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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科舉奮斗日常 第91節

    沒有鬧別扭,一起醉了酒,但莫名就不說話了,仿佛……奇妙開啟了冷戰。

    在很多的故事里,這樣稀里糊涂開始的冷戰很可能伴隨著別離,然后成為某些人記憶里的深坑、鴻溝,要在許多年后才能釋然。

    不過在葉問和陳延的友誼中,這事兒是不存在的。

    因為葉問實在忍不了了,過來搭話了。

    開口第一句就是:“秀秀近日如何?”

    陳延忍不住白眼一翻,“葉兄,我說了,不提秀秀,我們仍是同門好友。”

    “但怎可不提,你就告訴我吧。”葉問看著是顯而易見的憔悴,得中功名,不意氣風發,反而無精打采,看上去的確讓人有點心疼。

    “好吧,你問我便告訴你了。”陳延覺得自己的jiejie也是和豁達的狠人,“也許開始那一兩天有些不適,但這些天已經在盤算開鋪子的事了,提到你已經無甚波瀾了。”

    “不可能!”

    “有何不可?”陳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葉問又在喃喃自語。

    陳延:……

    “何必悲傷春秋?鄉試后便是會試,你一解元不頭懸梁錐刺股想想會試之事,成日男女之事,葉兄,你還記得初入書院年間你說過的要做‘為民生水,為民載舟’之官,做有功于社稷之臣嗎?你們不合適,往前看吧。”

    “我可說這最后一遍了。”陳延說著說著又換了調笑的口吻:“大哥下次見我要再這樣,可就要互留不好的印象分別了。”

    葉問一怔,是啊,分別。

    最近事多,他險些忘了,正是江南秋意,樁樁事算別離。

    婚事不成,他要入京。

    陳延將于江南啟程,游歷大名。

    程瑞成親,繼續于書院中學習,待考鄉試。

    若幸,五六年后,還可在京同朝為官。

    若陰錯陽差,十年難一見也不過常事而已。

    “所以大哥,總沉于某一件事里,真的太淺太淺,光陰寸短,不成的事,不必總想總想。”

    “光陰寸短……”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還是可以找到手感的!

    !!!寫起來,更起來!越寫越起勁兒了!

    第86章 光宗耀祖

    鹿鳴宴后, 一切的事都好像被按上了加速鍵。

    陳延莫名感覺自己的行程還排得挺滿的,九月末駕馬車同父母、秀秀回鄉,見祖父、開宗祠, 敬祖宗。同壯哥兒、呂夫子見面,在家中住一段時間, 然后要趕在十月末之前返回江南, 因為三弟程瑞所選的婚期便在此, 他和葉問都要去當迎親的儐相。

    不過日程雖滿, 回到家鄉, 看見這些熟悉的景致、見到自己的親人,滿身疲憊,瞬間松弛。

    他見到老陳頭和陳老太之后, 快步跳下了馬車,臉上溢滿笑容,“爺, 奶!我回來了!”

    枯黃的桂花樹枝丫下是老兩口略顯佝僂的背影, 被孫兒溫暖的手一抓, 老陳頭笑得牙不見眼,“康哥兒可算回來了!家里的蛋羹都溫好了, 外間冷, 我們趕緊回去!”

    老陳頭是個細致的大家長,快快樂樂拉住孫兒的手往前走之際也不忘回頭看向后頭的三人, “秀丫、多富家的你們也快來!你們的也煮了!”

    在家里富裕之后, 大家長rou眼可見的對所有的孫輩都大方了起來。

    純用土雞蛋和水在蒸屜上做的雞蛋羹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 是陳延最青睞的‘甜點’小食, 既有味道和營養又不易胖, 澄黃的蛋羹比豆腐更滑嫩, 入口化開后,芝麻油的回香又在嘴里蕩漾著,這樣的冬天來上一碗,渾身都暖極了。

    看陳延吃得舒心,陳老太立刻問:“康哥兒要不要再來一碗?”

