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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286節

    那件旗袍是肖廠長送她的,若說裁縫師傅給其他顧客做有一樣,也并非不可能,可是旗袍的圖案位置、形式細節,跟她送荀學姐那一件真像。珍卿試圖看清她的長相,但她臉上撲著厚厚的粉,妝容也十分濃艷。

    那女士還帶過一陣香風,珍卿翕動一下鼻翼,那女士用的香水,是花仙子公司產的玫瑰香油。

    陸si姐自從精窮之后,再買不起進口的香水,用得全是花仙子公司提供給謝公館女眷的產品,玫瑰香油是陸si姐最常用的。所以珍卿對這味道很熟悉。

    珍卿甩一甩腦袋,也許確實是巧合吧。她今天出來本為散心,還是不要琢磨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珍卿跟門房說一聲,說要是韓清澗先生回來,到對面來喊她一聲,她就在對面玩一會兒。

    那個風姿綽約的旗袍女士,走到麥吉公寓209房間,一位面色白晰的中年文士開門,白面文士向走廊上瞅一眼,這個時段并沒有人。一進房就感到空氣渾濁,窗戶擋簾關得嚴實,大家坐在地上低聲議論,

    一個年青男子在說:“……魯州新任省主席,禁煙口號喊得震天響,軍警到處抓煙販煙民,實際上繳獲的鴉片、白面兒,都進了執法者的私囊,他們有的留下自用,有的轉手繼續販賣,毒品之害更甚從前,他們一次招待軍官的茶酒舞會,請女招待、女先生,就能花去一個營半年的軍餉……這樣的腐敗政府,非要用無產階級的鐵拳打碎不可……”

    另一男子拿拳頭捶手掌,恨恨道:“這幫天殺的貪官污吏,仗著德國制美國造的槍炮,把大城市把得鐵桶一樣,可我們有什么?只有工人的扳手,還有農民的?頭,有什么條件跟他們決戰,決戰又如何取得勝利?我們的前景究竟在哪里?”

    那白面文士與濃艷女子對視,濃艷女子上前拍手說:“同志們,我們與城市資產階級和封建地主階級力量懸殊,這是客觀存在的真實情況,我們應該正視客觀情況,一步步地積蓄力量,由我們釀成決戰的時機。既不是盲目決戰,也不是悲觀等待……

    “我們一次次的經驗證明,只有最受帝國主義和軍閥、地主壓迫的階級,才是最有持久的革命意愿、最能持久革命的階級,這個階級就是工人、農民……歷次的斗爭經驗證明,如果放棄這一最具革命性的階級,我們最容易走向失敗,而若團結好這一階級,我們的事業就勢如破竹。所以我們當前的任務,還是要深入到工廠、農村,和工友、農友拉家常、做朋友,關心他們的疾苦,重視他們的情感,用我們先進的思想,來改造他們,喚醒他們。

    “半個月前,我們閩地的一位邵峰三同志,組織被稅吏剝削的農民協會煙農,帶著鐵鍬、?頭攻打縣城稅務局,把稅務局的貪腐稅吏打得倉皇逃竄,省城的官員發現激起民/變,立刻下令把那些貪腐稅吏全部革職。可見覺醒而敢于反抗者,擁有多么大的偉力……”

    那些年輕的同志,很有能聽進去的人,聽進去就感到歡欣鼓舞,但也有人不以為然地唱反調,說剝削階級是狡詐多變的,腐朽的政府沒有被推翻,反動勢力隨時翻臉殺人,他們應該組織城市總暴/動,推翻這壓迫人奴役人的反、動政府。

    白面中年人語重心長地說:

    “同志們,階級斗爭和社會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最具革命性的階級,不拿先進的思想武裝他們,不讓他們醒悟悲慘命運的根源,他們就不知道誰是他們的敵人,不知道該與誰殊死搏斗,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同志們,妄圖憑借還未全部覺醒的無產階級,與武裝到牙齒的強大敵人斗爭時戰無不勝,這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哲學觀……”

    一個氣沖斗牛的年輕人:“我們進行的是必勝的正義戰爭,應當不間斷地組織城市武裝暴、動,讓豪紳地主階級和叛變的民族資產階級,在我們的正義戰爭面前瑟瑟發抖……”

    白面中年人連忙說:“俊武同志,你聲音要放低一些,現在海寧的租界遍布警察、特務,老百姓也有他們的眼線……”

