氛圍也好,三嘛,便想見識蜚聲國際的易先生風采,如今一見果是不凡,很期待她以后到藝專上課,能夠造成什么樣的新風氣。所以,唐師兄也談不上什么做替補的怨尤。 這些前事在腹內紛紛轉過,唐人禮師兄自然不會說破,畢竟慕先生給這小弟子cao許多心,言里話外也并不透露出來。 唐人禮師兄里外事務多,陪了珍卿一中午算跟師妹相識了,工作友誼以后皆可以慢慢磨合,不急一時。 唐師兄走后慕先生還躺著,珍卿偷偷拿出慕先生的藥,找眾仁醫院的高醫生咨詢,確定先生吃的都是對癥的藥。又給眾仁醫院的幾位專家致電,溝通慕先生現下的病況,說來說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多少病都是三分治七分養,慕先生不能完全脫離事務,實在于事無補的。 ……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一直在的親,因為有你們我還能不斷積蓄積極的力量。感謝在2023-03-08 19:42:52~2023-03-09 20:3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席友仁 200瓶;花與守夢人 10瓶;padd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88章 常與師徒同苦樂 這一天, 慕先生說是午后小憩,卻睡了兩個鐘頭才起來。珍卿親自給他端水拿藥,盯著他老人家把藥吃了, 又敲邊鼓說給他請個中醫瞧瞧。珍卿滿以為會費一番口舌,不想慕先生輕易答應了。珍卿哪里知道, 慕先生午睡一個多小時都醒著, 后面就聽珍卿一直在樓下講電話, cao心的是他的病癥治療, 現在答應她弄個中醫來看免得以后再啰嗦。 師徒倆沉默地坐了一會, 慕先生起身帶她去畫室。珍卿一看才明白,原來慕先生說是居家養病,如今還在給學生改作業呢。想勸止又不止如何勸止, 慕先生這人比杜太爺還倔,現在勸止了他,她一走他還我行我素, 珍卿干脆啥也不勸了。 慕先生感嘆現在精力壞了, 思維壞了, 說有時拿著畫筆對著畫紙半天,反倒捕捉不到新異的靈感, 而給學生改作業反倒靈感泉涌, 比自己獨自創作更能筆頭生花。所以他喜歡給學生修改作業,將自己嫻熟的技巧與學生稚嫩的靈氣融合, 是他現在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珍卿沉默地坐在旁邊觀摩, 看慕先生有時舉筆都費勁, 而且手眼似不能協調統一, 改了還不到半個鐘頭, 兩次不慎打翻了顏料板。慕先生未因自己病弱暴跳如雷, 當珍卿第二次幫他撿起顏料板,見他抓了一手的畫筆,失神半晌都沒有再動筆。 珍卿心里針刺似的難受,便叫慕先生在旁邊歇著,主動承擔起給學生改畫的工作,她的效率非常驚人,不到一個鐘頭就改了三四幅畫。慕先生打翻的畫板上的顏料,她也巧妙地利用了沒有浪費。 慕先生在旁看得精神抖擻,贊嘆不已,把突然來訪的容牧師拉進畫室,朋友面前對小弟子不吝贊美之辭,說珍卿正值靈氣充沛、精力旺盛時,一出手既見爐火純青的技巧,又有深邃蓬勃的情致,所以筆隨意轉,意游筆端,完全是下筆如有神,似他三十多歲的巔峰狀態。 直到容牧師提醒太陽西斜,在旁看得全神貫注的慕先生,才想起叫比他更專注的珍卿歇一歇。 珍卿這時才覺得口渴得很,慕先生殷勤地給她倒水。珍卿跟久違的容牧師寒暄數語,容牧師問珍卿吃什么點心,他笑慕先生如今是個病西施,多少好吃東西都要忌口,來他這做客吃點下午茶非得自己買。 