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過頹云后，頹不流就一直在查能夠做手術的醫生，最后終于輾轉得知，法國有個心外科醫生有過一則成功案例。這也是他答應帶雙胞胎去時裝周的原因之一。

    這次的會面依舊生疏而客氣，兄妹兩一個忙碌冷淡，一個小心謹慎，看起來不像兄妹，倒像是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頹不流沒有探究對方態度的異常，畢竟他對這個名義上的meimei沒有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是一份責任心。

    “我先走了，”頹不流站了起來，離開前又補充了一句，“我下周要出國，歸期不定，不能來看你了。”

    頹云一直低著頭，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只是在頹不流離開前，床上的女孩兒才猛地抬起頭，有些慌亂地喊了他一聲哥哥。

    頹不流停下了腳步：“還有事？”

    “就是……”女孩兒雙手攪弄著被單，有些擔心地問，“你現在是灰霽的經紀人？”

    頹不流沒在她面前談過工作，但也并不意外：“我是。”

    “可我記得，你之前是林蘇經紀人呀，”頹音眨了眨眼，似乎只是好奇的表情，“你怎么不繼續當林蘇經紀人了？”

    “理念不同，所以沒有繼續合作，”頹不流說完問他，“難道你是林蘇粉絲？”

    這是他能猜到meimei關心他工作的唯一理由。

    “這倒沒有。”頹音搖頭，有些著急。

    她想把自己知道的內容透露給哥哥，卻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她總不能直說自己其實不是你meimei頹云，而是另一個世界穿來的頹音，而你們都是活在一本書里的人。這本書的主角是林蘇，而頹不流和灰霽都是反派，是被炮灰的命，而只有抱緊林蘇大腿才能過上好生活。

    “我就是有些好奇，”頹音定了定神，換了種問法，“你為什么要當灰霽經紀人呀？”

    “為什么這么問？”頹不流垂眸看了她一眼。

    頹音瞬間后背一陣發麻，就仿佛被看穿了內心所想，她忙不迭擠出一個笑：“我就是覺得奇怪，畢竟林蘇家庭很好，人氣也很高，按理說，做他經紀人應該更有前途吧。”

    頹不流：“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哦。”頹音點點頭，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其實她也糾結過，要不要和這個炮灰哥哥劃清界限，去抱主角團的大腿。反正他們也沒什么親情。而且書里寫得很清楚，最后頹不流落了個絕望自殺的下場，她這個meimei沒有描述，但想來也沒有什么好結局。

    但是頹音又想起主治醫生告訴她，她哥哥要去幫她找心外科醫生做手術這件事。

    人心都是rou長的，對方對她這么好，她自然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可是，她也不想就這樣死掉。

    她今年才16歲，還沒談過戀愛，也沒見過世界的美景，甚至還有那么多美食沒有品嘗……

    穿書就算了，沒穿成主角她也認了，可是為什么要讓她拿到這么爛的一手牌？

    巨大的失落籠罩著她，頹音低著頭，情緒不受控制地低落起來。

    她突然好想自己的爸爸mama，想念經常給她分享小說八卦的閨蜜，想念自己那具健康的身體……

    她甚至不止一次安慰自己這只是做夢而已，等明天醒來，你就又恢復到原本的身份了。

    可是不管她當晚祈求得多么虔誠，第二天早上睜眼，頭頂依舊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告訴她這一切才是現實。

    她才不想要這種cao蛋的人生！

    想到這里，頹云鼻尖一陣發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別擔心，”一只大掌落到他頭頂，男人沉穩可靠的聲音響起，“會沒事的。”

    頹云絕望地仰起頭，淚眼汪汪地看了過來。

    頹不流逆光站在床邊，目光平靜地看向她。頹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就仿佛自己還在原來的世界，她親堂哥正注視著她。

    熟悉的目光讓頹云一怔，淚水霎時涌上了眼底。

    頹不流以為她是擔心病情，主動解釋：“我和你的主治醫師談過，他說你的情況雖然比較復雜，但并不會短期惡化致命。而且國外有醫生可以處理你的問題，等你做完手術，就能健康成長了。”

    頹云呆呆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回過神來。她連忙地低下頭，狼狽地抹了把臉：“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頹不流收回手，聲音溫柔了幾分，“我是你哥。”

    頹音：“謝謝哥哥。”

    頹不流：“我這周都不在國內，回復消息可能不及時，如果身體不舒服，及時按呼叫鈴。如果因為別的什么事聯系不上我，你直接聯系池路陽。”

    “我知道了。”頹云點點頭，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問，“哥哥已經確定要當灰霽經紀人了嗎？”

    “合作已定，我要送他c位出道。”

    “好，我知道了，哥哥再見！”頹云揮手與他告別，目送著頹不流離開房間。

    不知怎么的，和這個炮灰哥哥見面后，她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雖然依舊很倒霉，但卻覺得沒有那么迷茫了。

    有時候，這個炮灰哥哥會給她一種錯覺，就仿佛他是自己的親堂哥頹不流一般——那個天賦異稟、身居高位，但也會耐心地聽自己和他分享小說，會慈愛地摸著她腦袋叫她小音的男人。

    這一點細微的相似之處，讓頹音找到了振作的動力。

    既然炮灰哥哥非要站隊灰霽，那么也讓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吧。

    沒什么好失落的，她可是手握劇本的女人，就算穿成了炮灰的親戚，她也能翻身做主，活得漂亮！

    還好她之前同時潛入了灰霽、林蘇的粉絲群，雖然灰霽最終結局是炮灰，但他也確實結結實實地爆紅過，甚至和主角林蘇做了好久的競爭對手。

    頹音打開手機，進入灰霽后援會大群，熱血澎湃地發了條消息。

    【今天也是灰霽的狗：@全體成員灰霽如此優秀，以后喜歡他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我準備擬一個粉絲站發展章程，努力把我們的后援會做大做強！】