    這個叫俊武的同志,反倒更加怒氣勃發,大義凜然地冷哼道:“你們害怕軍警特務,我不怕,我隨時愿為革命理想獻身,把熱血灑在敵人的槍頭上,死一萬次也無悔……”

    麥吉公寓左近多是用于租賃的建筑,住戶包括在校學生、公司職員、中產商戶、無職業的有產者、小有財力的獨居人士等,這公寓里動靜還挺多,樓里有人放西洋唱片,有人開著收音機,里面戲曲的笛蕭真熱鬧,好像還有印報紙的機器聲,好像還又有人梆梆地捶衣服:這里住客復雜,環境也是夠嘈雜的。

    這么多住戶在這做家過日子,周圍各種商店小攤很多,珍卿先跑到地攤上玩套竹圈,套了三件粗糙的手工藝品,然后看賣空竹的小販在那表演抖空竹,她又拿出素描本來寫生。

    畫著畫著手有點發僵,珍卿看時間快一點鐘,決定去看韓師兄有沒回來,他要是沒回來,她還是回家算了。

    珍卿準備過馬路時,發現報攤那站著一個人,看著似曾相識,她趕忙若無其事地回頭,把帽子圍巾拉嚴實,過馬路快速上樓梯,到三樓韓師兄門外,剛舉手準備敲門,聽見樓下有人上來,竟然還就是韓師兄。

    第212章 鬼手青的鬼名堂

    珍卿剛到韓師兄門前準備敲門, 就見他從樓下上來。

    韓師兄見珍卿很意外,笑微微地走過來,攬著珍卿問她:“怎么沒打電話來?若我不在怎么辦?”

    珍卿鼻子動了一動, 韓師兄身上的味道,不就是和那個旗袍女郎身上一樣的玫瑰香嘛。

    真是怪事天天有, 今天格外地多啊。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么, 花仙子的玫瑰香油銷量不錯, 說不好韓師兄跟誰鬼混去了呢?

    珍卿琢磨麥吉公寓對面, 站在報攤前的聶梅先屬下, 之所對此人有印象,是上回聶梅先嚇唬她時,這個屬下一直守在餐廳門口。

    很難說那人是來盯她的。珍卿閉著眼回想, 她從家里來麥吉公寓,那個人前有沒有出現過。珍卿其實想不起什么,那個盯梢的特務, 一直對著麥吉公寓, 珍卿又輕易地發現他, 直覺上不會是來盯梢的。

    聶梅先這個神通廣大的狗子,到處都排布著他的狗腿子。珍卿心不在焉地在房里晃蕩, 韓師兄把她按坐在桌前, 說:“我有兩本書送給朋友,馬上就回來。你等我一會兒。”

    珍卿拿起桌上的白紙, 本來想卷著玩兒的, 發現這紙張很特張, 是濾紙。

    珍卿要是啥也不懂, 肯定不會胡亂猜想, 可是她學化學并且做過實驗, 今天還有這么多巧合,她自然會多想一想。

    她拉開書桌的抽屜,見屜斗內有三瓶墨水,兩瓶是正常的墨水,另一瓶中有酒精的氣味。在有的碟戰劇中,特工會用無色的酸堿指示劑,在紙上寫出無色的字,晾干后還是一張白紙,用酸性或堿性溶液一抹,就能顯出有顏色的字來。

    說來也是巧了,這學期珍卿學了酸堿指示劑,因為仲禮熱愛科學、喜歡動手,他們還在家做過酸堿測試。有一些酸堿指示劑用酒精溶解,所以會有淡淡的酒精味。

    珍卿瞬間把很多線索連起,開門拉回快走到樓梯口的韓師兄,她把門緊緊關上,拉著他坐到客廳,挑眉問他:

    “師兄,我聽聞有一種‘釜薪論’,認為做一件偉大的事,就好比是燒一頓飯,需釜(鍋)和薪(柴禾)。做釜的話,下面受烈火的炙烤,上面受滾水的燙煮,需要長期地忍受折磨,而薪只需要一瞬間的燃燒。師兄,你是在做釜,還是在做薪,還是什么都沒有做呢?”

    韓師兄的白面一凝,露出微微驚肅的神情,卻若無其事地跟珍卿笑:“小師妹,你怎么突然說起這些?從哪里受到的啟發嗎?”