    “奶,我這邊夠了,夜里還要用飯呢。”蛋羹也不宜貪多。

    肚子里稍稍填了一點東西之后,陳延就從馬車上把那些從府城給家里人買的小東西拿下來了,東西不算太貴重,但勝在奇巧外加百里之外運來,很有心意。

    陳老太和老陳頭都抱著不肯撒手,特別是老陳頭,看著這精致的雕花煙槍,臉上的溝溝壑壑都笑得全部舒展開了。

    “康哥兒真是有心了!”

    待陳父也把蛋羹吃完之后,陳延就跟著他一起把周遭族老家都走了一遍,送了一道薄禮。

    陳延知道在這個時代里,獨木難支,光靠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好好的生存下去是很難的,一人獲罪九族抄家,或是同族惡霸眾多,某官員、某舉子被連累,革除功名也是常事。

    在這種背景下,同族老打好關系就很必要了。

    面對這位前途寬廣的小輩,族長也滿臉堆笑,他不吝于在此刻釋放自己的善意,并表示:“我陳家也曾是耕讀傳家,自延哥兒你中舉后,族學也辦起來了,讀書明理,識字便知法守紀……”

    “族老高見,一人難成林,獨木難支舟,我一人之力要讓族中改換門庭很難,但小輩們都是火種,讀書的人多了,我陳家總有起復之日。小子常年在外,也幫不到族中,我家中還有一些啟蒙書的注釋本,可以拿到族學中。”

    舉人的抄本可是個好東西,族老是個識貨人,一臉喜意,“當初辦族學陳大哥已經代表你出了祭田,族學能辦起來,你們那支居功甚偉,現在又拿出這么些書籍來,已是了不起了。”

    把陳延吹了一遍后,族長才發現旁邊還跟了一個陳多富!

    他立刻把陳多富也吹了一遍,“多富你以后可真是有福了,有延哥兒這么一個兒子,福氣無可限量。”

    爹都吹了,那爺爺也不能放過,“這么說來又得講一講陳大哥慧眼了,許多年前就知道在干旱季囤糧食,囤了糧不說……那會兒大家眼前都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陳大哥竟咬著牙送延哥兒和安哥兒出去讀書了。”

    那會兒誰不說老陳頭一家打腫臉充胖子懵昏了頭,搞兩個人去科舉,將來三房人定要反目,窮愁潦倒,誰曾想到這兩個少年,一個成了秀才,當了縣里的夫子,另一個年紀輕輕就成了舉人呢。

    “陳大哥素來是個有遠見的人。”族老思及陳延和陳多富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宗族里發生過的事,便隱晦提了幾句,什么‘不亂收東西’、‘開了宗祠專門把陳多田叫了回來’、說如果誰想打著陳延、陳家的名頭辦事,就直接把那些人從陳家分出去。

    可謂是用雷霆手段鎮壓了一群想蹭一蹭陳延的親戚。

    陳延聽完,十分觸動。

    “不過你們回去可別告訴陳老哥,這事兒是我說的。”族老喝了口茶,“他不讓我們講這些。”

    “多謝族叔指點!”陳延起身道謝。

    在族長家回去的路上,陳延和陳多富遇到了許多同族人,在陳延還是秀才的時候被這些老老少少的長輩、小輩們摸過許多次,說要借借文氣,陳延本以為這次也要一路被‘摸’回去,沒想到此次大家冷靜了許多。

    頂多就是熱鬧地打個招呼,更親近一些的也不過是抱著小孩兒過來讓他摸一下。

    雖然事兒不多,也廢了一會兒功夫才到家。

    他一踏進房門,就發現三叔陳多田一家回來了。這些年離多聚少,陳延突然發現三叔變了許多。

    昔年那個不善言辭憨笑推車,會舉著他在空中轉圈圈的三叔近年來好像富態了許多,曾經的健壯早已不在,膚色也從黝黑變白了些。

    那些藏于目光之中的局促也逐漸變成了一種其他的光。

    “康哥兒!”陳多田親親熱熱湊了上來,活像是看見了自己的親兒子,“許久不見,我們康哥兒都成舉人了!”

