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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260節

    他剛才給一個學生打電話,想起早年間的一件事。

    八年前慕先生在應天教書,有個學生因不滿他課業要求嚴格,從他的班上轉出去,后來聽說退學了。

    因為僅僅見過一面,時間又太久,慕先生其后還生過大病,幾乎是沒有印象了。但他那時的學生唐人禮,根據慕先生對肖像畫的描述,說有可能是叫曲鑒的那個人。

    珍卿叫慕先生別聲張,這個案子,最要緊的不是抓住犯人,是找回失竊的十九幅展畫。

    這總巡捕房的賀文斯督察長,一看就不是個牢靠的人,萬一他們大張旗鼓地找人,走露風聲驚到犯人,恐怕失竊的畫就危險了。

    慕先生覺得很有理,珍卿把素描像給三哥,請慕先生帶三哥去找唐人禮學長,看能否確定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珍卿知道三哥神通廣大,在警察系統也有朋友,如果可以確定身份,三哥一定有辦法的。而且,若失竊的畫已不在租界,那警備司令部的俊俊哥,肯定能幫上忙。

    看著三哥和慕先生離開,珍卿回到總巡捕房那。真可笑,警察竟然還沒找來繪畫技士,杜太爺在那含糊描述,是朱師姐和葉小哥在那畫。

    但杜太爺精神衰弱,已經堅持不住了。

    大家讓他休息一會,結果他一睡半小時,叫醒又迷登好一會,耽誤了很長時間,才繼續畫嫌疑人的肖像。

    好容易畫出準確的肖像,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后。

    這賀文斯督察長,一點也不著急,竟然在辦公室睡大覺。

    屬下喊他下命令開始行動,他拿腔作勢地說一陣,總巡捕房的人,才開始通令各分區巡捕房,配合著總巡捕房的行動,迅速追查嫌疑的人。

    大家剛準備要出警,卻得到一個說不上是幸還是不幸的消息。

    這樁離奇的失竊大案,竟被秦州路一個姓蔣的探長,誤打誤撞地偵破了。

    秦州路的那位蔣探長,按照工董局的常規命令,在區內突擊檢查違禁售賣煙花爆竹的情況,在搜查一處雜貨鋪的時候,發現店主的舉動非??梢?。

    總之,那位蔣探長帶著屬下,把這可疑人士的前店后家,上下里外翻個底朝天,竟然發現慕先生的失竊展畫,不過只有三幅。

    經過一番嚴厲訊問,那店主供述其他展畫的去向。

    在華界警備司令部翟營長的配合下,這樁涉及金額巨大的盜竊案,不到三天就宣告偵破。

    所謂杜太爺竊畫后,把《三江兒女》藏在銀行保險箱,實情也被那蔣探長訊問出來,確系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謝董事長派公司的嚴會計,把一萬保釋金都送來了,結果案件已經偵破,杜太爺迅速洗清嫌疑,這保釋金也用不上了。

    總巡捕房的人,看著嚴會計提來的一箱錢,只有傻眼的份兒。

    案情忽然間撥云見霧,總巡捕房杵了一屋的人,都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

    一個紅頭阿三從外頭回來,說把這盜竊大案交與會審公廨,接收狀詞的檢察處長說,鑒于此案十分重大,這個展畫失竊案會優先審理。

    賀文斯督察長自作聰明,為了增強對杜太爺家屬的威懾,還沒有審出個一二三,就把案子捅到審判程序,卻最終證明抓錯了人,搞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真是!

    巡捕房各種嘴臉的外國巡捕,三個小時前,看珍卿他們為案情奔走,就像看著螻蟻艱難偷生。

    現在案子忽然偵破,他們沒一個人不像小丑。

    陸三哥過來總巡捕房,對被解雇的三個華捕說,無辜受冤的人,不會永遠冤屈的,叫三個無助的人看到希望。

    悻了一會兒,還是陸三哥提醒巡捕房的人,該取消沒有證據支持的拘審,把無辜的杜太爺釋放。這幫被點了xue似的鬼子們,才慢吞吞地走好流程,把杜太爺給放了。

    杜太爺還自驚魂未定,珍卿一直扶著他走,下樓梯的時候一陣陣腿軟呢。

    沒想到遭此一劫,他倒愿叫珍卿拉手挽胳膊,完全像一個小孩子。

    直到坐車回了家,杜太爺才勉強安下心來。

    珍卿回到家里,慕先生馬上打來電話,他也是如釋重負。

    失竊的十九幅畫作遲遲尋不回來,一些居心叵測之人,陰謀扇動輿論,說是慕先生監守自盜。

    這個倒還不要緊,但很多畫已被議定價錢,不日都要錢貨兩訖,若畫果真找不回來,老友們的損失他怎么賠?

