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2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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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真不愛跟慕先生吃飯,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不好就不強求了,她有時候甚至是吃不飽。 慕先生這么死摳兒,也許就是因為資助了不少學生朋友吧。 到了中國藝術大學,葉小哥帶著珍卿,直奔藝術系的素描大教室“敏學堂”。 珍卿和葉小哥站在敏學堂門口,葉小哥恭敬叫了聲“梁先生”。 梁先生暫停講課,問葉小哥來干啥的。 葉小哥點了一下珍卿,說是慕先生吩咐的,叫珍卿交錢加入暑期班,跟低年級學生一起作基礎性的訓練。 這位代慕先生負責的梁先生,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先生。 她體態微豐、個頭不稿,還戴著一副近視遠鏡,神情靜穆淡然,不太像美術系的先生,倒像個尋常的家庭婦女。 梁先生態度和藹斯文,說起話不緊不慢地,跟助教朱書琴吩咐一聲。 這朱學姐叫了兩個男生,給珍卿搬畫架和凳子進來。 梁先生退到講臺一邊,叫珍卿自我介紹。 珍卿看教室中稀稀拉拉,不到十個學生,不由愣了一下下。 果然家長覺得學美術沒前途,報考美術系的人也許不多,這暑期進修班的學生好少哦。 珍卿一派自然地微笑,介紹自己的名字和年紀,說自己還在念高中,是暑假來補習美術的。 教室里先靜默一陣,然后就響起熱烈的掌聲,有個男生拍著手笑,扭頭跟一個小男生說: “黃堯,現在有小師妹進來,你就不是最小的了。” 朱師姐安排人搬來用具,珍卿就坐在靠南的地方,跟那位姓黃的小師兄是近鄰。 黃小師兄幫她擺畫架,珍卿連道了兩聲謝,黃小師兄唰地臉紅,他的眼睫毛動個不完,像是受了驚要振翅起飛…… 這時代易害羞的男生不少,這黃小師兄羞答答的,讓珍卿想家鄉一位潘同學。 這個素描教室挺大的:教室里有七尊大石膏像,多是西洋的神仙或人物,比如維納斯、阿波羅、奴隸等,而且這些石膏像多與真人等大。 珍卿在教會中學上學,美術課當然也有石膏像,但了不得是維納斯的半身像,還從沒見過這么多等身像。 接著就是繼續上課了。 梁先生在前兩節課,講了不少繪畫的技術理論,但珍卿都錯過了。 她現在繼續給大家講明暗和比例。 她說觀察明暗和比例時,你的兩只腳務必要勤快,必須要前前后后地審視,近處看局部,遠處看整體,把觀察的印象與實物對比…… 梁先生講完以后,大家就開始自己琢磨了。 今天是畫維納斯的等身像,梁先生一再強調,動筆之前大家多觀察,但有的人還是只看片刻,就馬上開始動筆了。 梁先生站在那個急性子身邊,和聲細氣地跟他強調,務必要觀察好了再作畫,那學生直說他觀察好了。 梁先生脾氣溫和,雖然態度不大贊同,也沒有強叫學生就范。 珍卿觀察石膏像約十分鐘,一邊開始用小刀修炭筆,一邊繼續觀察著細節。 她仔細把輪廓勾畫好,開始從暗的部分畫。 正畫著,朱書琴學姐走過來,給珍卿遞了一個白饅頭。 珍卿笑著接過饅頭放一邊——處理明暗層次用饅頭擦,珍卿還是從慕先生這兒學的。 果然應了她的那句話: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啊。 處理明暗不能一蹴而就,這是反復而細致的工作,有時候必須要返回修改,而且有時候需要大改動。白饅頭就有了用武之地。 珍卿沉浸在自己的作畫中,朱學姐發的饅頭正要用上,忽然有人嚴厲地叱問: “你告訴我哪一點最亮?” 珍卿抬頭看向聲源處。 慕先生不曉得啥時候來的,他站在一個男生面前嚴厲詰問,那男生正是梁先生告誡過的急性子。 那男生一改對梁先生的散漫,對慕先生的態度很恭敬,他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慕先生就一遍遍問他:“哪一點最亮?” 那急性子只好看著維納斯,瞪大眼睛仔細地觀察,過一會兒在畫板的圖上指一指。 慕先生肅著臉點點頭,又問他“哪個點最暗”,那急性子仔細地觀察一番,也終于指對了地方。 慕先生順勢給大家講點理論: “同學們,我一再給你們強調,你們在畫石膏像的時候,只有一個點最亮,可以留出空白;也只有一個點最暗,可以畫成黑點,其他的部分都是中間色。 “受光面最暗的部分,不能比背光面的最亮部分更深;反之,背光面的最亮部分,不能比受光面的最亮部分更深……” 下午課程結束的時候,慕先生給布置了構圖作業,一個星期內畫一幅人物或風景構圖,開學之前把作業交上來。 