珍卿有點累了想回家,但在兩位長者盛情邀請下,也沒有強拒下午茶,吃下午茶聊的話題就隨意。吃完下午茶快有五點鐘。遺憾郭壽康還沒有下學,沒見到這個從前的小胖團。 回程時已是夕陽斜墜,珍卿經過一家書店時,看見一個人莫名覺得熟悉。路上思索半天,想得頭皮都緊了,才想起書店那看著眼熟的人在哪見過。 夜幕降臨前回到了謝公館,珍卿改了兩個小時畫真累,勉強讀了幾封信就已經撐不大住。 陸三哥從興華教育基金會回來,見母親、惜音跟杜叔叔在起居室說話,嬌嬌也在旁邊做縫紉作業,而杜太爺已經早早睡下。一樓起居室唯獨不見珍卿。胖媽說她去見慕先生累著了,五點多鐘到家就回房間,四小姐叫她打牌她也沒玩。回房看了會信說叫胖媽幫找素描本,找到給她沒看一時就睡著,睡到這時辰還沒吃飯呢。 陸浩云看看快到八點鐘,便叫胖媽給珍卿準備晚飯。他到樓上輕巧地開門關門,轉到臥室,見他睡的一邊床頭燈開著,房中一圈圈咖啡色的光暈,床褥間游開她的烏黑秀發,陸浩云看見此景,心里軟綿得一塌糊涂。正為回來能看到她一切安好,外面的如晦風雨才不值一提。 他坐到珍卿那邊的床沿上,從被褥底下握著她細瘦的手,輕撫著她指上的老繭,柔聲緩氣一遍遍呼喚:“小妹,小妹,醒醒,再睡晚上就睡不著……小妹,醒醒,吃點東西再睡起。” 珍卿艱難從夢中醒來,明昧的燈光中看清眼前人,不由抱著他寬闊的肩膀,嘟囔又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見自己幫慕先生討要學校的經費,使出縱橫捭闔的交際手段,真是好不威風。可是做了這么精彩的夢,睡起來也疲倦得很。 這時胖媽已經送晚飯過來,三哥給珍卿把衣服找出來,親自端了餐盤放在臥室這邊。珍卿穿好衣服拿冷水洗臉,她晚飯吃得晚,胖媽知機地沒準備大魚大rou。 珍卿吃著八寶粥配小菜饅頭,一邊講了探望慕先生的經過。之前對著慕先生不愿顯出來,對三哥就不免撒嬌求安撫:“我幫慕先生改了小半天作業,回來就肩背發緊,頭昏腦脹,不大坐得住。三哥,你別這樣看我,你聽我說別急嘛。我曉得不該大包大攬,可你沒見慕先生的模樣,形容枯槁,精神衰弱,他舉著筆,失神半天無法落筆,像個迷路無措的孩子,我心里揪扯得難受,就忍不住替先生代勞。” 三哥皺眉看著她,雖不贊同也不疾言厲色:“之前在花山度假,還說時常晚上多夢,肯定是之前聚會太累了,日日應酬還要趕你的畫稿,好容易養回來的精神氣血,最近又賠進去不少。小妹,氣血不足就要養著,這不是一朝一夕養回來。” 珍卿長嘆一聲沉默下來,她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也不是在先生面前逞才露崢嶸,她見先生形容衰朽勢頭不詳,自然是關心則亂,下意識想替他多擔待。三哥也明白她的心理,無須她多費口舌解釋。默然片刻,她平靜地與三哥說:“我跟慕先生說好了,找個好中醫給他瞧瞧。” 三哥連忙肅然正色道:“你最近少去慕先生那里,好生待在家里。給他瞧中醫的事,我親自幫你辦。”珍卿說不妨叫阿成去辦,三哥常日勞累她也心疼。 珍卿繼續認真吃飯,陸浩云無奈地看著妻子。在法國時他就覺得她太累,長此以往恐把心血都熬干,所以有機會就帶引她游玩放松。他不指望她一世驚才絕艷,只為在外面博個眾口稱贊。當然,他也未必要她懶惰到泯然眾人,可是熬到慕先生那樣境地,五十多歲就是油盡燈枯之像,又有什么意思? 三哥給珍卿整理被褥,看到她往日的一疊素描本,想她最近一直在畫連環畫,舊素描本放在她從前的閨房,今天卻叫胖媽找出來,不免疑惑問道:“怎地突然看從前的素描本?”