    不幸中的萬幸,竟是托賴杜太爺,這樁失竊案就這樣戲劇性地告破。

    只要展畫沒有毀滅性的損傷,他此番于人于己都有交代了。

    慕先生還有很多事要忙,等他忙完后再來謝過,說話就掛斷電話了。

    這一天,據守夜的老銅鈕說,杜太爺在睡夢里都喊:

    “珍卿,我不走,珍卿,別叫他們帶我走,你快救我……”

    天曉得,他竟對她這么信賴篤定,好像在他的眼里,她一個小姑娘,有翻云覆雨的本領。

    過了兩天,案子審出了眉目,三哥跟珍卿講是怎么回事。原來這場禍事的源頭,確實是由慕江南先生那來的。

    那位巴黎大學的莫家謙先生,根本沒從巴黎大學畢業,回國后拜入慕先生名下,也因急功近利被掃地出門。

    他于是惡向膽邊生,本來打算燒毀慕先生的展畫,讓他永遠翻不了身。到慕先生公事房偷鑰匙的——就是杜太爺看見那人,叫曲鑒的,是他的遠房親戚,既缺錢又跟慕先生有齟齬,就被莫家謙哄來幫忙。

    結果,被莫家謙雇來做事的幫派分子錢世鈞,見慕先生的展畫那么昂貴,就起了盜竊轉賣的念頭,反客為主否了莫家謙燒畫的主意。

    租界、華界的警察,攔住運畫的汽車,發現這是軍方用的道奇卡車,這事竟還跟華界軍方有牽扯。

    據說攔住運畫的道奇卡車,警備司令部的俊俊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大約是因為與軍方有關,此案的后續捂得嚴實,但捂得再嚴實珍卿也看出來,這軍方、幫派勾搭在一起,可見世風有多惡。

    至于為什么要栽贓杜太爺,據曲鑒和錢世鈞供認,在進步社偷偷復制鑰匙的曲鑒,之前也曾秘密往中古文藝書館復制鑰匙。

    那時候杜太爺見天在那轉悠,曲鑒幾回回跟杜太爺走對臉。在進步社慕先生公事房復制鑰匙,也跟杜太爺撞個正臉。曲鑒是做賊心虛,而反客為主的幫派分子錢世鈞,純粹是多走一步,給他們找一個替罪羊。

    最初引發這件事的莫家謙,還有后來的曲鑒、錢世鈞,包括其他未浮出水面的人物,都不曉得杜太爺跟謝公館有關系。

    也是無巧不成書,他們做杜太爺的背景調查,就是在十月和十一月初,這時候陸三哥一直出差,根本不在海寧。而杜太爺除了珍卿這孫女,根本沒有別的親友來往。他們做杜太爺的背景調查,也沒想著對他孫女多上心,以為就是孤老頭跟獨孫女,栽贓陷害的事抬手就做了。

    結果籌劃三個月的盜畫案,冷不蔫兒的三天就給破了,還是因為那位蔣探長,例行檢查店鋪中的鞭炮存放情況,無意間(并不是)找到分給曲鑒的三幅畫,你說這找誰說理去!

    至于總巡捕房中,配合這個盜竊團伙,把杜太爺包裝成嫌疑人的人。據被賀文斯當場解雇的三個華捕說,極有可能是洋人探長托馬斯,或許還有其他人知情參與,但目前還不能完全斷定。

    珍卿想起始作俑者莫家謙,還覺得唏噓不已。她向慕先生拜師的那天,莫家謙跟一位陳小姐也在,當時她聽莫家謙貶中醫崇西醫,心里對此人觀感就不好。還有去郊區古墓遺址寫生那回,慕先生意味深長的那番話,也是警告莫家謙的。

    莫家謙好好一個藝術家,竟然墮落成了罪犯,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

    這個盜竊團伙涉案金額特別巨大,如果從重判刑的話,珍卿想一想,這里她還真不知道怎么量刑,按后世量刑標準的話,最低限度是三年□□起吧。不過,針對杜太爺的洋人探長托馬斯,怕不會輕易受到當局處置,畢竟當局會維護白種人的體面和名譽。

    三哥叫珍卿別cao心,一切都由他來辦。

    珍卿跟三哥說“到此為止”,因為三哥才為她戲耍姚、阮兩家,還有大流氓閻孝昌、軍閥之子盧小驢。他相信三哥做事會很縝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她寧愿叫杜太爺認下這個栽,也不想三哥再招惹任何麻煩。

    第182章 革命家的復雜性

    星期五的時候, 珍卿看《寧報》上報道,華界警備司令部處決“逆黨”十一人,據說大多都是年輕的面孔。

    珍卿閑下來就會想, 那回她去《寧報》發行所取書報,親眼所見的兩個被捕學生, 是否也包含在十一人中呢?