    珍卿了解的線索是這樣:她在公寓下面見過的那個女人,穿的是她送給荀學姐的旗袍,那女人身上的玫瑰香水,韓師兄身上同樣也有。可她并不能斷定什么,在她與韓師兄有限的交往中,感覺他并不是個壞人。

    如果在錯誤的對象面前表錯情,說錯話,等來的也許就是滅頂之災。對韓師兄來說如此,對珍卿來說也是如此。

    珍卿下意識猶豫了,可若能幫到荀學姐那樣的人,難道不是安慰心靈的事嗎?她還是決定豪賭一把,她若有深意對韓師兄說道:

    “也確實有感而發,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一個人。此人曾經和他的上司,一起到我們家訛過錢,他是個腐敗的公民黨狗腿子——這么寒天臘月的,我想不通他圖什么,就想起了鍋和柴禾的事,跟師兄隨便聊聊……”

    珍卿說到這里時,韓師兄神情變化不大,他笑著跟珍卿說:“既然遇到不好的人,心里有煩惱,我給你放點高興的音樂吧。”

    說著他打開北窗下的留聲機,放上一張唱片之后,音樂聲慢慢地響起來。

    珍卿豎著耳朵聽,聽出來是古笛曲《姑蘇行》。

    這間房正下方二樓的窗子里,守著聽動靜的人,立刻神色一變:“不好,通知我們立刻散會離開。”

    大家驚怔片刻,那濃妝艷抹的女人,告訴大家先鎮定下來,住在麥吉公寓里的人,不動聲色地回房間去,其他人一個一個出去,某些人看后前和側門,有沒有可疑的人……

    若非珍卿從前看過諜戰劇,那韓師兄播放唱片的行為,確實一點破綻也沒有。不過她既然看過諜戰劇,韓師兄行為就很有指向性——以約好的信號通風報信。

    珍卿與韓師兄,都沒有說破什么。珍卿說去上個洗手間,韓師把重要資料丟進爐子里燒。

    為了免除許多麻煩,珍卿話也沒有明說,事也沒有多看,秘密也無意探詢。

    珍卿離開麥吉公寓,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她等到黃包車走遠了,才回頭去看那個盯梢的,那正在穿過馬路,似乎打算進入麥吉公寓。

    珍卿在心里默默祈禱,最好不要有什么事,這樣她一方面幫上了忙,還可以不必愧對三哥。畢竟三哥才殷殷叮囑過她,她也答應了要老實做人。

    她離開不到二十分鐘,巡捕房的埃爾弗上尉帶著警察,氣勢洶洶地直奔麥吉公寓209。卻連“□□分子”的毛也沒找到。

    韓清澗跟上級匯報此事,才曉得他們是險之又險。若非小師妹適逢其會,這樣提醒一句,他們恐怕經過一番苦戰,還會落到租界警察手里。

    除了小師妹的提醒,他們其實還有一樁萬幸。

    公民黨的特務處長聶梅先,是一個八面長手的厲害人物,若不是韓領袖在西南用兵,那聶梅先在培訓針對戰爭的諜戰人員,近期沒太上心捉社會黨,珍卿發現的那個盯俏的人,只帶了一個不太機靈的屬下,說不好就會把他們一鍋端嘍。

    上級竟然也曉得小師妹,說對社會黨報有同情心的人,對社會黨有幫助的人,有必要的時候,應當予以適當的保護。不要讓他們暴露在敵人面前,也不能暴露在自己人面前。現在這個多事之秋,他們黨內的叛變投機分子不少。

    此次危機,正是源于他們黨員不謹慎,金俊武在學校口舌不嚴,被別人聽到后舉報給特務,一朝不慎差一點害了所有人。

    如此他們也意識到,他們的組織審查和活動方式,應該再更加謹慎嚴密一些。

    韓師兄一直想找機會,詢問珍卿怎么看出他底細的,可是后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一時半會兒找不上她。

    珍卿回去的路上也在琢磨韓師兄,其實要說參加社會運、動,韓師兄年輕時就是學生運、動領袖了。

    ……

    珍卿回到秦州路時,看到人們向二姐的婚宅搬大件家具,從南邊運來的定制印度紅木家具——謝董事長一片慈母之心,就在謝公館的同一條大道上,給吳二姐買了一棟婚宅。十來天時間還沒收拾利索,只是先把大件家什先搬進去。

    而且二姐夫趙先生,自己也準備了愛巢,至少在趙家親友離開之前,他們兩口子不會住到這邊的,不然叫本家親戚臉面上過不去。

    路上各家的傭人聽差,站在道旁邊看熱鬧邊議論,珍卿也看了會新鮮,聽人們艷羨謝公館嫁女的排場。

    珍卿回到家中,才發現四處好多巡捕,還有一些穿布衣的生人。

    這些人十步一崗,放眼望去無處不有,他們留心著四周情況,狀態是警惕而冷靜的。

    一個黑色制服的華人探長走來,拿一雙探照燈似的眼,打量珍卿十秒鐘,瞬間堆起滿臉的笑,禮貌而恭順地說道:

    “五小姐回來了?”