珍卿見問頓了一下,笑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就是無聊,突然想看一看。”三哥哪看不透這點話術,不疾不徐地旁敲側擊:“不是說回來的時候肩背不爽,昏頭脹腦嗎?累了還覺著無聊,專門叫胖媽搬來給你看?” 珍卿擰著眉佯裝不悅,抱著他胳膊撒嬌道:“三哥!你不要像審犯人一樣審我。”三哥見狀心軟,便不想強問之下生出不快。 一會胖媽過來收拾了碗盤,三哥拉珍卿在室內散步消食,消散一會胖媽又端了豬肺湯過來,邊盛湯邊講里頭加的水果、干果,食材藥材都有什么講究。 珍卿接過湯碗先遞給三哥,三哥嘗過夸胖媽手藝進步。胖媽喜得眉飛色舞,她要是有尾巴早就翹起來。胖媽受完自覺該得的夸獎,就提起想來珍卿這侍候的秦姨,指說秦姨就是嘴上功夫厲害,論到料理雜務、煮飯煲湯,哪比得了她胖媽本色當行。 胖媽絮叨完終于出去了,珍卿攪著湯水忽憶起一事:“三哥,今天從慕先生書館回來,在一家大隱書肆驚見一人。就是當年你被閆崇禮陷害入獄,我在應天遇襲去了醫院,聶梅先身邊有個姓鄭的上尉,仿佛就是我在大隱書肆見的人。如果我沒有錯眼,這人指定是個特務,不像上回見穿的是西裝,他今天打扮得成一個搬運的腳夫,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干好事。” 三哥喃喃念一聲“大隱書肆”,珍卿連忙解釋道:“就在慕先生書館跟福州路中間,對了,就是阿葵待過的圣母堂那條路,那書肆旁邊的巷子有賣鹵煮的。” 珍卿說那人“肯定不是干好事”,三哥也已經會過意思來。之前通過紅蓮這謝公館內賊,他們曉得調查局欲迫害民主人士,現在聶梅先特務廳的人也在,不管那位鄭上尉的工作對象是誰,他們都是來者不善的。現在,倡議收復淪陷區的愛國運動高漲,坊間和內部都給韓領袖很大壓力,但韓領袖還是想違背眾意堅持內戰。現在悄悄派來大量鷹犬特務,在運動跟輿論最厲害的海寧活動,可以想見,他們絕對做不出來啥好事。 珍卿知慕先生跟社會黨有來往,若是去探慕先生的路上看見那鄭某,她就悄悄跟慕先生說了。可是回來路上才偶見那特務,跟三哥說想必他也有成算。果然,三哥說叫珍卿安生待在家,明天他帶中醫去慕先生處。 洗漱完三哥忽然問珍卿:“記憶力好是不是也容易累?”珍卿聽他一說,也恍然有悟地點點頭,人一動念就會消耗精氣,當然是有得有失。她想到黃蓉她娘死那么早,還是心有戚戚地提醒自己,以后最好不要無謂多思,免得好端端生個孩子竟成禍事。 不過珍卿也興致勃勃地暢想:“我若做個刺探情報的特務,準比他們誰都做得好,哎呀,我這么聰明能干,端哪碗飯也吃得下。”三哥瞧她得意揚揚的模樣,便笑說特務最好別太顯眼,珍卿笑嘻嘻沖他拋媚眼:“不顯眼有不顯眼的好處,顯眼有顯眼的好處。”三哥跟她笑鬧一陣,溫柔問道:“你若是個女特務,我是你砧板上的rou,你是盡忠職守,對我利刃相加,還是會心慈手軟,網開一面?” 珍卿聞言認真思索起來,她得虧托生在地主家庭,若是生在寒門蓬戶或者干脆是乞丐,當個特務倒真有可能。三哥見她思忖到小臉皺縮,好笑又驚詫地問:“還須思索如許時間?若是我,就不假思索地救你,即便不了解你的為人,你這模樣也引人憐惜啊。” 珍卿卻一本正經地說:“三哥,我很難因一見鐘情就舍命噠,若是初見卻是難辦,不過你若是我的愛人,粉身碎骨也要救你出牢籠。”三哥捏捏她的鼻子說:“你現在倒坦率無偽了,若真是你為兵來我為匪,得先叫你愛上我才好,不然你這么聰明能干的人物,臨時引誘可是太難辦!” 