珍卿從南邊回到謝公館,先趕緊沖了個涼。 胖媽特意上來告訴珍卿,她前晌去見羅蔓茹身邊那陳媽了。 陳媽把羅蔓茹回家后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胖媽說了。 羅蔓確實中暑挺嚴重——或者還有點別的什么病,總之回家后就哭鬧不休,對陳媽和她老伴又打又罵。 陳媽本是老實巴交的人,但胖媽手里有那張債據,而這位太太又不受寵。 陳媽他們炸著膽子扯慌,一口咬定太太不是犯了癔癥,就是去謝公館的路上中邪了…… 那魏耀庭大熱天當了一天班,回來被這“瘋瘋癲癲”的老婆惹煩,將他打罵了一頓,就出去找新娶的小老婆了。 羅蔓茹和魏耀庭,對傭人都算不好的,陳媽兩口子已經背叛,以后,再說破真相對他們沒好處,這么糊弄過去才是首選。 所以后患也許有,但沒有那么大。 胖媽依照對他們的約定,當場把那張賠錢的債據撕碎了。 胖媽說完這事就出去,珍卿自學一會兒德語,吃過晚飯又讀一會兒德語,就叫胖媽把報紙送上來。 《新林報》第二版有篇文章,標題比較聳人聽聞: 正標題是:顏伯達將軍慰撫梁軍,歸途不幸染瘧身亡。 副標題是:梁南鐵路工人死瘧者五六萬,當地土民疑為亡魂作祟 這文章開頭簡述新聞事件,說顏伯達將軍受韓領袖差遣,前去頒布對梁軍云志舟和余連韜二將軍的任命,并且慰勞不知干過什么好事的梁軍。 然后,顏將軍染上梁境風行的瘧疾,在歸途的火車上突然病發,沒一天就不治身亡。 這篇文章痛悼顏將軍之死,說他是公民黨的大元老,當年追隨先總統南征北戰,那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可嘆顏將軍年老體衰,沒等火車開到大城市用奎寧救命,就因肝腎衰竭死在了火車上。 但接下來的內容就畫風一轉,從十幾年前梁南鐵路開工說起。 它說修筑梁南鐵路的地段,地質條件和氣候環境都復雜,自古以來就是流放要犯的瘴瘧之地。 而承建這個鐵路的法國公司,壓根不把中國勞工當人看,工作強度大不說,生活環境也極艱苦。 修筑梁南鐵路的頭一年,承建工程的法國公司,在yin雨暴熱的時節,還維持著龐大的施工隊伍。 當年的瘧疾大流行,造成近五千工人死亡…… 梁南鐵路一共建了七年,據說死于梁南鐵路工程的勞工,至少有五六萬人。 然后這文章又畫風一轉,講了當地的一些傳說,營造了詭異的鬼故事氣氛。 珍卿覺得這篇文章特怪,前面講政治事件,后面講勞工血淚,最后卻以鬼故事落幕。 這文章好像是個良家婦女,遇到想逼良為娼的強人,她想做個堅貞不屈的烈女,卻又礙于強人的刀斧,不能真實地表達意愿…… 這梁南鐵路的修建,說起來是前清的事了。六七萬是一個屈辱而慘烈的數字啊。 如今的民國看似好了一些,但勞工的命還是不值錢的。 不過,這作者到底想說什么呢?是想借顏將軍說軍政,還是想借勞工說國勢呢? 珍卿又把文章看一遍,發現它還真在講政治,只不過三言兩語極盡含蓄。 原來的梁州王被手下推翻,手下們又開始龍爭虎斗,爭奪這梁州一地的實權,這不就把梁州弄得烏煙瘴氣嘛。 這中央政府的韓領袖就插手了嘛! 他把勝出的爭奪者封官賜爵,云將軍為二十八軍軍長,余將軍為二十九軍軍長。 瞧瞧,瞧瞧這韓領袖的用心,給了兩位將軍同樣的名份,就是要他們繼續龍虎斗,他肯定想著坐收漁利呢。 唉,《新林報》受歡迎是對的。 它能總滿足大家的獵奇心理,有時候又有未竟之意,并且在一篇文章里,把國勢、軍情、民生、傳說熔于一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珍卿看完這個又看其他報紙。 她好久沒認真看報紙,一看之下地才發覺,江南的夏天蚊蟲肆虐,不少地方都發生瘧疾疫情。 但是萬幸的是,這瘧疾的發生都是點式的,不像之前肆虐西北的肺鼠疫,危急到不得不封鎖西北地區。 他們現在治療瘧疾,就是用金雞納霜。珍卿見過藥店賣的奎寧丸藥,價錢特別特別貴。 她想起《詩經》里的一首詩。 陸三哥忙到很晚才回,胖媽一直等他回來,跟他悄悄說了一件事兒。 說羅蔓茹跟前的陳媽告訴她,她們家男主人魏耀庭最近,神神叨叨地要干一件事,說要把什么真藥換成假藥,好像說是治打擺子的藥…… 現在已經快十點,四里燈多滅掉了,除了拐腳處的小燈,就是滅蚊燈還亮著,能聽見蚊蟲嗡嗡地叫。 陸浩云眼睛一瞇:奎寧丸最近非常緊俏,黑市上價錢翻了幾多倍。這魏耀庭是想掙大錢啊。 胖媽說完事正要走,忽又退回來說:“三少爺,五小姐想找你說話,一直等著你,不曉得現在睡沒睡。” 陸浩云下意識看斜對面,胖媽正想去敲一下門,陸三哥趕緊阻止了她,說待會他自己去看看。 他回房花五分鐘沖了澡,不到十分鐘,珍卿的房門就被他敲響了。 好一會兒沒有聲音,這樓里的人都睡下了,只聽見外面蟲子的叫聲,倒把走廊趁得更寂靜。 陸浩云微微有點失望,覺得小五多半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