    第二天, 她接到粵州韓清澗師兄來信, 說此時粵州□□面混亂, 不是好人待的地方, 他把妻小送回老家,打算來海寧盤桓一陣,順便研究海寧的書報市場, 回去改進他的審美店,盼望小師妹找個暫住之處。

    珍卿跟三哥一提這事,三哥就吩咐阿永去辦, 就叫韓師兄住在麥吉公寓——施祥生曾經住過的地方。

    禮拜天麥特林路《新女性報》

    老媽子新斟上熱茶水, 會桌上的女孩子們各據一方, 眼觀鼻鼻觀心,偶爾撥弄手邊紙張, 其實既沒興致喝茶, 也沒心情講話。

    各人的情緒,都在裊裊的茶煙中騰落不定。

    會議桌的中間, 擺著一張當日的《新林報》, 這是剛才熊楚行惱怒之下扔上去的。

    《新林報》的主編們, 一向膽氣十足, 竟敢公然在報上發表對公民黨“清dǎng”事件的評論。

    說起來, 也不算是他們的評論。

    他們連載的相關內容, 都是一位公民黨底層黨員,對在江越親歷的“清dǎng”事件的自述。

    這篇自述性的文章中,以大量的親歷親見之事實,揭露了公民黨“清dǎng”運動中,“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實。

    公民黨本意要清除社會黨人,凈化他們的黨員隊伍,沒想到盲目擴大清dǎng范圍,卻叫一些土豪劣紳和腐化分子趁勢崛起。

    這幫攫取了公民黨基層黨權的腐惡分子,盲目擴大“清/黨的范圍,把公民黨中熱血忠誠的基層黨員,誣陷為社會黨任意摧殘殺害。

    這位公民黨員登在《新林報》上的自述,提供了不少身邊的悲慘清dǎng事例。

    比如說,有人通過將人誣陷為社會黨,動輒搜沒人家的財產,甚或yin占人家妻女……誣陷人為社會黨員,儼然變成公民黨內部派系斗爭的工具……

    熊楚行說,她有一位表姐夫,原本在粵州機關做職員。只因他穿著西裝、佩戴鋼筆,就被人說成是從北邊s國回來,竟被誣為社會黨叫人迫害致死……

    熊楚行有切膚之痛,自然是悲憤填膺,也想隨著《新林報》的步伐,在她們的《新女性報》上,對公民黨所謂“清/黨”作最徹底的批判,讓讀者認清應天政府的嘴臉。

    裴俊矚贊成熊楚行的看法。

    但荀學姐和俞婉jiejie,都覺得海寧離應天這么近,本地報紙雜志易被監視,批評是可以批評,但應理智穩妥地處理。

    俞婉jiejie說了很重的話,說她們辦《新女性報》的初衷,是為引導激勵廣大女性,不是為向政府示威,也不是為展現政治立場。任何人若為一己之私,陷《新女性報》于不利,她都不能原諒。

    她的話雖然尖刻,倒讓激動的熊楚行和裴俊矚找回他們的客觀和理智。不能否認,一味表明激進立場,確實是熊楚行感情用事在先,裴俊矚頭腦發熱在后。

    她們兩個腦袋回冷,荀學姐拿出一篇文章,叫《懷念不嗜殺人的總理》。

    但這文章的作者明戈青,又引起熊楚行的極大反感,裴俊矚又跟著頭腦發熱。

    兩撥人因為這個吵起來,誰也不能說服誰。

    珍卿去了趟麥吉公寓,看房子有沒有不妥,唯恐怠慢將要到來的韓師兄。她來得稍晚一些,來的時候兩撥人正在吵架,好容易勸她們冷靜下來,現在又完全不講話,真是愁人。

    過了一會兒,珍卿提議大家討論明戈青此人。

    熊楚行因為親身經歷,聽家里人講過明戈青的經歷,所以她先說。

    明戈青是老牌的公民黨人,韓領袖一在應天立住腳,就推薦明戈青做政府的監察委員。

    而后,明氏與數位公民黨元老一道,在那個有名的殺人命令上簽名,公開支持清dǎng殺人行動。

    據說很多有名的社會黨人領袖,是他特意圈紅說非殺不可的——其中有一些人,還是這位明先生的學生呢!可見其人心狠手辣。

    熊楚行說的,是明戈青人所共知的罪過,他前半生的經歷,是荀淑卿學姐補充的。

    “明戈青也是老牌的革命家。他在前清就是有名的激進鐵血派,專愛組織暴動和刺殺。

    “后來對舊軍閥失望,投身教育界、不問政治,很做了幾十年教書匠,造就不少專業人才。結果晚年重新復出,就做出這種毀敗名節的事。

    “我聽業界的人議論,也有同情他替他辯白的。

    “說明戈青公開支持清dǎng殺人,是他不認同社會黨的理念,認為階級斗爭論不適宜國情,又覺得工農運/動殺人放火,不是社會革命的正道……”

    珍卿點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