晚上臨睡之前,珍卿說了翻看素描本的緣故。慕先生說帶回的教具贈予粵州羅博士一半,他之前沒生病時,正計劃弄一匹真馬做教具,可惜現在手上的錢不敷用,他又沒精力周旋一匹免費的馬。 珍卿想起之前在花山見過一位余老板,此人通過謝董事長向珍卿求畫,她覺得勞累不想應付他。今天慕先生說起要真馬模特,她想起那余老板自我介紹,說還開著一家賽馬場來著,賽馬場里蒙古馬、伊犁馬、魯州馬應有盡有。 珍卿就動念想給慕先生弄匹馬,想到這余老板求畫的前事,便想給他趕一幅新畫出來,等價交換也不叫余老板太虧。等他回到家里,看了怡民自港島的來信,還有梁州董南軒先生來信,想到自己雜事這么多,發愁擠不出時間畫一幅新畫,想著不如選一幅現成的畫換馬。可她難免也覺得糾結,她在國外展出過的成畫而沒賣出的,要么是確實沒有人買的——這種送給余老板也怕他挑揀;要么是得意之作舍不得賣,白白給了一個市儈商人又心疼。如何取舍真是煞費思量。 ……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3-09 20:39:43~2023-03-10 20:22: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add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89章 少年相知莫相忘 之后珍卿按部就班地過著日子, 準備本月邊休養邊趕完畫稿,到五月份就從容地履行教職。關于教職嘛,她目前決定任教的有慕先生的國立藝專, 還有杜教授供職的海寧國大。之前珍卿夫妻款待學界的近人好友,海寧國大的校長彭博先生, 還有中文系主任張元義先生等, 親自邀請過珍卿不止一次, 還有杜教授和孫離叔叔等人的情面, 珍卿就選了海寧文科翹楚的國大。 一切公務私事都已議定計劃, 師長親友該酬對的都酬對,珍卿便趁這段時間從容約會密友。 珍卿當年在風氣保守的睢縣,人窘勢弱遭人輕視, 除了杜家莊的玩伴和楊家灣親戚,在啟明學校壓根沒有朋友,漫長的兒童少年時代習慣了孤獨。進入大都市經濟地位驟然躍升, 又沒有人曉得她的身世, 反倒交到不少同齡好友。 裴俊矚是《寧報》的新聞記者, 有時在應天采訪經濟會議,有時到前線采訪戰爭情況, 有時采訪罷工及愛國運動等, 想見這神出鬼沒的大記者還挺難的,至少珍卿回國后一直沒見過她。 三月下旬的一天, 珍卿受培英女中師長的邀請, 給學弟妹們做了一個“欣賞國畫”的主題演講。當時熊楚行和米月也來聽了, 之后便跟她們交往多了起來。 熊楚行丈夫賀鑄任職江南造船廠, 熊楚行在海寧國立師范教音樂。珍卿跟熊夫婦二人是培英校友, 交往起來比跟別人家更自在。米月跟工程師丈夫性情相投, 又生了兩個可愛的兒女,日子也過得快樂似神仙,珍卿愿意跟快樂的人一起。只是樂嫣長久沒有消息,自從二月份失去她的音訊,她的親友幾番到平京打聽,基本上是徒勞無功。珍卿也一直托平京的朋友打聽。 當謝公館的花園彌漫梔子花香,平京的鄭余周先生派兒子來謝公館,特意說明幫珍卿打聽到的樂嫣情況。 樂嫣從吳二姐的產護學校畢業,不久便去平京醫學院繼續深造,今年年初,樂嫣從平京醫學院失蹤了,當時珍卿跟三哥、四姐正在s.s.p號貨輪上。米月和熊楚行并未特意告知,珍卿回國許久后才曉得。 之前能得到的最確切的消息,就說樂嫣到平京念醫學院,常到平京普濟醫院觀摩學習,后跟該院一名石姓男病人要好,許多人曾見樂嫣與此人出雙入對,他們要訂婚的消息傳出不久,二人就莫名其妙銷聲匿跡。 