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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種 第81節

    他再生氣也無用,最后一根緊繃的神經斷開,令梨一身輕松地呼呼大睡,留著伽野卡在原地不上不下,恨自己酒量那么好做什么?

    少年氣得想咬她一口,咬出血來讓她喊疼,又怕令梨半醉半醒做出更不好收拾的亂事,兩廂為難,舉步維艱。

    “……以后再收拾你。”伽野退而求其次放了句狠話,翻身從令梨身上下來。

    暗色肌膚的少年站在床邊,細長的骨鏈纏繞在他手臂上,透過窗紙灑入室內的月光照亮他皮膚上原始野性的金色刺紋。

    伽野指尖敲了敲骨鏈,憑空取出他慣常的衣服套在身上,遮住裸.露的身體。

    當貓的時日也不長,變回人身之后竟有點不適應,伽野活動了一會兒身體,如今的視野比他蹲在令梨肩上時更寬闊深遠。

    “因為阿梨是個小矮子嘛。”伽野小聲說,如果角色互換,他反倒可以帶令梨呼吸一米八的新鮮空氣。

    他站在床邊彎腰,食指撥開令梨頰邊的碎發,惡意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rou。

    細軟的皮膚像塊任人揉捏的面團,稍稍用力便印上一道紅痕。

    閉著眼的少女唔了一聲,突然翻了個身,腦袋壓住伽野捏她臉的那只手,給自己換了個枕頭。

    新枕頭yingying的,觸感令梨不是很喜歡,干燥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磨得發癢,唯有熨燙的掌心還算舒服,令梨往里埋了埋腦袋,勉強將就。

    伽野:“……”

    一沒注意,又淪陷了一只手,對阿梨真是要處處小心,一刻也松懈不得。

    “貓貓……”令梨夢囈,嘀嘀咕咕,“把肚皮翻過來——你這樣的小貓咪,生來就是要被吃掉的!抵抗、抵抗無用,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夢里也在折磨我。”伽野低聲道,“阿梨,你怎么這么壞?”

    令梨聽不得小貓咪說她壞話,她皺了皺鼻子,另一只手在床上胡亂摸索:“我劍呢?劍來,狠狠打不聽話小貓咪的屁股。”

    嘶,伽野抽氣,好暴力的劍修,明明是她把小貓咪折磨得可憐兮兮,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了不得。

    令梨晚上睡覺會抱著劍,摸不到她的劍,她整個人都不安起來。

    “瓜瓜?我的瓜瓜呢?”令梨的手在錦被上、床鋪上到處亂拍,困意黏住他的眼皮睜不開,睫毛滲出點點滴滴的水珠。

    她啜泣一聲,眼淚順著臉頰淌下,掉在伽野手心里。

    “我的劍不見了……”令梨嗚嗚地哭,傷心得難以自抑。

    “瓜瓜那么小,是誰拐走了它?它是不是被人關在又小又黑的屋子里,丟進鐵爐燒成水了……嗚嗚嗚……”

    少女哭得喘不過氣,胸膛劇烈起伏,她越說越傷心,眼淚打濕了伽野的掌心,又濕又燙。

    伽野啞口無言,他看了眼掉在床邊的長劍,無端從劍身上讀出一點兒無語。

    令瓜無語,但很得意,酒后吐真言,誰才是令梨心中最重要的大寶貝,再沒有懸念。

    “別哭了,劍沒丟。”伽野伸手去碰令瓜劍想撿起來塞進令梨手里,又在碰到劍身前收回了手。

    少年為難地摩挲指尖。

    伽野和令梨相伴多日,對她的本命劍有些了解。

    這是柄相當挑剔、極難馴服的劍,個性敏感又激烈,不許除了主人之外任何人碰。

    混戰時有人企圖奪走令梨的劍,手指堪堪碰到劍身,剎那間一聲慘叫驚過天上的雷云,痛得面容扭曲。

    “若我劍術了得,碰個一時半會兒也無礙,但問題是……”伽野沉默了,他幾乎沒碰過劍。

    劍會臣服于劍術高超的劍修,所以令梨用的了流云,月歌愛她勝于愛它的主人,宿回云雖被令瓜灼燒掌心,也可安安穩穩將它送回劍鞘。

    伽野差就差在,劍根本不在他的常用武器范疇內。

    一點劍術不會的人最好能離生了劍靈的劍有多遠是多遠。伽野可以用元嬰期的修為強行鎮壓令瓜劍,但問題是,這樣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阿梨的劍一看就生了靈智且智商不低,一時半會被他鎮壓不能反抗,指不定等阿梨醒后怎么告狀呢!