    三嬸瞅見陳延,手里拉著一個,懷里捧著一個也匆匆過來了,“虎頭、庭哥兒,快跟你們堂兄打個招呼!”

    曾經的三嬸也變了很多,那個會揮舞著鏟子勺子把菌菇和rou沫變成美味的婦人變得豐腴了,手上、脖子上也多了些金飾。

    陳延曉得,人都會變的,胖在這個時代也是展現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的一種表現嘛,不過——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三嬸懷里那個小男孩,“三嬸,他先前叫陳庭嗎?”他恍惚記得這孩子叫陳明來著。

    “先前那名字不好。”陳多田擺手,“明字單薄,哪里比得過庭字,庭字跟你那延字多像啊,將來也能沾沾你身上的文氣兒。”

    陳延:……

    一種很奇怪的變化產生了。

    兩個小娃娃依言叫他堂兄,陳延應后也從懷里掏出了幾個小玩意送給他們。

    “虎頭,庭哥兒快收著!”三嬸催促著兩個孩兒,“這可是舉人老爺的東西!”

    她言語夸張,表情很大。

    以至于明明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稀奇話,就是讓陳延覺得有些滑稽和不對。

    舉人老爺……在叫他?

    就在陳延被二人圍得有些燥的時候,老陳頭敲桌子的聲音傳來,“多田,多田家的干什么呢?康哥兒剛回來歇都沒歇,還不快坐過來用飯?”他拉長著一張臉。

    陳延清晰地看見,在爺爺說完這句話后,曾經憨厚老實的叔叔陳多田眼底一閃而過的煩躁和不服。

    ……

    用飯之際,陳延明顯發現三叔一家和爺爺的關系差了許多。

    如果說以前是那種圓融的父子關系,那么現在就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市儈。

    而且,明明他只是一個小輩,三叔三嬸的話題卻總圍繞著他。

    “康哥兒,你大伯和你伯娘去了江南府后如何了?江南府那邊好做生意嗎?”

    “你們在那邊可買了院子?”

    “江南府的孩童幾歲開蒙?你看看我們家虎頭和庭哥兒如何?虎頭這孩子雖然名字和你不像,但讀書的勁兒和你可像了,你小時候抱過他,他讀書……”

    “我們覺著在縣里的私塾開蒙不——”

    ‘啪嗒’。

    老陳頭的碗筷重重落在了桌上,他怒目掃著陳多田,“吃個飯,你們夫婦讓不讓人安生了?”

    “還是說上次的教訓不夠,娘老子還在,就想著分家了?”

    分家二字一出,二人瞬間噤聲。

    熟悉的精致、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神情和陌生的話語讓陳延陡然想起一句話——人每時每刻都在變。

    -

    三叔一家晚上本想在家里留宿,但老陳頭沒讓。

    而是把二人趕去了老屋那邊,不過老屋那邊破,大抵是住不了人,陳延發現三叔一家坐著牛車往縣城那邊去了。

    爺孫倆在門口的竹椅上靜坐了一會兒,秋夜來了,晚風微涼,二人退回了屋舍內,老陳頭抽著煙絲,金屬管子在木頭門檻上敲擊,發出沉悶的響聲。

    許久,老陳頭才虛虛的說,“你是不是也在好奇,人怎么可以變得這么快?”

    “爺爺……”

    “你三叔這人,清苦的時候是一把干活的好手,不怕苦不怕累,大家都叫他憨子。”

    “可惜手里松了之后人就歪了。”作為公公,老陳頭只說了自己的兒子,沒講兒媳婦,“起先還不明顯,后來結識了縣里一開酒樓的,沾上了些不好的玩意,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