樂嫣父兄也到平京訪問過,樂家人認定樂嫣為了逃婚,便跟那位與相好的石先生私奔——樂父要把樂嫣嫁給后媽娘家的紈绔。珍卿后托鄭余周先生廣為打聽,而今終于有了另一種說法,說與樂嫣過從甚密的石先生,跟社會黨的地下人員攪和一起,正被警察和特務幾面追緝,樂嫣若真卷入其中,有可能兇多吉少了。 珍卿聞言心涼了一半,三哥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除了被秘密處死,也有可能逃到別處了。珍卿本想托人在軍警系統打聽,思來想去還是作罷。樂嫣若果與社會黨在一處,她這樣大張旗鼓地找,恐怕反倒會壞事吧。 四月上旬的一天,裴俊矚忽然打電話到謝公館,噼里啪啦狂說了一大通,主旨就是要給珍卿做專訪,還說給她準備了問題清單,希望她告訴國人對內外形勢的意見,以及以后的人生職業規劃等等。 珍卿聽對方發號施令式的風格,樂呵呵地告訴裴大記者:“呦呵,哪來的太后娘娘在發懿旨,電話這頭可沒你家的奴才啊。裴大記者,你曉得我的,我向來推著不走打著倒退,你若紆尊降貴、三顧茅廬,好好地求一求我,你的要求還能答應一二,這么愛發號施令的太后娘娘,我可不愿意侍候啊。” 裴俊矚一聽連忙軟語相求,說最近采的稿子動輒不能發,新聞部的總撰述一再點她,再無建樹后輩面前都難做人啦。裴俊矚撒嬌賣癡地求了半天,珍卿勉強答應談談事業規劃,至于軍國大事,傻子才跳出來信口開河呢。 裴俊矚還是嫌新聞不夠多,珍卿便叫她采訪謝公館四小姐。 陸si姐回國后野心不小,她既想做中低檔的服裝生意,高檔的服裝訂單也想納入囊中。但再能的人也需要左輔右弼,在國外合作無間的湯女士未歸,精明強干的萬興禾回了蜀州。 四姐的雄心壯志一時難施展,倒也能耐下性子跟業界朋友交際,也循序漸進地敘起新舊交情,揣度誰的條件適合當合作伙伴。在交際場留心了一段時間,四姐多方斟酌、前后思想,挑了嫁給高官的培英校友黎女士,準備跟她合開一家倩影服裝公司。黎女士品味高雅、交友廣闊,既是珍卿和四姐的校友,謝董事長和吳二姐也認得她,對她的人品能力也都認可。 黎女士相當于公司的銷售總監,至于倩影服裝公司的生產物流,四姐打定主意背靠三哥這棵大樹,三哥參股的絲綢廠、印染廠、被服廠,還有多年合作的裁縫鋪跟制衣廠等,四姐都視為現成的起家人脈,她說三哥能頂十個萬興禾。 四姐倚仗起三哥真不客氣,珍卿倒心疼三哥太過cao勞,想著幫四姐加強宣傳攻勢,讓她的服裝事業順遂些,也免得三哥一直幾頭消耗。 裴俊矚借珍卿的事業談新聞,在同事間挽回一點尊嚴,聽聞珍卿叫她采訪時尚精英陸惜音,她把頭擺得撥浪鼓一樣,把機會轉給了做名流新聞的同事,采訪慣名流的人更懂得幫人揚名。 裴俊矚少年時就風風火火,學新聞的初衷就是針砭時弊、替民讜言,叫她采訪名媛名伶、選美拍戲,或者幫派火并賽馬跑狗之類,她會大大懷疑她的存在價值。短暫的交會之后,裴俊矚又行蹤飄忽起來,之后十天半月都見不到人。 除了跟培英女中的朋友交往,跟圣音女中的朋友也有聯系。 德國教會辦的圣音女中,珍卿出洋未久即告解散,不過她跟唐兆云、曹漢娜、施祥生(阿葵)都有聯系。 唐兆云約珍卿和曹漢娜見面,竟大膽建議去舞廳玩一玩——她說跟她丈夫李先生常去。珍卿覺得舞廳人流復雜,還是決定不去,曹漢娜說了一個清靜的咖啡館,才達成一致在那里見央。三人相見就暢敘別后之情,絮說家居瑣事,同窗情誼不說愈發醇厚,至少沒因時空阻隔完全消解。 說到珍卿家慈善門庭的名聲,曹漢娜說她所在的德國教會,從前大中小幼學校和殘障婦幼的收容所不少。