    她這邊干勁兒十足，然而消息發出去過了足足十分鐘，群里才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回應她。

    但是頹音并沒有就此放棄，既然命運重新開啟，她會親手寫下屬于自己的結局。

    *

    看完頹云后，頹不流又去看了灰霽外婆。回公司路上有些堵車，他又把雙胞胎兄弟的資料看了一遍。

    雙胞胎哥哥叫李月西，弟弟叫李星北，二人去年在《just me》第一季選秀出道。因為是罕見的雙子人設，而且雙雙顏值優越，出道即爆火。這一年來，雙胞胎出了一張專輯，拍了兩部電影，上了n部綜藝，甚至還簽下了國際知名奢侈品品牌卡米利亞的代言。

    雙胞胎紅得迅速，但也吸引了一大波黑粉。愛他們的愛得發瘋，恨他們的恨得要死。

    雙胞胎粉絲內部存在分歧，哥哥的粉絲和弟弟的粉絲吵，單推的粉絲和雙擔的吵，各種爭論不休。

    外部攻擊就更加嚴重，數不清的網友嘲他們長得丑、唱功差、跳舞難看、演戲是木頭……就連簽卡米利亞的代言，也被嘲造型丑出圈。

    不少人覺得，卡米利亞雖然是國際奢侈品大牌，但是品牌氣質并不適合李月西和李星北。

    作為歷史一百多年的歐洲奢侈品品牌，卡米利亞品牌定位是成熟、優雅、貴氣。

    但是多年來，品牌固有消費群體日趨飽和，再加上集團股東對業績要求提升，品牌開始把目光對準千禧群體，意圖進行年輕化轉型。

    本次和爆紅的李月西李星北合作，也是轉型的體現之一。

    但品牌衣服設計又還沒有改變，那種成熟、優雅、貴氣的設計放在二十歲出頭的小男生身上，呈現出rou眼可見的不和諧。

    網上都在抨擊雙胞胎不適合卡米利亞品牌氣質，這確實是一方面的原因，但在頹不流看來，更大的問題是造型師工作失誤，選的款式完全埋沒了雙胞胎的風格特質。

    但哪怕如此，明星效應依舊驚人，品牌在華銷量確實有了大量提升。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品牌方和藝人都無所顧忌，反正能賣貨才是硬道理。

    想到這里，頹不流隱隱有些頭疼。

    這次去參加卡米利亞的活動，不知道還要面對什么輿論壓力……

    他倒不是覺得棘手，只是覺得有些麻煩，他不喜歡幫別人處理爛攤子。

    看完資料，車也剛好到了公司。頹不流下車，迎面走來一個打扮體面的中年男人。

    “頹部長？”

    來人聲音低沉，身材高挑，穿著一套昂貴西服，舉手投足相當優雅，惹得路過的女員工頻頻側目。

    頹不流停下了腳步：“你是？”

    “我是李異，”男人沖他笑了一下，和煦道，“想和你聊一下雙胞胎的事情，可以耽誤你一會兒嗎？”

    頹不流接下來沒有行程，同意了對方的邀請。

    他們一路走到咖啡廳，頹不流發現，李異似乎很受公司員工的歡迎，一路上都有人向他打招呼。咖啡店的員工也很熱情，還主動幫他們打了八折。

    “讓你見笑了，”注意到頹不流的目光，李異溫和一笑，似乎有些頭疼，“可能是因為我沒什么架子，大家都喜歡找我聊天。”

    頹不流找了個位置坐下，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

    李異也跟著坐了下來，他先是嘆了口氣，繼而為難道：“頹部長，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要麻煩你替我去巴黎了。”

    頹不流：“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不是我不想，”李異露出為難的表情，“是我手頭有事，實在走不開。”

    頹不流喝了口咖啡，這才抬頭看了李異一眼：“你只想說這個？”

    “倒也不是，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本來我也不想麻煩你，可這孩子……”李異嘆了口氣，露出了為人父的無奈，“星北他脾氣比較差，私生活也比較亂，這次我又不在他們身邊，所以不得不過來麻煩你。”

    頹不流：“你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李異搖頭，“我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管教他們，不時跟我說一下他們的動態就行了。”

    “匯報動態？”頹不流表情有些古怪。

    “不用這么正式，”李異搖頭，仿佛只是一個擔心孩子的父親，“就隨便聊聊就行了，我就是擔心他們。”

    頹不流：“他們成年了。”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說到這里，李異話鋒一轉，突然問他，“頹部長還沒有成家吧？”

    “沒有。”

    “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李異笑了起來，用一種包容又無奈的表情說，“當你為人父母，你就知道我現在的擔心不是多余。”

    “若你實在擔心雙胞胎，大可以親自陪他們前往巴黎。”頹不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平靜而冷淡，“我只做分內之事，沒有替人管教孩子的癖好。”

    第13章

    次日臨出發去機場前，頹不流依約去雙胞胎家安排日程，核對他們在巴黎這一周的工作安排。

    頹不流輸密碼進屋，房間里一片昏暗，不見一絲光亮。他打開手機電筒往里走，剛一邁腳就踢到了一個東西。

    玻璃酒瓶撞在墻上發出“嘭”的一聲響，濃郁的酒氣彌漫了整個客廳，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著一堆酒瓶和臟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