    珍卿看這人長得斯文,想不起哪里見過他。秦管家過來拉珍卿說:“五小姐,太太請了巡捕房的人來警戒。這位是蔣探長,三少爺的朋友。”

    珍卿若有所悟地點頭,記得那時候方姐做的盜案,就是一位姓蔣的探長偵查審理的,不過她沒打過照面。她客氣地向蔣探長點頭:

    “蔣探長辛苦了!”蔣探長客氣地答對。

    秦管家拉著珍卿,快步走進樓里去。雖然秦管家沒有明說,但現在的警察給人印象不好,而且他們地位低賤,一個千金小姐最好不要跟他們搭對。

    一個巡警看那小姐上去,怪模怪樣地直嘖舌,說這謝公館的小姐們,一個賽一個地漂亮,天上仙女也不過這樣,祖上積德才能娶上這種仙女啊。

    珍卿回房里換衣服,問胖媽怎么回事,胖媽也說不出一二三。

    珍卿站在房間窗前,發現主樓背后也有走動的便衣和巡捕。這嚴陣以待的架勢,真有些山雨欲來的緊繃感。

    珍卿沒來得及多琢磨,嬌嬌過來問小姑姑,她重病的外婆會不會死,mama什么時候能回來。珍卿覺得無論怎么講,都會傷害小孩子的心靈,干脆避開話題,搜腸刮肚地講故事,再叫廚房師傅弄好吃的來。

    把嬌嬌哄回房間后,三哥回來就找珍卿說話。

    珍卿先想問吳大嫂的事,然而覺得一定沒好結果,問題到嘴邊又覺得興味索然。她干脆問家里警衛的事。

    陸浩云怕嚇到她,猶豫要不要說,但對小妹這種鎮定派來說,了解實情反倒沒有壞處。

    原來,今天謝董事長收到鬼手青的條子,說一日之內會把謝公館所有的保險箱全部盜空。

    珍卿真是嗶了狗,鬼手青現世以后,后媽和三哥有先見之明,能裝上保險箱的地方,都裝了保險箱,連她房里也有一個。全盜光是不是也包括她的?

    可鬼手青鬼就鬼在能開各樣的鎖,雖然不確定他會不會開保險箱,但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陸三哥告訴珍卿:

    “據警方推證,‘鬼手青’不止一人,這個盜竊團伙縝密狡猾,并且擅長聲東擊西,讓人弄不清他的動向,有的團伙成員還異常心狠手辣,有過殺人的劣跡。

    “洋灰公司的盛家報警后,警察本來打算將計就計,引君入翁,他們叫盛家夫婦假作驚慌,把大宗貴重物品轉移到銀行,結果盛太太半路失蹤,財物也下落不明。這一回輪到謝公館,決不能再出這樣的紕漏,于是就調動大量人力,施行一個甕中捉鱉。”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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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謝公館的人和鬼

    鬼手青已經遞了條子, 也許可以送珍卿回楚州路,可這鬼手青jian狡狠辣異常,天知道他們會做什么。所以珍卿離開也未必安全, 他還是想把她留在能看見的地方。

    三哥握住她的小手安撫:

    “鬼手青謀財是真,害命卻不一定。除了巡捕房的人, 我還找了俊俊哥幫忙, 他手下的兵官便衣來的租界, 現在分散在院子里。小妹, 不用太擔心, 晚間樓外有人警戒,樓里也有人……”

    三哥帶珍卿到他房里,給珍卿看他的勃朗寧□□, 很袖珍的那一種,他教一下珍卿怎么使用。不過不到絕境之時,一直會有人保護他們婦孺, 還輪不到一個小姑娘拿槍沖殺。

    只看過□□的珍卿, 微微有一點戰栗, 沒想到謝公館這樣的人家,也能禍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