但這種廣耕善田以擴大影響吸納教徒的辦法,隨著nc黨在德國一手遮天,現在越發難以為繼了。教會對nc黨獸化國家的瘋狂行徑,就算不是積極反抗也會消極反對,這便弱化在華德國教會的政治支持,募集經費也比從前更不容易。 曹漢娜講她就事的普渡醫院,最近跟慈濟會的方清平先生合作,有一項救濟殘障兒童的行動,不過普渡醫院不愿意多花錢,最多就是出人出力。珍卿跟曹漢娜談得很投機,對兒童的營養健康和技能培訓都有見解。唐兆云也興致勃勃地出主意,說長年做慈善少不了向社會募捐,可舉辦一些活動招攬名媛貴婦加入。唐兆云自言舉宴待客的經驗豐富,笑問珍卿要不要替謝女士招攬她做事。 唐兆云的性格跟陸si姐相像,都是愛美愛俏喜歡出風頭。她半開玩笑式的毛遂自薦,還真讓珍卿心有疑慮。唐兆云接著大談做家庭主婦人事瑣碎,出力越多落的埋怨也越多,出來做事多結交些人想來有趣些。珍卿鄭重而坦率地告訴她,在外面做事無人不受累吃苦,輕松有趣的時候不那么多。謝董事長手下能人輩出,都是一個人當十個人用的,且她管理員工外寬內嚴,可不是一味面慈心軟的人,還略講了謝董事長對四姐的嚴厲態度。 唐兆云驚詫謝女士竟是如此脾性,還以為做慈善的都是菩薩心腸好說話呢。如此唐兆云便打了退堂鼓,說以后珍卿家有慈善活動,帶她這老同學見識見識就好,出來做事還是再觀望一下。 沒幾日,孤兒工藝院公開募集善款,叫唐兆云來才知她幼女染了白喉,后來幼女病好她婆婆又病,想請她出來參加一次活動都難。珍卿不免感嘆,結婚女人的生命和時間,竟絕多時候都不屬于自己。曹漢娜也生了兩個孩子,不過她父母公婆都幫她帶,倒是還好。 珍卿設想將來生育后的景象,不免心里有點嘀嘀咕咕的,覺得該把秦姨培養起來了,只靠胖媽一個人帶孩子,把她的崽兒帶成個不著調的碎嘴子可怎么行?可是外面來的生人又不放心。 要說珍卿最關切的密友,還屬她最憐惜的阿葵和寶蓀。他夫婦二人從師范學校畢業后,在華界的聞道女子中學教書,信守著當初教書育人的誓言。 珍卿家世優渥的朋友邀約頗多,而寶蓀夫婦除上月遞信賀她榮歸,一直沒有邀請她過府一敘。珍卿見完主動邀約的租界朋友,準備主動去瞧阿葵和寶蓀。她早準備好實用又不貴重的禮物。且阿葵已經懷孕八個多月,秦姨幫她準備了不少嬰兒用品。 準備去華界探望的前一日,培英老同學彭娟打電話說訂婚了,請了不少培英的同班同學,請他們先見一見準新郎官。米月、熊楚行打電話說也去,珍卿不好推卻便先赴同學的約。 培英不愧是海寧名媛貴婦的搖籃,暌違多年的同學高嫁平嫁的數不清,一群珠圍翠繞的貴婦齊聚一堂,低嫁的同學顯得是異類了。雖說豪門也有難念的經,對比平頭百姓總好過得多。 珍卿在同學會上聽了些舊事新聞,上流社會的新鮮事也不大稀奇,沒聽出什么新鮮來。彭娟未婚夫密斯特岑是外資銀行高管,長相和彭娟一樣敦實富態,語言態度比彭娟隨和得多,憨厚面孔下的性格也圓滑。 彭娟跟密斯特岑已經訂婚,老大不小的兩人所以未結婚,不過是因彭娟還不大放心,想叫大家幫她相相未婚夫人品。彭娟說她受夠國外低人一等的生活,這輩子絕不要結第二次婚,不要再因婚姻家庭的變故,來日被人指指戳戳低看一等。 珍卿評密斯特岑性格溫和,舉動也不張狂,其他就說不出來什么,畢竟只見了這一回。其他同學多說岑先生不錯。其中有一位叫齊佩瑜的同學,跟密斯特岑是不算遠的表親,為岑先生和岑家說了許多好話,多數人都對岑先生評價不錯,彭娟當場宣布她馬上要結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