    悶聲吃虧的事伽野從來不做,劍修愛劍如命,若是他強行用修為鎮壓導致劍身有什么損耗,令梨醒來定會哭得比現在更大聲。

    “劍沒丟。”伽野哄她,“你的劍說它今天不想睡床,地板涼快,它睡得可高興了,阿梨明天睜眼就能看到它。”

    “真的嗎?”令梨鼻音很重地問,又困又醉,“騙我你是小貓。”

    伽野:“騙你我是小貓。”

    絕對的實話,他可以對天發誓。

    瓜瓜明明很喜歡被她抱著睡的,怎么今天突然想不開去睡地板?令梨轉不過這個彎,眉頭不安地皺著,不肯松開。

    “這么喜歡你的劍啊?”伽野坐在床沿邊,“我都有點嫉妒了。”

    “噓。”他貼在令梨耳邊,壓低聲音,“你的寶貝劍睡著了,再說話它就被阿梨吵醒了。”

    令梨啜泣的聲音驟然壓低,她小小打了個嗝,哭得眼皮粉聳的臉蛋懨懨地貼在伽野掌心,墜在眼尾的殘淚打濕黑發。

    “好乖好乖。”伽野松了口氣,在令梨背上拍了拍,順著她的脊椎來回撫摸,想哄她快點睡著。

    伽野的出發點是好的,他的做法在普世眼光中也并無不對。

    問題出在令梨身上。

    她的脊椎骨,碰不得。

    小時候犟著嘴怎么也不肯認錯的女孩,被兄長捋兩下脊骨,哆哆嗦嗦求了饒。

    少年的手拍在令梨后背上,一無所知地順著凸起的脊椎骨撫摸,宛如揪住貓咪的尾巴,從尾巴尖捋到尾巴根。

    令她骨頭發癢的酥麻驚醒了被酒精麻醉的神經,半夢半醒間,令梨想起天蝎老人扼住她脖頸的手,老人粗糙的手指強行撕開血rou,鉆入rou里,要抽出她的骨頭。

    她當時并不害怕,只覺得可笑,人人渴求天生劍骨,視身負劍骨之人為掌中器物,誰會在乎被抽走骨頭的小可憐該怎么活?

    怎么活?就這樣活。拎著一把劣劍把不知好歹的東西全殺了一樣的活。

    令瓜從前問過好多次,令梨為什么不用好一些的材料打鐵煉劍?

    什么是好材料?天底下最好的煉劍材料,正是她被抽走的那根脊椎骨。

    多么可笑啊。

    令梨看著爐火中淬煉的凡鐵,劍胚在火光中呈現耀眼的橘黃色,像她喜歡吃的咸鴨蛋里的流心蛋黃。

    她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看著逐漸成型的長劍,眉眼變得溫和。

    終有一天,她會手握凡鐵打造的劣劍,震碎以她脊骨煉就的神兵。

    “到時候,要把碎掉的骨頭一塊塊撿回來,拿漿糊黏一黏,拼出個完型,再塞回脊椎。”

    令梨打算得很詳盡,瓊玉梨枝雖是無上至寶,可它也是令梨艱難供養的吃靈石大戶,還敏感得不像話,旁人稍微碰一碰,她半個身子都麻了。

    “我早過了要人拍著背哄睡的年紀。”令梨琢磨,“何況我天天把瓜瓜背在身后,沒有人會碰到我的脊椎。”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是個半杯倒。

    人,有時候確實不能太自信。

    “你、你是誰?”睜開眼睛,明眸中蓄滿淚水的少女滿眼不可置信,伽野從未見過令梨如此弱勢的一面,“你為什么要碰我那里……”

    “我沒有做錯事。”她倉惶地、委屈地說,“你讓我好難受……你是誰,你欺負我?”

    本命劍不在身邊,養著的貓也不見了,朦朧的淚眼里只看得見少年隱約的輪廓,好像不是全然陌生的人,但也稱不上熟悉。

    令梨舉目無親,最脆弱的脊背還被那人撫摸著,她頭暈目眩,又熱又困,仿佛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沒關系,令梨閉眼又睜開,劍修生來與世界為敵,她絕不妥協,絕不氣餒,沒有人幫她,她就自救!

    幾乎快要睡著的女孩子在他的拍背撫摸下突兀變得清醒,說出的醉話越來越醉,伽野撫在令梨背后的手像被燙了一下,不知該縮回還是該繼續。

    猶豫,就會敗北。

    伽野還是年輕,不懂面對劍修一刻也不得松懈的真理。

    猝然間,令梨軟趴趴搭在錦被上的手如閃電般抬起,一個過肩摔蒙頭打來,天旋地轉間,瞬息與伽野交換了體位。

    “說!”跨坐在伽野小腹上,雙手按住他胸膛的令梨厲聲道,“你是誰,你把我的劍和我的貓藏哪兒去了?”

    她哭過的眼尾泛著艷麗的紅,再足再兇的氣勢配上一張哭過的臉也大打折扣。

    伽野今晚實在被令梨折騰得不清,聽見她顛倒黑白更是滿臉荒唐。

    “要我變成人的是你,找我要貓的還是你。”伽野真心實意地道,“阿梨,你好難伺候。”

    “胡說八道!”令梨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是你先欺負我的,你休想把自己定位成受害人。”

    “我哪兒欺負你了?”

    伽野也累了,令梨躺過的地方殘留暖暖的溫度,他躺著挺舒服,坐在他身上的人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干脆隨她折騰。

    少年伸了個懶腰,渾身松懈下來,一副擺爛的姿勢。原本枕在令梨腦袋下的手松松扶著她的腰,免得這位祖宗又想出什么折騰他人折騰自己的招數,栽到床下去。

    伽野這副“我看看你還能說出什么胡話”的悠閑姿態激怒了令梨。

    這個人,雖然很眼熟、有七成概率是她的熟人,可他不僅私藏了令梨的劍、捉走了令梨的貓,還施施然霸占了她的床,實在可惡。

    令梨的目光掃過伽野的眉心、鎖骨、脖頸、心臟,如有實質的視線仿佛一把具現化的小刀,冰冰涼涼劃過他的皮膚,金屬制的刀鋒讓人膽寒。

    之前還是梨花帶雨啜泣著的少女,如今又是冷酷無情經驗老道的殺手,伽野淺淺吸氣,深覺阿梨實在是太難搞了。

    清醒的時候讓他摸不著頭腦,醉酒后更是讓他瞳孔地震,也虧得伽野喜愛她難以預測的個性,若是換個人在這里,絕對招架不住。

    沒拿劍的劍修,威脅起碼少了百分之五十,伽野手握元嬰期修為,并不畏懼令梨越來越危險的眼神。

    “我是不愿對阿梨動手的。”伽野自言自語,“讓我想想,你說我欺負你,是怎么個欺負法?”

    他抬起手,故技重施撫過令梨脊背:“像這樣?”

    伽野只是想開個玩笑,摸一下脊背而已,能有多大反應……

    雨水滴答掉在他的臉上。

    輕盈的水珠淌過少女明亮的眼眸,盈盈的水色襯得眸子晶亮鮮活,倒影出伽野的模樣,水洗般清澈透亮。

    她的眼中藏得極深的情緒被水流翻涌出來,不是委屈,不是生惱,不是殺意。

    被撫摸脊背的感覺太陌生了,身體像失去控制一樣,除了酥和癢什么都感覺不到。

    舒服到令人宰割的感覺,讓她想哭。

    令梨放殺氣,伽野泰然自若開玩笑,她一聲不吭地只是哭,少年反而手足無措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伽野想拍拍令梨的背哄她,又意識到她的背拍不得,抬起的手沒地方放。

    “該變人的時候變不成人,該變貓的時候又變不成貓。”伽野好想把族叔拎出來大卸八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如果是貓貓在這里就好了,舔一舔她的手,貢獻出耳朵尾巴和肚皮給阿梨玩一玩,背毛小心翼翼擦干凈她的眼淚,沒一會兒女孩子就破涕而笑了。